四库全书-杜甫笺注(部分).doc

題柏大兄弟山居屋壁二首叔父朱門貴①，郎君玉樹高②山居精典籍，文雅涉風騷 江漢終吾老，雲林得爾曹③哀絃繞白雪，未與俗人操④【箋注】 ①郭景純：朱門何足榮 ②趙雲：『謝道韞雲：「一門有叔父，則有阿大中郎魏宋以來，貴人之子曰郎君叔侄則 亦父子，故可使郎君朱門字雖是常語，祖出東方朔 」 《十洲記》曰：「臣故韜跡而附王庭 藏養生而待朱門矣 」謝安嘗戒約子侄，因曰：「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玄答曰： 「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 」 』 ③趙雲：『《書》序雲：秦滅三代典籍《選》有雲：同祖風騷詩雲：美化行乎江漢之域又雲：滔滔江漢，南國之紀公欲適荊楚而南，故雲終吾老也 』 ④杜補遺哀弦琴也 《紀》曰：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聽琴瑟之聲，則思志義之臣又枚乘《七發》：龍門之桐，高尺而無枝使班爾斫以為琴，野菊之絲以為弦，孤子之鉤以為隱， 九寡之珥以為約，師堂操張，伯牙為之歌，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子能強起而聽之乎？注：約 音的鉤珥皆寶也隱約皆琴上飾，取孤子寡婦之寶而用之，欲其聲多悲哀，九寡九度寡也 琴絲曰：琴曲有《幽蘭》 、 《白雪》 、 《風入松》 、 《鳥夜啼》 ，俗人非知音者，故未可與之操 趙雲：『宋玉曰：《陽春》 、 《白雪》之曲。

唱彌高而和彌寡，子哀弦之中所彈者 《白雪》 非俗人所能也 師雲右按：「宋玉對楚襄王問曰：客有歌郢中者，其始《下里巴人》 ，國中 屬而和者數千人，其為《陽春》 《白雪》 ，國中屬而和著數十人而已 」又《文選·鮑照詩》蜀 琴抽《白雪》 ，郢曲繞《陽春》 』野屋流寒水，山籬帶薄雲靜應連虎穴，喧已去人羣筆架霑窗雨，書籖映隙曛蕭蕭千里馬，箇箇五花文 ①【箋注】 ①趙雲：末句以駿馬比拍之兄弟矣公嘗曰：五花散作雲滿身 《詩》雲：蕭蕭馬鳴 箇箇，指言五花文之箇箇，非謂馬一匹，為一箇也 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 求千里馬者又漢文帝時，有獻千里馬者暝日下四山陰，山庭嵐氣侵①牛羊歸徑險，②鳥雀聚枝深 正枕當星劒，收書動玉琴半扉開燭影，欲掩見清砧③【箋注】 ①謝靈運：夕曛嵐氣侵 ②《詩》：牛羊下來 《北征賦》：日晻晻其將暮，覩牛羊之下來 ③星劒，劒上有星文也玉琴，以玉為琴徽也 趙雲：星劒，則劒上有七星之象也，非是 氣衝牛鬥之謂江淹《去故鄉賦》：撫玉琴兮何親末句「扉欲掩見清砧」 ，則欲更掩其半 扉之時，見己家之清砧，蓋時秋矣茅堂檢校收稻二首香稻三秋末，平田百頃間喜無多屋宇，幸不礙雲山禦裌侵寒氣，①嘗新破旅顏。

②紅鮮終日有，玉粒未吾慳③1【箋注】 ①《秋興賦》：籍莞蒻，禦裌衣 ②《禮》：天子以嘗新 ③趙雲：禦裌侵寒氣，言雖禦裌衣矣，而寒氣猶侵之，則山居故也紅鮮似言魚也，玉粒則 春稻為米，其白如玉矣，亦不必泥蘇，秦米貴於玉事稻米炊能白，秋葵煮複新誰雲滑易飽，老藉軟俱勻種幸房州熟，苗同伊闕春無勞映渠盌，自有色如銀①【箋注】 ①杜補遺魏文《車梁椀賦》：車梁，玉屬也多織理縟文，生於西國，其俗寶之惟二 儀之普育，何萬物之殊形，料珍怪之上美，無兹椀之獨清苞，華文之光麗，發符彩而揚榮， 理交錯以達屬，似將離而複並又梁·陸倕《蟸杯銘》曰：用遇羽杯珍逾梁椀寶同蟸測形均 樸滿又《廣雅》曰：車梁石，次玉也趙云：滑字與滑流匙，同養 「老籍軟俱勻」 ，與 「軟炊香飯緣老翁」同義房州熟、伊闕春，蓋稻名也末句言不必用梁盌盛之，此飯其色 自如銀矣朝二首清旭楚宮南，霜空萬嶺含野人時獨往，雲木曉相參俊鶻無聲過，饑烏下食貪病身終不動，搖落任江潭①【箋注】 ①陸士衡戢翼江潭 趙云：清旭，清朝也 《江賦》云：視氛侵於清旭楚宮，則楚王 之宮也霜空言带霜之空也朝末甚，有行人，故野人時獨往耳末句蓋公欲南下而未能也 《易》云：寂然不動屈原既放于江潭。

或云：蘇東坡謂子美詩外尚有事在故其病身曾不 摇蕩，而不隨草木之搖落也浦帆晨初發，郊扉冷未開村疏黃葉墜，野靜白鷗來礎潤休全濕，雲晴欲半回①巫山冬可怪，昨夜有奔雷②【箋注】①《淮南子》云：山雲蒸柱礎澗江淹：山雲澗柱礎 ②浦帆，帆，音去聲，今《官韻》亦收矣師民瞻本疑之，乙其字為帆浦，非是然 《夔州 詩》而云：浦帆，何也？蓋題是朝詩句云：浦帆晨初發，郊扉泠來開兩句，通義言方此晨朝 之際想，江浦之中其帆起，發而郊居之，家以泠而未開其扉也 《顧延年贈王太常詩》曰： 郊扉常盡開礎者，柱下之磉石也礎澗休全濕休者，罷也言礎石之澗經夜稍幹而半濕矣 雲晴欲半回言朝既晴霽，其宿雲半斂而回去也，奔雷公兩使矣，出《三都賦》 晚 杖藜尋晚巷，炙背近墙暄①人見幽居僻，吾知拙養尊朝廷問府主，耕稼學山村②歸翼飛棲定，寒燈亦閉門③【箋注】 ①嵇康書：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獻之至尊雖有區區之意，亦已疎矣公又嘗 有句云：炙背可以見天子2②趙云：此句法難解蓋言朝廷以務農重縠之事問府主，故亦化而學山村耕稼也然此等句 法，學者不可作之也舜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 ③曹子建：歸鳥赴喬林，翩翩厲羽翼陸士衡：願假歸鴻翼，翻飛游江汜 趙云：棲鳥以 枝定為安，故詩人每用定字。

如公今云：歸翼飛棲定如白樂天：風枝未定鳥難棲如李商 隱：棲鳥定寒枝然三定優劣必有能辨者，原其所出，則同庾信云：鳥，寒枝不定也夜二首 白夜月休弦，燈花半委眠號山無定鹿，落樹有驚蟬暫憶江東鱠，①兼懷雪下船②蠻歌犯星起，重覺在天邊③【箋注】 ①張翰憶鱸鱠 ②王子獻訪戴安道 ③趙云：當此白夜于月休，隱其所見者，弦之狀與燈花豐委落之際眠臥也重覺在天邊，言 其遠也城郭悲笳暮，村墟過翼稀甲兵年數久，賦斂夜深歸暗樹依岩落，明河繞塞微鬥斜人更望，月細鵲休飛①【箋注】 ①樂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趙云賦》：斂夜深歸，言村落之民入市 《供官賦》： 斂以夜深而後歸也暗樹依岩落，言葉也 《傳》曰：木落翼本，亦遂言葉矣天漢謂之明 河，故宋之問有《明河篇》也，繞塞微則夜深矣故末句又有斗斜月細之語鵲休飛者，休 停其飛也月細而不甚明，此鵲飛之所以休也東屯月夜 抱疾漂萍老，防邊舊穀屯春農親異俗，歲月在衡門① 青女霜楓重，②黄牛峽水喧泥留虎鬥跡，月掛客愁村喬木澄稀影，輕雲倚細根③數驚聞雀噪，暫睡想猿蹲④日轉東方白，風來北斗昏天寒不成寢，無夢寄歸魂 ⑤【箋注】 ①趙云：東屯所以得名者，防邊而屯戍之地也言抱疾病而如飄萍之老，在屯積舊榖以 防邊之處也。

古詩云：泛泛江漢萍，飄蕩水無根 《論語》曰：舊榖既沒 《禮記·王制》：民 生其間者，異俗然公所用乃如匡衡云：成湯所以化異俗而懷鬼方者，蓋公中原人而遠客於 夔，故稱之為異俗公於俳諧體詩又雲：異俗籲可恠，詩衡門之下 ②曉霜楓葉丹青女，霜神名③《趙云·淮南子》曰：青女出，以降霜盛弘之荊州 《記》曰：宜都西陵峽中有黄牛山，江 湍迂回，途徑信宿，尤望見之行者語曰：朝發黄牛暮宿黄牛，三日三暮黄牛如故，後兩 句當秋木葉落，故謂之稀影經雲倚細根，則山中有雲，故倚喬木之細根也 ④趙云：皆以月明之故也月照樹白則雀鷺而噪，猿以有照不得久睡，故暫而已 ⑤趙云：上兩句可謂奇矣東屯北崦 3盜賊浮生困，誅求異俗貧空村惟見鳥，落日未逢人① 步壑風吹面，看松露滴身遠山回白首，戰地有黃塵②【箋注】 ①未，一作不 《登樓賦》：白日忽其西，匿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間其無人，征夫行而 未息 ②趙云：人之所以為盜賊者，以浮生之困也管子曰：衣食足，而知榮辱 《諺》云：盜賊 起于貧窮觀下句則所以招盜之因也公豈不知政哉？莊子其生若浮其後，鮑照詩：浮生 旅昭代戰塵謂之黄塵者，以其座起之多，茫茫然，黄也曹子建云：大風隱其四起，揚黄 塵之冥冥月①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

②塵匣元開鏡，風簾自上鉤③兔應疑鶴發，蟾亦戀貂裘④斟酌姮娥寡，天寒耐九秋 ⑤【箋注】 ①趙云：四更所見之月，而有開鏡之句，則乃月滿之狀，必十五月也，其九月之望夜乎？ 於一更、二更、三更為雲遮也塵匣之境，至四更，在樓上，忽見之，所以有作，既在夔州 群山之中，故謂之山吐月 ②趙云：此篇首兩句，古今絕唱東坡先生深曉吐字之義，故取下句為五韻，以賦五詩，自 一更至五更，皆曰山吐月又有句雲：明月翳複吐，月言吐字出費昶省:中夜聞城外擣衣 《詩》云：閶闔下重關,丹墀吐明月，蓋吐露其光之謂殘夜水明樓，言夜將盡矣登樓看月， 其明照于水，而水光照樓句法如此，不亦奇乎？ ③古詩：織織似玉鉤，娟娟若峨眉謝玄：暉風簾入雙燕趙云：上句說月古詩：有雲破 鏡飛上天又梁簡文帝云：形同七子鏡，則鏡以比月矣塵匣字，則取鏡以言之鮑明遠擬 古詩有云：明鏡塵匣中，寶琴生細絲也若全句之勢，則又庾信鏡詩云：玉匣聊開鏡，輕灰 暫拭塵也信直用之於鏡，而公則以此比月為工矣，謂之元開，則驚喜之詞也下一元字， 可以見一更、二更、三更，雖有月而雲遮之也下句言樓上之簾已自掛起，則可以分明看月 也陳蕭詮詩：珠簾半上珊瑚鉤也 ④趙云：上句則公自言其老，下句言其貧，鶴發老者之狀。

庾信《竹杖賦》云：餘老矣，鶴 發雞皮貂裘，使蘇季子黒貂裘也 ⑤見九秋驚鴈注杜甫遺《後漢天文志》注：『張昭載靈憲之言曰: 「月陰精之宗，有憑馬 者，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其妻姮娥竊之以犇月，是名蟾蜍 」 』又阮嗣宗詠懷詩：恱懌若 九春李善注云：『春秋元命包曰：「陽氣成於三，故一時三月；陽氣終於九，故三月一時 凡九十日 」宋哀曰：四時皆象，此不獨春也九秋，以九十日言之趙云：斟酌者想料之 也鮑明遠和王丞詩：斟酌高代賢，玉台後集載董思恭王昭君詩：斟酌紅顏盡，何勞鏡裏 看公於舟中出江陵云：經過憶鄭驛斟酌旅情孤，皆為想料之義，以九秋言之，則秋之三個 月將盡矣，所以知其為，九月之望夜猶明李商隱云：亦有誚姮娥寡之意獨坐二首 竟日雨冥冥，①雙崖洗更青水花寒落岸，山鳥暮過庭煖老須燕玉，②充飢憶楚萍③胡笳在樓上，哀怨不堪聽④【箋注】4①《楚詞》云：容容兮雨冥冥 ②唐寧玉有煖玉鞍，又有煖玉杯，以為飲器，不煖而自熱③《家》語：昭昭王度江，有一物，大如斗，圓而赤，取之以問孔子，曰：楚王渡江得萍寶， 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甜如蜜 ④趙云：燕玉，以言婦人也 《古詩》云：燕趙多隹人美者，顏如玉，故摘燕玉兩字以對 楚萍，待燕玉之人而煖，則孟子所謂「七十非人不煖是也」 。

《觀題》云：獨坐則又可見矣 舊注引煖玉事于燕玉字何所據乎？又煖老之義安在也？末句蓋言白帝城樓上有鳴笳矣，其聲 哀怨，所以不堪聽也舊注至引劉琨事為冗白狗斜臨北，黄牛更在東①峽雲常照夜，江日會兼風曬藥安垂老，應門試小童②亦知行不逮，苦恨耳多聾③【箋注】 ①杜甫遺：《水經注》秭歸白狗峽際，隱出白石，如狗形狀，具足，故以名馬，又黄牛 山在縣四十五裏，周回五十裏，高三十一裏，盛弘之荊州 《紀》曰：黄牛山有重岩疊起， 其最大髙崖間有石，色如人負刀牽牛，人黑牛黄，其狀分明，此崖加之江湍迂回，行經信宿， 猶望見行者 《歌》曰：朝發黄牛，暮宿黄牛，一朝一暮，黄牛如故今黄牛峽山下有廟， 曰洺川王土人云：黄牛，神也仇池翁有碑載：歐陽文忠公事云 ②薛云：莊子原憲杖藜而應門，晉夏統諸洛市藥會三月上已，統時在船中，曝所市藥諸，貴 人車來者，如雲統並不顧蜀志李密《陳情表》云：內無應門五尺之童，煢煢孑立，形影相 弔 ③趙云：白狗、黄牛，皆峽名，臨北在東，則公以所居言之江日會兼風，師民瞻本作江月 是，蓋上句言夜也末句行不逮，蓋獨坐，則不復有行矣雨四首 微雨不滑道，斷雲疎複行紫崖奔處黑，白鳥去邊明秋日新霑影，寒江舊落聲。

柴扉臨野碓，半濕搗香秔①【箋注】 ①趙云：紫崖奔處，黑白鳥去，邊明不勞，雕刻而雨意自見陰鑑詩有云：水隨雲度黑 山，帶日歸紅今公詩可與之敵也秋日新霑影，則以雨之故，其日影朦朧為霑灑矣謂之 野碓，則無庇覆，故搗秔至于帶欲雨之半濕也江雨舊無時，天晴忽散絲暮秋霑物冷，今日過雲遲上馬回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