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明 复活的土地 《艾青诗集》全赏析.docx
8页专题06:黎明+复活的土地黎明当我还不曾起身 两眼闭着 听见了鸟鸣 听见了车声的隆隆 听见了汽笛的嘶叫 我知道 你又叩开白日的门扉了…… 黎明, 为了你的到来 我愿站在山坡上, 像欢送 从田野那边疾奔而来的少女, 向你张开两臂—— 因为你, 你有她的纯真的微笑 和那使我迷恋的草野的清芬 我思念那: 同着伙伴提了篾篮 到田堤上的豆棚下 采撷豆荚的美好的时刻啊—— 我常进到最密的草丛中去, 让露水浸透了我的草鞋, 泥浆也溅满我的裤管, 这是自然给我的抚慰, 我将狂欢而跳跃…… 我也记起 在远方的城市里 在浓雾蒙住建筑物的每个早晨, 我常爱在街上无目的地奔波, 为的是 你带给我以自由的愉悦, 和工作的热情 但我却不愿 看见你罩上忧愁的面纱—— 因我不能到田间去了, 也不能在街上奔跑—— 一切都沉默着,望着阴郁的雨滴徘徊在我的窗前我会联想到:死亡,战争,和人间一切的不幸…… 黎明啊, 要是你知道我曾对你 有比对自己的恋人 更不敢拂逆和迫切的期待啊——当我在那些苦难的日子, 悠长的黑夜 把我抛弃在失眠的卧榻上时, 我只会可怜地凝视着东方, 用手按住温热的胸膛里的急迫的心跳 等待着你── 我永远以坚苦的耐心, 希望在铁黑的天与地之间 会裂出一丝白线—— 纵使你像成心磨折我似的延迟着, 我永不会绝望, 却只以燃烧着痛苦的嘴 问向东方: 》黎明怎不到来?〞而当我看见了你 披着火焰的外衣, 从天边来到阴暗的窗口时啊—— 我像久已为饥渴哭泣得疲乏了的婴孩, 看见母亲为他解开裹住乳房的衣襟 泪眼迸出微笑, 心儿感谢着, 我将带着呼唤 带着歌唱 投奔到你温煦的怀里。
1937年5月23日晨 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把黎明描绘成一个纯真少女,突出诗人渴盼拥抱黎明的急迫、喜悦的心情诗人对美好时光的回忆,生活场景描写得甜美而自然 由回忆拉到现实,眼前的死亡、战争和种种不幸,更促进了诗人对黎明的渴望、直抒胸臆,把黎明与恋人比照,深切地表达了对黎明的期盼用比喻、拟人的修辞手法,把黎明照亮黑暗之窗比着母亲对婴儿哺育,感人至深,将》我〞对黎明的渴望之情书写得淋漓尽致 当我看见了你 》当我还不曾起身/两眼闭着/听见了鸟鸣/听见了车声的隆隆/听见了汽笛的嘶叫/我知道/你又叩开白日的门扉了……〞 诗人1937年5月23日早晨所写的《黎明》,就这样在平静之中开始了随后,写》我〞对黎明的思念,》我〞对黎明的期待,》我〞扑向黎明的冲动…… 诗人通过》我〞来写》我〞与黎明的关系,以》我〞对黎明的感情来讴歌黎明整首诗写得明丽潇洒,娓娓动听,反映了当时处于黑暗之中的民众,对于黎明,对于光明的一种渴望…… 艾青在《诗论》中,提出了》散文美〞的问题,这在《诗论》中占有重要位置他说: 》强调‘散文美’,就是为了把诗从矫揉造作、华而不实的风气中摆脱出来,主张以现代的日常所用的鲜活的口语,表达自己所生活的时代——赋予诗以新的生机。
〞 中国古典诗词中严谨的格律诗体,曾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也曾出现了不少伟大诗人——充分地掌握了格律诗体的巨匠但随着时代的推移,这种格律诗体越来越不适应社会的开展了,也不适应诗人们表达情思的需求了到了二十世纪初期,一场白话文运动,使新的自由诗体登上了神圣的诗坛,并成为主流,而那种传统的严谨的格律诗体衰落了 这是历史的必然新的时代,产生了新的社会变革,产生了新的生活场景,新的生活节奏,新的心态人们的欣赏习惯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就很自然地促使人们呼唤新的诗体,并喜欢上新的诗体而旧的诗体市场越来越小了这诗体的取向,不是什么个人所能决定的,而是历史的心态、历史的美学观决定的 艾青曾清晰地谈到这一历史的变化,历史的选择: 》自从我们发现了韵文的虚伪,发现了韵文的人工气,发现了韵文的雕琢,我们就敌视了它;而当我们熟视了散文的不修饰的美,不需要涂抹脂粉的本色,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健康,它就肉体地诱惑了我们〞 新的自由诗体,之所以为人们所接受,这里,艾青提出了新的自由诗体的一个重要素质:新的自由诗体具有》散文的不修饰的美,不需要涂抹脂粉的本色,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健康〞这是附合新时代所提出的审美要求的,因而是充满了生命力的。
艾青还进一步说道: 》散文的自由性,给文学的形象以表现的便利;而那种洗炼的散文、崇高的散文、健康的或是柔美的散文之被用于诗人者,就因为它们是形象之表达的最完善的工具〞 艾青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是充分地理解并掌握了这一新诗的》散文美〞要求的因而,在他的许多诗篇中,这种》散文美〞流溢得淋漓尽致《黎明》这首诗,》散文美〞的流溢就很杰出 我们试举例来说明,诗中有这样一段: 》我思念那:/同着伙伴提了蔑篮/到田堤上的豆棚下/采撷豆荚的美好的时刻啊——/我常进到最密的草丛中去,/让露水浸透了我的草鞋,/泥浆也溅满我的裤管,/这是自然给我的抚慰/我将狂欢而跳跃……〞 这里,诗人很自然地毫无雕琢地描绘出这样一幅生活场景:在孩提时代,当黎明到来的时候,》我〞曾和小伙伴去采豆荚,》露水浸透了我的草鞋,/泥浆也溅满我的裤管,……〞这充满深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多么动人啊,一种》散文美〞,不是让人神往么? 但诗中的》散文美〞,是很不容易掌握的,弄不好,就会》散文化〞一字之差,相距万里,艾青是坚决反对诗的》散文化〞的他说:》有的诗写得太拖沓、冗长、罗嗦,过分铺张、海阔天空不着边际〞怎样才能防止》散文化〞呢?关键是要分清什么是散文,什么是诗,在题材选择上,在含意的思考上,在句子的运用上,都必须十分讲究。
诗和散文在创作上毕竟是有很大区别的 《黎明》这首诗在》散文美〞的把握上,可谓是出类拔萃我们再举出一段: 》而当我看见了你/披着火焰的外衣,/从天边来到阴暗的窗口时啊——/我像久已为饥渴哭泣得疲乏了的婴孩,/看见母亲为他解开裹住乳房的衣襟/泪眼迸出微笑,/心儿感谢着,/我将带着呼唤/带着歌唱/投奔到你温煦的怀里〞 当》我〞看到黎明来临的时候,心情万分冲动诗人在表达这种心情的时候,没有平铺直叙,更没有过分铺张而是用了极为感人的比喻,一下子诗味浓了》我像久已为饥渴哭泣得疲乏了的婴孩,/看见母亲为他解开裹住乳房的衣襟……〞这一比喻多么精采,把》我〞对黎明的渴望写得撼人心肺》散文美〞在新诗的创作中,如果掌握得好,会收到异乎寻常的效果这种》散文的不修饰的美,不需要涂抹脂粉的本色,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健康……〞就会》肉体地诱惑了我们〞我们不能不为它倾倒了复活的土地腐朽的日子 早已沉到河底, 让流水冲洗得 快要不留痕迹了; 河岸上 春天的脚步所经过的地方, 到处是繁花与茂草; 而从那边的丛林里 也传出了 忠心于季节的百鸟之 高亢的歌唱 播种者呵 是应该播种的时候了, 为了我们肯辛勤地劳作 大地将孕育 金色的颗粒。
就在此刻, 你——悲哀的诗人呀, 也应该拂去往日的忧郁, 让希望苏醒在你自己的 久久负伤着的心里: 因为,我们的曾经死了的大地, 在明朗的天空下 已复活了! ——苦难也已成为记忆, 在它温热的胸膛里 重新漩流着的 将是战斗者的血液 1937年7月6日 沪杭路上诗歌写于》七七事变〞爆发的前一天,开篇预示着水深炽热的生活即将结束,中华民族的解放即将来临诗人描写了春天的几种景象:繁花、茂草、丛林、百鸟,预示着土地复活的日子即将到来,暗喻诗人对未来抗争的胜利充满信心诗人的自我勉励,》拂去往日的忧郁〞,让希望在心里苏醒,和大地一起迎接胜利的欢欣点明主题,》战斗者的血液〞,充满了昂扬的斗志,预示土地的复活和民族的觉醒,语言激吊澎湃,直击读者心灵源于渴望的预感 1937年7月6日,艾青在沪杭路车厢里写下这首《复活的土地》,诗人预言伟大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即将来临他的预言得到了证实,第二天在古老的芦沟桥响起了划破历史长空的枪声 《复活的土地》虽缺乏三十行,却是一首真正意义上的大诗诗人以浑朴如椽的大笔,纯洁而庄重的语言,将一个受尽凌辱的伟大民族正在觉醒奋起的姿态和精神,以及诗人自己》拂去往日的忧郁〞与苏醒的大地一起迎接战争的欢欣和誓言,如铭刻碑文似的简洁而深刻地构勒了出来。
诗人真切的预感,源于他心中关注民族命运的激情多年积郁在胸中的伤痛、忧患和期待,使他的全身心体验到了历史风云变幻的最细致而敏感的神经他发现了曙光似的预兆法国散文大家蒙田把预兆或预言这种现象称之为》内心骚动的影象〞和》神圣的灵感〞艾青也说过,预言是》照亮灵魂的火花〞,这一闪的火花使他发现了别人还没有看见的新事物 一首大诗,如一条泱泱大河,因为它深沉和宽阔,常常显得异常的平稳和浑厚,听不到流动的声音,更没有闪动的浪花,它的流动所形成的姿态是整体的,自自然然的《复活的土地》就具有这种深沉而巨大的艺术审美的气韵和冲激心灵的力量它的语言可以说是素净的散文的,几乎没有什么形容词,因为任何细碎的形容词在这首诗里都必然地显得太小太浅,就连诗人久久负伤的心和多年遭受的屈辱和苦难,都毫不犹豫地一笔拂去了然而我们展读这首诗,平静而庄重的词语,仍让我们强烈地感到震撼心魄的不可抗拒的艺术魅力,他所显示的气韵与节奏,是那些简单的打击乐器般的脚韵无法办到的,它是宏大的交响乐章它是一个民族赤热的胸膛和复活的土地深处血的漩流和脉息 从字面上看,《复活的土地》的前三节,是诗人在车厢中眺望青葱的原野时在心中引起的感触,诗人看见繁花和茂草,听见丛林中鸟的歌唱,他祝愿播种获得金色的颗粒,情境是十分的恬静。
然而诗人决不是以欣赏的闲情描写田园风光,它的每一行素白的文字,都显示着历史的深度和那个时代特有的动乱的气息,预示着土地的复活和民族的觉醒 有论者把这首诗的艺术特色仅仅归结为象征的手法,显然也是不恰当的,因为它整体地给人的艺术审美力量,绝不是一般的象征色彩,从第一节的四行诗起,语义和意向就是十分的现实的诗的最后的两节,整个情境进一步得到深化和加强,诗人诚挚的自白和决心,顿然使全诗昂奋地飞腾了起来,读者的情绪也随之激荡不已,并感悟到土地复活和民族奋起的喜悦,以及迎接战斗的严峻的意义 (牛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