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辨体明性:关于古代文论诗性特质的现代思考.docx
12页辨体明性:关于古代文论诗性特质的现代思考 【内容提要】 中国古代文论以论说之体而具诗赋之性,其批评文体的文学化、语言风格的美文化和理论形态的艺术化,共同铸成文论之“体〞的诗性特质而导致批评文本“破体〞的主体性缘由,那么是文论家思维方式和生存方式的诗意化本文辨体明性,清理古代文论的诗性传统,意在抉摘20世纪中国文论的“失体〞、“失性〞 【关键词】古代文论/文体/体貌/诗性 “体性〞一词,本来是中国古代文论所特有的理论范畴体,既可指文体〔体式〕,亦可指文体之语言风格〔体貌〕;性,那么既可指作家的人品德性,亦可指作家的气质个性本文借用这一范畴对整个中国古代文论进行“辨体明性〞的研究:辨古代文论之体〔外在的文体和体貌〕,明古代文论之性〔内在的本性和质性〕,并在此根底上思考现代文论是如何“失体〞、“失性〞的 一、批评文体的文学化 虽然中西古代文论在批评文体上有着明显的差异,一是理论的思辨的,一是诗性的文学的,但溯其根源,却有着相通之处轴心时代,对文学有着同样大的兴趣与奉献的大师,西方有苏格拉底和弟子柏拉图,东方有孔子和众门徒柏拉图用“对话录〞的形式来记载先生〔也包括他自己〕的文学思想;而在柏拉图之前,孔门诸生也是用“对话录〞来记载先生及弟子的文学主张。
朱光潜在?文艺对话集?的“译后记〞中说:“对话在文学体裁上属于柏拉图所说的‘直接表达’一类,在希腊史诗和戏剧里已是一个重要的组成局部柏拉图把它提出来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形式,运用于学术讨论,并且把它结合到所谓‘苏格拉底式的辩证法’〞[1](p334)可见,对话体是一种“文学体裁〞;而用“文学形式〞讨论学术问题的好处,就在于“不从抽象概念出发而从具体事例出发,生动鲜明,以浅喻深,层层深入,使人不但看到思想的最后成就或结论,而且看到活的思想的辩证开展过程〞[1](p334-335)将“论语〞译为“孔子对话录〞[2](p25),我们听孔子与门生的对话以及孔子的自说自话,同样能够感受到对话体这种文学形式的鲜活灵动、深入浅出孔子师徒谈诗,或因事及诗或因诗及事,都是既有思想结论也有思维过程的我们知道,柏拉图死后,其徒亚理斯多德论述文学问题已不再用老师的“对话体〞,而是用标准的“论著体〞古希腊之后的西方文论,其文体虽然也有对话体、书信体、序跋体等文学或准文学的样式,但其主流或正宗那么是亚理斯多德式的论著体在东方在中国,孔子之后是孟子,孟子是孔子的忠实信徒,他不仅接着孔子的思想往下讲,而且沿用了孔子的对话体。
史记孟荀列传?说孟子“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孟子继承了孔子的“道〞,?孟子?也继承了?论语?的“体〞孟子曰〞虽不如“子曰〞简洁,却比“子曰〞更具文学色彩,?孟子?将“对话〔语录〕体〞的文学性发扬光大了 当然,?论语?和?孟子?都不是纯粹的文论文本,事实上在孔子和孟子的时代找不到纯粹的文论庄子?在先秦诸子中是最具文学性的,但它也不是纯粹的文论然而,作为承载儒道两家文学思想的经典文献,?论语?、?孟子?和?庄子?不仅为后人准备了丰富而深刻的理论,而且为后来的批评文体奠定了一个文学化的基矗 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一时代也有一时代之文论两汉的批评文体,最具代表性的已不是对话〔语录〕体,而是序跋体和书信体,如?毛诗序?、?太史公自序?、?两都赋序?、?楚辞章句序?、?报任少卿书?等跋〞之称,始见于北宋[3](p393);而汉代的“序〞多置于全书之后,其位置与后来的“跋〞相同两汉的“序〞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诗文评点,如?诗?之大小序,又如王逸“楚辞章句〞的总序和分序,其评诗论赋、知人论世,既承续了先秦对话体的简洁明快,又为后来的诗话乃至小说评点提供了言说方式及文本样式。
另一类是自序,多为作者在作品完成之后追述写作动机,自叙生平际遇司马迁的?太史公自序?记叙了他世为史官的家事和他自己的坎坷命途,从老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命也夫〞,到太史公遭李陵祸而喟叹“身毁不用〞,司马迁在悲怆、惨痛的悲剧气氛中,喊出“发愤著书〞而震撼千古!同为阐述“发愤著书说〞的?报任少卿书?,更是字字血,声声泪,其情真切其意悲远,读来更象是一篇悲情散文,或者说是一篇最为典型的文学化的批评文体汉代以后,文论家多用书信体来言说文论,其经典之作〔如曹丕?与吴质书?、白居易?与元九书?等〕,都有着太史公情真意悲之体貌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文论史上最为辉煌的时代,也是批评文体之文学化最为彻底的时代,因为此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文论巨著?文心雕龙?和创作论专篇?文赋?,干脆采取了纯粹的文学样式:骈文和赋值得注意的是,陆机著有?辨亡论?,刘勰著有?灭惑论?;?文心雕龙?还辟有“论说篇〞,释“论说〞之名,敷“论说〞之理,品历代“论说〞之佳构这两位深谙“论说〞之道、擅长“论说〞之体的文论家,在讨论文学理论问题时,却舍“论说〞而劝骈〞、“赋〞陆机和刘勰的这种选择既非个别亦非偶然,它是文学自觉时代的文论家对批评文体文学化的自觉体认。
当然,这一时期也有以“论〞名篇的批评文体,如曹丕?典论论文?和挚虞?文章流别论?但前者根本上是一篇散文,而后者的所谓“论〞,“大概是原附于?集?,又摘出别行〞[4](p193)倒是后来宋代李清照那篇很短的?词论?更象一篇论文,不过这类论文在唐宋并不多见唐宋两代的文论家,大多承续了刘勰和陆机的传统,如韩愈、柳宗元和苏轼,用“论〞去讨论政治社会问题,却用文学文体来讨论文学问题韩有?师说?、?讳辨?,柳有?封建论?,苏有?留侯论?,但他们的文论篇什却大多是书信体、序跋体和赠序体,或者干脆就是诗体,如韩愈的?调张籍?、?荐士?、?醉赠张秘书?等 中国古代文论最常见的批评文体是诗话,虽然“诗话〞之名始见于北宋,但诗话的源头却在六朝:一是钟嵘?诗品?,二是?世说新语?诗品?之品评对象〔诗人诗作〕与品评方法〔溯流别、第高低、直寻、味诗、意象品点等〕,均开后世诗话之先河;而?世说新语?中随处可见的诗人轶事、诗坛掌故、诗文赏析之类,假设将之另辑成集,就已是典型的“诗话〞了有论者称,六朝之后的诗话“继承钟嵘?诗品?的论诗方法,接过笔记小说的体制,形成了以谈诗论艺为主要内容的笔记体批评样式〞[5](p197),是颇有见地的。
历代诗话的文体源头是六朝笔记小说,故诗话这一批评文体的“血缘〞是文学的而非理论的 唐代的批评文体,除了上面已经提到的书信、序跋和赠序诸体之外,较为流行的是论诗诗中国是诗的国度,唐代是诗的王朝,唐人以“诗〞这一文体来说诗论诗,那么是真正的“文变染乎世情〞以诗论诗始于杜甫,继之者为白居易、韩愈诸人杜诗中谈艺论文的颇多,最为著名的自然是?戏为六绝句?和?解闷五首?,还有讲“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的?偶题?和赞叹“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的?春日忆李白?等白居易作为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其主要文学观念既见于?与元九书?亦见于论诗诗,后者如?读张籍古乐府?称“风雅比兴外,未尝著空文〞,又如?寄唐生?称“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韩愈的论诗诗,数量多,诗语奇,如?调张籍?用一系列奇崛的比喻来状写李、杜诗风的弘阔和雄怪,读来惊心动魄 以诗论诗,“一经杜、韩倡导,就为论诗开创了一种新的形式〞[6](p132)而唐代文论家用这种“新的形式〞,不仅一般性地品评诗人诗作、泛议诗意诗境,还集中地系统地专论某一个较为重要的诗歌理论问题,如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用二十四首四言诗,论述二十四种诗歌风格和意境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是书深解诗理,凡分二十四品,……各以韵语十二句体貌之。
所列诸体毕备,不主一格〞“体貌〞一词,深得表圣品诗之旨本来,讨论诗歌的艺术风格,完全可以采“论说〞之体遣“叙理〞之辞而研精众品,但司空图取四言之体用体貌之方,用诗的文体诗的语言“体貌〞诗歌的艺术风格和美学意境二十四诗品?对后世的影响是深刻而久长的,而她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独特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其文体的文学化所铸成 论诗诗在两宋辽金继续盛行,如吴可、陆游、王假设虚、元好问等,都有论诗诗不过,宋代的批评文体中真正尉为大观的不是论诗诗而是诗话何文焕?历代诗话?所辑宋人之作,从欧阳修到严羽,共有十五种之多明清两代,诗话更多,“至清代而登峰造极清人诗话约有三四百种,不特数量远较前代繁富,而评述之精当亦超越前人〞7](p1)六一诗话?为历代诗话之创体,欧阳修开章明义,自云“居士退居汝阴,而集以资闲谈也〞,这就为后来的诗话定了一个轻松随意的文体基调章学诚对此颇为不满,称诗话之作是“人尽可能〞、“惟意所欲〞而“不能名家〞[8](p560)郭绍虞却不同意章说,他在为?历代诗话?所作的“前言〞中写道:“由形式言,那么‘惟意所欲’,‘人尽可能’,似为论诗开了个方便法门;而由内容言,那么在轻松平凡的形式中正可看出作者的学殖与见解,那么可深可浅,又何尝不可以名家呢?〞[9](p1)郭绍虞所陈述的诗话的长处,也正是批评文体之文学化的长处。
元明清是小说和戏曲的时代,故其批评文体,除了诗话之外,又新起小说戏曲评点谓其“新〞,是因为它所批评的对象〔小说戏曲〕是新兴的文学样式;但小说戏曲评点作为一种批评文体,其实是对前代诸种批评文体的综合评点小说戏曲者,一般前有总评〔或总序〕,后有各章回〔折〕之分评,这颇似诗歌批评中的大小序;小说戏曲评点有即兴而作的眉批、侧批、夹批、读法、述语、发凡等等,这又与随笔式的诗话相仿就其批评功能而言,小说评点与前代的序跋体、诗话体更是有共通之处:既有鸟瞰亦有细读,既实现了作者与读者的沟通亦申发了品评者独到的艺术感受 近代文论受西学影响,出现不少带“论〞的批评文体,但它们的价值却并不比传统的文学化的批评文体〔如诗话词话小说戏曲评点〕高以王国维为例我在一篇文章中称王国维为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但丁式〞的人物,他的?红楼梦评论?和?人间词话?,既是传统文论的终结,又是现代文论的肇始[10](p98-102)就文体样式而言,?红楼梦评论?是标准的论著体,而?人间词话?那么是典型的文学化文体衡其对后世的影响和生命力之久长,?人间词话?却胜过?红楼梦评论?个中缘由固然很复杂,但“体〞之因素不容忽略 二、语言风格的美文化 韦勒克?文学理论?“文体和文体学〞一章开头便说:“语言是文学艺术的材料。
〞[11](p186)我们同样可以说:语言也是文学批评的材料文学批评的文体产生于文论家对语言的运用,文体的类型特征说到底是由该文体的语言风格〔包括词汇、语法、音韵等〕所构成,的以"style"和"genre"也常常被译为“文体〞这个意义上的“体〞,略同于中国古代文论里的“体貌〞文体和体貌都有风格学的内涵,也都是从语言形态去分辨文类的意用[12](p160)而最早将“体〞与“丽〞相联的是西晋陆机,陆机之辨体,尤重文辞之丽,有着明显的唯美倾向,即?文赋?所谓“其为物也多姿,其为体也屡迁,其会意也尚巧,其谴言也贵妍〞,这就导致了中国古代文论语言风格的美文化 文体与体貌是“体〞的两个侧面中国古代文论批评文体的文学化,与语言风格的美文化密切相关,当文论家自觉选择用文学化文体来言说文学理论时,他们实际上也选择了对语言风格美文化的追求刘勰一旦选择用“骈文〞来结撰?文心雕龙?,他同时也就选择了用“丽辞〞来展开他的文论思想在刘勰看来,骈俪并非人为而是自然,所谓“造化赋形,支体必双;神理用焉,事不孤立夫心生文辞,运裁百虑,高低相须,自然成对〞[13]由此引申开去,又可见“骈偶〞并非仅是一种文体,而是与造化同形与自然同性的道之文。
道之文亦即美之文,因而骈偶又是一种最能表达中国古典文学形式之美的语言形态,它把汉语言“高低相须,自然成对〞的形式特征以一种特定的文章体式给表现出来,它是汉语言之自然本性的诗意化舒张 骈偶是自然的更是文学的,它是区别文学语言与非文学语言的重要标志文镜秘府论?“北卷〞“论对属〞:“在于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