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法的人本化趋势与国际投资法的革新刘笋.pdf

国际法的人本化趋势与 国际投资法的革新刘笋‘内容提要:国 际法 的人本 化要求国际社会不仅要关注跨国经济交往带来的经济增长和社会福利的增加,而且要关注和解决 经济活动所伴生的环保问题和人权问题现有的多数国际投资条约,无论从实体法还是从程序法视角来考察,都无法适应人本化的需求,也无助于 与投资相关的人权、环保等社会价值的实现,因而导致了近年 来一系列的相关改革改变现有投资条约过分偏担投资者而忽略东道国管辖权及与投资关联的各种社会 价值的立 法导向,强化投资 者的社 会责任,给予东道国政府及其国 民直接依据国际法追究跨国公司社会责任的权利和机会,将 是未来国际投资法革新的重要内容关键词:国际法人本 化环境 保护人权保护国际投资法国际投 资条约一、国际法的人本化及 其对国际投 资法的影响国际法 的人本化,意味着国际法 的理念、价值、原则、规则、规章和制度 越 来越 注 重个人和整个人类的法律 地位、各 种权利和利益 的确 立、维护和实现人本 化不仅已经成 为应 然 国际法 的一 种新的理念,也越来越 突 出地体现 于实在 国际法之 中可以说,国际法 的人本化已经成为日益凸显 的一种 发展趋势。

国际法的人本化是 国际法 及 时应对 经济全球 化伴生 的各种 社会问题的需 要在 过去 的二 三 十年期间,席卷全球的经济全球化,在促进 自由市场经济体制的全球推广和促成国际贸易与投资的迅猛增 长 的同时,也 对 国际经济法 的发 展演变 产生 了深远 的影 响现代国际法 开始关注 经济全球化 的负面影响,要求各国适 当关注跨国贸 易与投资等经济活 动 和 经济价值之外的涉及 环保、人权、公共健康等领域的公共利益和社会价值世界范围内越来越接近 于形成一个共识:以牺 牲 环境和人权为代价 的跨国经济交往不值得提倡;损毁今代和后代生 态环境、严 重背离可持续 发展理念、漠视经济发展中 的代际公平 和代内公平 的经济发展模式 应予以反对;片面 追求眼前利 益、偏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 院教授本文为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资助项 目(NC ET一0 8一8 53 )和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攻关项目“促进与保护我国海外投资的法律体制研究”(批准号:0 9邑ZDo 32 )的阶段性 成果本文亦受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2 9年 度高校基本科研业务 费青年教 师资助项目资助19 6国际法的人本 化趋势与国际投资法的革新袒性地保护少数商业性私人利益 而无视 国家公共利益和各国国 内社会群体的社会利益 的行 为 不值得 颂扬。

从人权的角度来看,现代国际法日益 重视对人的基本价值的尊崇从环 境 的角度来看,经济活动对 人类 的影 响不得 不 引起高度 的重视于是,近年来,国际环境法倡导 的 环境保护及 可持续发 展理 念和原 则、人权法关注 的生命健康权、劳工权等权利 和维 护这 些权利的相关理念、原则和规则开始在 国际经济法领域受 到重视例如,在国际贸 易法 领域,世 界 贸易组织(以下 简称 WTO)正 式将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 展纳人其宗 旨;WTO体系下 的许多协议也 明确规定生命健康和环保问题如《技术贸易 壁 垒协定》要求:“不应阻止任何国家在其认为适当的 程度上采取 必要的措施,以确保其出口货物 的质量,或保护人类、动物或植物 的 生命或健康,保护 环境《实 施卫生和植 物检疫措施协定》要求:“符合国际 标准、准则 或建议的卫 生或植物卫生 检疫措施应视 为 是保护人类、动物或植物 的生命或健康所必需 的,并推定 为符合本协定和19 94G AT T有关条款的规定WTO成 立后 的 贸易争端解决实践也表明,WTO的争端解决机构 开始改变G AT T时代专家组过分倾向于维护 贸 易 自由的条约解 释方法,金枪鱼案、石棉案等案例对环保立 法 的肯定和对人类 及动植物 生命安全的关注就是 重要例证。

同时,将核心劳工标准与贸易 自由化挂钩,要求将劳工标准 或人权纳入 WTO体系 的呼声 自WTO成立以来 就从来没有停息过又如,在知识产权领域,WT O框架下 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 Ps协定)实质性地提高了知识产权保护标准,对医药产品 和方法实施前所未有 的保护,导致受专利保护 的 基础药品价 格迅 速上 升,加 剧了发展 中国家的公共健康危 机,引发了全球范围 内对作为单个人权的知识产权 和作为集体人权 的公 共健康权的保护孰重孰轻的激 烈论争在强大的舆论压力 下,WT O通 过了《TRIPs协定与公共健康的多 哈宣 言》,承认WTO成员方为保护公共健康而实施特殊措施的主权权利优先于知识产权专有权利,并规定了一些 弹性 条款为保证这些 弹 性条款的实施,WTO还通 过了《实施多 哈宣 言第六段关于T RI Ps协定与公共健康的决定》和《TRI Ps协定修订的决定》,进一 步从国际法 的高度确定了作为集体人权的公共健康权优先于作为单个人权的知识产权的原则WTO的上述 行 动虽然 有 被 迫 而 为之的尴尬,但它 表 明,WTO面 临 的现实选择 实 际上已经变 得越来越清晰:国际贸易中因知识产权保护所能预期的经济价值不能肆意超越公共健康所体现 的人权价值;而且,人权价值应有轻重 之分,以私 人 或个人为取向的人权价值也无法凌驾于以公众或集体为 取 向的人权价值之上。

再如,在国际货币金 融法领域,近 年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贷款项目也日益重视环 境保护和人权 问题尽管 不少 受援国对西方国家掌控的这 几个国际组 织将贷款与人权挂 钩 的政治倾向表示 不满,但贷款项目是否获 得与环境和人权状 况 的改善之间 的挂钩,的确在 某 种意义上有 助 于纠 正许多国家经济利益 至上 的反人本化倾向还有,与跨国贸易、金融和投资等活动 密切关联 的跨国公 司,近年 来 也 越来越 多地 被 要求承担人权与环保责任在发 达 国家,跨国公司正日益受到政府约束以要求其对 环境问题负责〔1〕跨国公 司公开其环境责任信息已成为通行做法〔2〕环境记 录不好的公 司开始感受到越来越 强 大的社会舆论压力 进 而在商业利益 方面受到消极影 响严重侵犯人权、维 系血 汗工 厂 生产模式的跨国公 司也 开始受 到 越来越多 的指责尽 管目前运用国 际法直接规定跨国公司人权责任面 临着概念〔l〕〔2〕KristinaHer rmann,CorPor ateSo cialRe sPonsibilit少. andSustai儿ab leDeveloPme nt:T heEuroPea nU nio nInitiat艺刀e asaCa seSt“d),1 1Ind. J.of GlobalLegalS tud.2 26(20 04).Erik As s ado u rian,T heStateofC orPor ateRe sPo ns艺 b艺lit夕a ndtheE nv乞ronment,1 8Ge o.Int’1 Envtl.IJ.Re v.57 1(20 06).19 7法学研究201 1年第4期上、标准上、执行上 的障碍,〔“〕但全球范围 内要求跨国公司承担社会 责任的呼声日益高涨。

学者们也开始积极探讨如何运用国际法 而不是仅仅依靠国内法 规范跨国公司行为 的可 能性依据 国际 法直接追究跨国公司社会责任的可 能性正在加大可以说,在国际法近年来 明显 的人本化趋势的影响下,在国际人 权 法、国际环境 法 迅猛 发 展的推动 下,在非政府组织为首的各种市民社会运 动 风起云涌 的情 势下,国际 经济法已经 开始进行着 一场重大革新这场革新强调 国家、企业和个人等各类行为体在跨国 经济交往中注重 对人 的尊严和权利的维 护、对人类所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的保护这场革新已经波及到作为 国际经济法 重要分支的国际投资法在西方学 者眼 中,目前的国际投资法 面 临着严重 的合法 性危机无论是国际投资条约 还 是诸多 国家(特别是发 展 中国家)的外资法,都没 有对与投资相关联的各种社会公众利 益(突出 地体现于人权、环境、公共健康等领域)予以应 有 的关注,这严重背离了现代国际法 的人本化趋 势鉴于篇幅 限制,以下本文选 择从国际投资的国际法制,尤其是 国际投资条约 的视角,以国际 投资法领 域最 为 国际社会垢病的环保与人权问题为重 点,分析目前国际投资法难以体现 人本化需求的原 因、投资法领域既已出现的相关改革实践和中国 的对策。

二、现有 投资条约 的人本化缺失:难以保障环保人权价值(一)投资条约立 法导 向及实体法视角的考察1.严重 滞后于时代需求的实体法 立法 导 向2 0世纪8 0年代以前,国际投 条约最主要 的目标是 消除 发达国家投资者在 发展 中国家投资可能 发生 的政治风险,促进资本向发 展中国家流 动因此,条约重 点在于寻求合理外资待遇、政治风险防范和投资争端解决,对 东 道 国外 资管辖权反 而 没 有做过分限制然 而,8 0年代后,利 用发展中国家普遍 出现债务危机、难以吸收 外来资本以及 经济全球化初 露端倪等情势,以美国为首的一些 发达 国家开始推行自由化性质的投资条 约谈判策略,将准 人自由化、消 除履 行要求、提高投资待遇、强 化争端解决机 制作 为目标这类投资条约以1984年美式B IT范 本及其后 几经修改的美式B IT范本为缔约蓝本,迅速被以N A FTA为代表 的含 有 投资章节或投资规则的一 系 列自由贸 易协定仿 效,在全球范 围 内得到推广,逐渐成 为现代投资条约 的主流形 态它 在实体法方 面的立 法导 向具有如 下几个非常明显 的特色:(l )凸显投资自由化的好处,忽视投资 自由化的弊端及其防范措施;( 2)强化投资者保护,弱化东道 国外资管辖权;( 3)重视 投资者私权和经济利益,忽略与投资相关的社会价值和公共利 益。

在为 投资者提供体贴周 到 的实体性保护 的同时,现代投资条约对那些受到 国际资本消 极影 响的个人和社群的权利,包括个人的经济权利、与工作有关的权利、受教育和培训 的权利、健康权和 安全权、个人和社群卫生与安全的生存环 境权等等,都采取了摸视 的态度〔4〕因此,这种 立法 导 向是存在严重偏差 的在 人权法和环境 法午国际 法 中地位日益上 升,主权国家参与缔结的人权条约 和环保条约越来越 多 的情形 下,上述 立法导 向的偏 差导致 东 道 国处 于相 当尴尬 的处 境:一方面,东道国承担着来 自环保和人权公约方面 的义务,不仅要制定立法 或采取合适 的措施以保护〔3〕B.Stephens,T heAmor alit夕ofPr of it:Tr an s n atio二 alC orPor atio nsa ndHum a二Rights,20Be rkeleyJ.Int’1L.4 5,8 2一89(20 02).(4〕JoseA lvarez,Crit艺c alT he or夕andtheNo rthA 扭erieanFr eeTradeAgr eement’sC haPte rElev en,2 8U.Miamilnte r一Am.L.Re v.303,308(1 9 97).198国际法的人本化 趋势与国际投资法的革新人权和环境,〔5〕而且还必须承 担保护投资者预期利 益 的 义务,而这些 义务往往 与人权、环保条约下 的义 务存在冲突。

2.待遇规则与征收规则:妨碍 东道 国社会价值追求的严重障碍从目前投资条约中具体的实体法角度来分析问题,对与国际投资关联 的人权和环保价值的实现威胁最大的两类实体法条款就是待遇条款与征 收条款,或称待遇规则与征 收规则现代投资条约几乎都规定了东道 国必须给予投资者公平公正待遇,许多还规定了国际 法最低待遇标准这 些条约对东道 国征 收行为 的约束也实现了从以遏制直接征收 为目标到 追究间接征 收 或管理性征 收为重 点 的转变然而,这些条约都没有对 上述待遇标准和征 收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