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空下闪烁的思想之光.doc
12页夜空下闪烁的思想之光【方式】电子邮件 【时间】2014年9月11日-16日 【人物】陈爱中(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冯晏(诗人) 陈:从您的一些回忆性文字中得知,您十几岁的时候就和诗歌结缘了,能否谈谈您的诗歌创作历程?哪些事件或事情对你的成长有影响? 冯:文革对我的影响很大,当时,家庭出身不好,祖父是地主兼资本家,父母亲又都是学工科的知识分子,支援大西北时,分别从天津和北京调动工作到包头生活在包头的一个知识分子聚集的大院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些条件使我从小学到中学受到许多歧视,几乎每天都有令人抑郁的事情发生九岁时,母亲和父亲因“划清界限”离婚,母亲远行,工作调回到哈尔滨我的外婆身边,与我一别六年当时我随父亲、祖父母留在包头,我是在冶金部派设的包头冶金设计院大院里长大的 1979年,母亲把我的户口办到了哈尔滨,离开了父亲,父亲又因调动工作全家搬到了武汉这些对我个人的性格成长都有很大影响,忧郁,内向,喜欢独立思考,不相信任何人,并养成了一切依靠自己的习惯我是在祖父母的严格教育下长大的,祖父以前做药材生意,是个成功的商人,并且精通四书五经,古典诗学,在我成长上倾注了全部精力,希望我能继承他的智慧。
据说我四岁之前在祖父的教育下能背诵的古诗以及认识的汉字数量远远超出同龄的孩子6岁到9岁期间,几乎每一天都要练习书法我的写作其实是从给远方的母亲写信开始的母亲离开的前几年,我几乎每周都给她写信具体到诗歌创作,则是从19岁开始的我当时发现,写作是我找到的抒发压抑情绪的最佳方法,写诗伊始,创作数量就特别大,当时特别渴望能在刊物上获得发表 22岁时,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和写作上,并陆续在各大刊物发表诗歌作品读书使我对文学的理解更为深入,记得有一本爱不释手的书是《萨特研究》80年代初,西方思想刚刚被引入我国,一个文友向我介绍了这本书,一接触到萨特的思想我就陷入其中,找到了许多共鸣接着又读他的传记,他的存在主义哲学引导我开始对生命的内部现象感兴趣,并知道人的存在价值是个人微妙的感受而不是社会上的空洞概念我写诗应该说是从研究自己的感觉开始的从这本书我进入了西方哲学和文学经典的阅读时期,叔本华、尼采、克尔凯郭尔、别尔嘉耶夫、巴赫金、卡夫卡、加缪、库特、冯尼格、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都是当时我喜欢的作家我读书相对广博,也涉猎西方的文学理论、美术理论,包括各种宗教书籍当时还特别喜欢一位女评论家叫苏珊・朗格的,她写的《情感与形式》那本书。
从那时开始到现在,我从没有停止过阅读,那时的刊物《外国文艺》《世界文学》我几乎每期都买由于父母离婚,分居两地,我往来奔波于他们之间,居无定所,这影响到了我考大学,并没有接受系统的大学教育,阅读的选择也都是凭着自己的鉴赏能力和阅读兴趣 写诗,我认为可以更集中地体现一个人的创造能力,在词语中找到生活中缺失的亮点,以便照亮情绪中暗淡的色调记得有位哲学家说过:“忧郁是唯一可以给人类带来好处的疾病”具体到我的理解就是指艺术创作,许多艺术家创作的力量来源,都是为了点亮内心的忧郁一位好的艺术家,面对这种越是难以点亮的积郁,总是积极地运用各种技巧和情感宣泄方式,将其在艺术创作中绽放出来,从而达到超越普通之光的炫目效果对于我来说,我会一直写诗,我希望自己的天分、情感蕴藉和阅读资源能支撑写作进行下去,这也是生命的需要,事实上我也从未间断过写诗 最早期写的诗歌,多参照雪莱、拜伦、莱蒙托夫等诗人的作品,这源于偶然从一个小朋友那里得到了有关他们的几本诗集后来哲学书读多了,就一直希望能把哲学融汇在诗歌写作中,并为之不懈摸索能够与诗学大家对话,能够在哲学或者诗歌感觉上相沟通,对我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我许多年前有一首诗歌,名叫《敏感的陷入》,这是写给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另一首《复杂的风景》则是写给维特根斯坦的荷尔德林在忧郁和精神崩溃的边缘写诗,我平时围绕这方面的阅读比较多,所以容易把握到对话的核心,对荷尔德林的哲学思想和诗歌理念也有深刻的理解,给他写的这首诗,熟悉我的诗友都喜欢维特根斯坦是我最喜欢的哲学家,他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最清晰、最透彻的人,他的逻辑哲学对我的思维影响很大,他的思想方法补充了我作为一个女性先天的逻辑弱项他的逻辑推理可以深入到最微小、常人容易忽视的部位,而这种方法,恰好指出了发现真理的更多可能性我写他也是平时阅读和研究的真实感受 陈:一般来说,诗歌在传达体验的时候,多表现为记忆的重构,这种重构在你的诗歌中表现的还是较为特别,不只是单纯的情感留痕,而是如一滴水,晶莹剔透中透着缤纷的思想之光这种写作路向,是不是您诗歌创作的着意之处? 冯:一个诗人在成长过程中养育出的兴趣点,决定了他语言风格的形成在创作时表现情感所依附的语言谱系直接体现了他在阅读中所偏爱的内容我一直比较喜欢思想类的书籍,或许,在写作中,在表现你提到的技艺重构时,就不自觉地表现出阅读经验的影响。
近些年,我尝试写了一些长诗,发表后,大多都被不同版本的诗歌选集选入,比如《等下笔记》《云来自哪里》《吉米教育史》《复生与消隐》《被记录的细节》,等等这些长诗的写作,夹带了许多记忆,我尽量以每一首都不尽相同的方法来尝试写作,设法变换着不同的形式和语感,以期实现相应的诗歌感觉一段时间以来的对诗歌写作的积累都比较集中地运用在这些长诗的语言实验上了 关于写作的创新,我认为只是依靠阅读作品的影响是表面的收益,而真正能获得创作指导的还是内在的诗学思想技艺要靠思想来创造,而不是靠经验向前推进,经验只能是辅助,我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读这些书,我不知道我的写作怎样延续下去多年来我的阅读主要是以翻译过来的书籍为主,哲学、心理学、诗歌(世界上所有好诗人的作品,只要翻译过来的),还有一些思想家、作家的传记类作品,只是小说读的越来越少,可能是时间越来越少吧同时我一直有意寻找阅读有关神秘主义,还有自然科学和科幻类的书籍只要有喜欢的就会买有机会也在台湾、香港买国内没出版过的读这么多年书,鉴赏力应该没有问题了,一眼就可以辨别什么是好东西哲学还是在继续深读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等,并沿着他们的思想体系不断选择阅读一些当代实力哲学家的作品。
前一段,赛亚・柏林的一套著作中的《现实感》《浪漫主义根源》等引起了我的注意,以其思想之宽阔、透彻,而且能同当下社会想结合诗人深入时代问题的能力应该超过其他领域的探索者,艺术的生命力就扎根在当下你生活的土壤里,一个当代诗人如果不了解所处时代的核心,以及去发现这个时代存在的问题,诗歌的力量将从何而来?哲学家可以繁衍自己提出的概念,而诗人的思想则要靠意象来完成,如果一名诗人只用遥远而脱离当代生活的意象来结构一首诗作,那他就无法接近与当下有关的最有撞击力量的诗歌现实 我的所有阅读都会回到我对诗歌写作的思考中,一个诗人如果视野打开的还不够宽阔,或者思维发现真理的能力不够强,在创作中实现语言的透彻、准确性就相对困难,其诗作的格局也会出现问题对于那些鉴赏力十分宽阔的专业读者来说,词语的张力是把审美者带入其中的基础狭窄就等于封闭了读者进入你作品的冲动所以,一个专业诗人,在创作的路上需要解决的问题密集而又复杂,个人写作中存在的弱项,专业读者一看便知我说的这些都是围绕写作而随想的 陈:上世纪90年代以来,汉语新诗在告别80年代的“单纯”抒情后,开始将情感归隐于知识、智性以及日常絮语,但每个人都知道,对于诗意而言,这些只是表述的媒介,而非终极。
您能具体谈谈您怎么处理诗意抒情与时代的要求吗? 冯:在诗歌和时代的关系上,被诗歌带入当下的传统永远是精髓部分你的诗歌创作所面临的,就是要离开一个又一个语言或语感的故乡,犹如科学不会再退回到中世纪,创作中,对语言节奏和结构的惯性审美也跟随着时代,每天都有调整就像音乐,你在当代听摇滚乐,强力的节奏首先会让你想到这个时代,可是,你在当代听邓丽君时,你首先想到的是回忆旧感情诗歌词语的强度或者说语言的重量,我认为也是当代诗人在创作技艺中可以体现出时代所暗示的审美在一个信息嘈杂心灵被阻隔的时代,以往语言的轻柔已经无法让你抵达深处的灵魂艺术从不进步”是的,诗歌是在变化创新中靠突破时代来存在的节奏、结构和词语时代对音乐节奏的要求越来越快,缓慢的音乐传统只是在一旁呼应着结构的各种可能,已经被探索尝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渴望自己能够幸运地掉进一个空隙里就像西方哲学家已经把人类的真理写尽一样我们只是在发现空隙当下的嘈杂对创造力进行着最大限度的干扰和损伤,而我们的宗旨是寻找机遇,超过以往的天才或许,科学进步带来的众多新符号,可以区别开过去与这个时代,可以在创作中对传统偷梁换柱,博得创新点一名诗人深入自己的时代寻找创新,往往不是形式所能给予的,应该是诗歌内容里的细节。
而这些细节,由于是生活中所熟悉的,反而更加适合诗人在写作时赋予词语和句子准确而真实的感情 陈:如何处理语词与经验之间的矛盾,一直是诗歌写作的难题您的诗歌中在处理这个难题时,总会有让人惊艳的表述,比如“有一朵浓重的云,被一个/专心致志的人,在上空/用文字的阳光刺穿”来描述诗歌写作的冲动与过程,在《感受虚无》中的句子,“你总是围绕黑暗,放飞着/词语蝴蝶,即使你热情在变凉/你迎向百合、咖啡,当你觉得沉重”,将“虚无”体味的活色生香,有一语道破之感,能详细聊聊您怎么看待现代汉语给您的写作空间吗? 冯:我所理解的写作空间也就相当于写作的格局,艺术创作的格局在我的经验中还是来自思想如果创作进入了超现实主义,能够在宇宙的神秘空间内产生创作的回应,这种现象看似依靠天赋,事实上没有思想是无法达到的理解神秘主义带来的是想象被扩大,在没有经验的路径上,一个诗人对经验以外语言准确性的把握所依靠的只有自身对世界的感悟和摸索比如,你所提到的“虚无”,很多人都容易在写作中运用这个哲学意义上的词,但是我所理解的虚无,是一个奢侈而至上的词语,它面对的是最高的存在感,是实现了精神或者物质存在之后万物化为乌有的感觉。
应该说是对宇宙的倾诉,而不是对于生活的这种感觉的准确理解是靠思想,可以说它的内涵深刻而复杂,一个没有深刻经验的诗人很难用好它如果你的创作只在经验中环绕,就很容易陷入更大范围的循规蹈矩如果你敢于把探索放在看似空概念的宇宙中去释放思想,你会发现,超验有可能随时使你在感觉的某一点上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一个梦境给你带来的各种想象,未知的,潜能的等等,这些信息都具有扩展词语原有内涵的可能 在面对空间或者灵魂这个问题上,当代艺术家与远古哲人从没离开过这一永恒命题,即使答案没有新的进展,但是论证始终在科学中被推进着在创作中,有关诗人与当代的关系,科学与艺术之间看似间接,但是在需要超强的创造力之间应该是最强的对手在我看,创造力思维决定着诗歌语言的进步,而诗歌语言的进步可以在科技进步的某一点上的得到启发 潜意识对艺术作品的呈现力具有更多意外的期待,我为此阅读许多心理学书籍,弗洛姆、荣格、拉康等等但是我发现,自己在经验中真正能抓住的潜意识,许多不是心理学阅读所能提供的,这些复杂感觉在此无法简单说清楚,但是至少阅读可以让我了解,你探索的哪条路在阅读中可以获得,而哪些问题需要另辟蹊径。
有一次我听一个德国诗学专家说,保罗・策兰在写诗时,对每一个词的内涵和准确性,都会付出很多探索而我所提到的阅读或者深入,也许在一首诗的写作中只能对个别词语起到一点作用,这种漫长的期待,若果一个诗人并没有致力于一生的计划,耐心也是有限的在有关精神科技方面,先进国家的科研成果使生活在他们周围的艺术家成为在场者,或许,这在语言实验的准确性把握方面一定会感到更可靠而我们由于某些领域落后,一些可以启发写作观念的新发现或许还没有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