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讲稿3.docx

第五讲 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三、三国演义的主题取向（一）“尊刘贬曹”问题《三国志通俗演义》历史构成的第三个问题与这部小说的主题相关读过《三国演义》 的读者都知道，《三国演义》的作者存在一个基本立场——尊刘贬曹所谓“尊刘贬曹”， 就 是以刘备作为正面形象， 曹操作为反面形象那么， 这将引出一系列的疑问， 即“尊刘贬曹”的来源以及作者“尊刘贬曹”的原因要解决该问题， 就不得不联系中国传统文化中“家国同构”的道德伦理观念体系来理解 按照血缘的传承关系来看，承续了皇位的家族才应该称为正统具体到三国这段历史来看， 三国的政权承续汉朝而汉朝是汉高祖刘邦开创的刘姓政权那么， 刘备是何许人也？ 刘备 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也是西汉景帝之玄孙这说明他和汉朝皇室有血缘关系尽管刘备在 小说中登场时， 已经是一个非常落魄的， 甚至要依靠编席、卖席为生的， 处于社会底层的人 但是由于他与刘姓的血缘关系， 刘备被认为是汉家天下、汉王朝政权承续的正统而曹操则 不同， 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与血统纯正的刘备相比，他只能是属于篡逆者而“尊刘贬曹”就是基于这样的一种历史观念二） 何为“正统”很长一段时间以来， 学界解释《三国演义》小说中，“尊刘贬曹”立场的成因时，都提 到所谓的“正统观念”。

但是“正统观念”具体又是什么？ 当我们聚焦到三国这段历史中， 到底谁才是正统，这恐怕也是一个疑问因为在历史上，“正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关于 “正统”会改变这点， 古代学者已经在《四库提要》中， 形成了一种非常客观、全面的论述 《四库提要》的作者认为， 三国时期谁为正统这个问题， 经过历史的考察， 被发现是在不断 变化的因为在陈寿的《三国志》中， 史家仍然以曹魏为正统但是到了东晋时期， 习凿齿 的《汉晋春秋》中， 文中的立场则变成了以蜀汉为正统而在北宋司马光编纂的《资治通鉴》 中， 史家又反过来以曹魏为正统到了南宋， 朱熹修《资治通鉴纲目》时， 又恢复以蜀汉为正统那么， 史家关于“正统”认同的反复变化， 其原因究竟为何呢？ 《四库提要》的作者认 为，这和当时的政治局势密切相关由于陈寿在撰写《三国志》时，他所身处的西晋政权，1是承续曹魏政权而来的因此《三国志》必须以曹魏为正统试想， 若曹魏不是正统， 那西 晋政权的合法性必然会受到质疑至于习凿齿编撰《汉晋春秋》时， 因为此时已经到了东晋， 而东晋的政权此时也已经偏安南方作为一个偏安政权， 则必须要为自己争取正统性因此 在《汉晋春秋》中， 官方关于正统的立场就改变为以蜀汉为正统。

四库馆臣由此得出结论， 只要是国家统一的时候， 史家往往是以曹魏为正统， 类似的朝代有唐代、北宋然而， 在国 家分裂的时候， 尤其是皇室南迁、南移， 偏安到江左的王朝， 如东晋、南宋， 则又常常以蜀 汉为正统南宋朱熹的《资治通鉴纲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且朱熹又在中国文化史上影 响深远， 因此南宋以后的史书， 大多都是以蜀汉为正统以上， 就是三国政权孰为正统这一问题， 在历史上经历反反复复变化的主因三）“尊刘贬曹”成因一方面，《三国演义》 中呈现的“尊刘”， 并不代表史家一开始就是以蜀汉为正统正统 观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是为当朝的政权服务的另一方面， 三国故事在民间流传过程当中， 是以民间的说书人以及一般的听众为媒介的这些民间群体对刘备、曹操的态度又是怎么样 的呢？ 从北宋时著名文人苏轼的作品中， 我们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北宋官方的态度是以曹魏 为正统的这点从司马光编撰的《资治通鉴》就可以看出作为一部编年史书，《资治通鉴》 在写到三国历史的时候， 以曹魏的纪年进行编年这就在无形当中承认了曹魏政权在三国中 的正统地位而苏轼本人对曹操也没有恶感苏轼的《前赤壁赋》中， 对曹操也有比较正面 的评价，称他为“一世之雄也”①。

但北宋民间却有着与官方不同的态度苏轼的笔记《东坡志林》中，记载过一个故事， 充分说明当时的民间已经有了“尊刘贬曹”的倾向据苏轼的《东坡志林》中“途巷小儿听说三国语”一条记载，苏轼的朋友王彭曾说：涂巷中小儿薄劣， 其家所厌苦辄与钱， 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 闻刘玄德 败，颦蹙有出涕者； 闻曹操败， 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 百世不斩 ②这一轶事讲的是， 邻居家的孩子顽皮， 家中大人烦不过， 就给他们钱， 让他们聚在一起 去听“说故事”，去听讲史当讲史讲到三国故事时，孩子们听到刘备被打败了，大家都很 难过， 有的甚至还哭出了声但是当他们听说曹操被打败时， 则拍手称快这表明， 在北宋， 孩童中， 已经存在这样一种“尊刘贬曹”的心态而小孩子之所以有这种情感倾向， 显然是 因为受到说书人的影响可见在北宋民间说书人的讲史故事中， 刘备和曹操， 就已经成了君① 吴楚材、吴调侯编: 《古文观止》卷十一，中华书局 1963 年影印版，第 508 页② 苏轼：《东坡志林》，《历代史料笔记丛刊》本，中华书局 1981 年版，第 7 页2子和小人的典型代表北宋年间， 民间对于“曹魏”、“蜀汉”的态度和官方态度之间， 显然 有所不同。

而《三国志通俗演义》这部小说， 一方面吸收、借鉴了大量的历史素材； 另一方面则深 受民间说书的影响， 因而表现出“尊刘贬曹”的基本立场在我看来， 这主要是尊重了三国 题材在民间长期演变所形成的一种思想和情感倾向那么， 为什么民间会把刘备视作一个正 面形象、君子形象； 而把曹操作为一个反面形象呢？从历史记载本身来说， 刘备也应该是一 个枭雄他在三国时期的崛起， 完全是因为他仁厚的性格同时，这也与民间普通百姓中， 普遍存在同情弱者， 同情失败者，厌恶统治者的一种社会心理密切相关而且， 在历史记载中， 曹操本就留有“善用权谋”、“为人多疑”、“刻毒”等印象这样 一些负面的性格特点和道德缺陷无疑影响了他的形象而与之相对的， 刘备则表现出他的仁 厚的一面但是历史上， 刘备其实也是一个草莽英雄， 否则他不可能在三国群雄纷争的政治 局面中崛起， 而成为三足鼎立的一方同时， 在三国历史当中， 蜀汉相对曹魏和孙吴来说， 一直处于相对弱势的一方， 所以民间的普通民众对刘备可能更多存在一些同情之心而这种 同情之心， 随着民间故事的不断地发展演变； 各种道德因素也在这些人物身上不断地被累积、 叠加和强化所以到了《三国演义》小说中， 刘备就完全被塑造成了一个非常仁厚、爱民的一个帝王形象； 而曹操则成了一个奸雄的化身。

四）《三国演义》人物特征毛宗岗在评点《三国演义》时， 提到《三国演义》中的三个人物： 诸葛亮、关羽、曹操 毛宗岗认为， 这三个人物是古往今来， 在某一道德层面上的最为典型的形象或者可以说， 在诸葛亮身上， 是某一种道德最集中的体现一方面， 诸葛亮是一个智慧的化身； 另一方面， 毛宗岗特别强调诸葛亮所具有的一种道德品质—— “忠”这具体表现在他对蜀汉政权，对 刘备的忠心耿耿以及他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对于关羽这个形象， 一方面，毛宗岗评 价了他的神威勇武的一面；但更重要地，毛宗岗认为关羽是“义”的化身义”是指“义 气”这种道德观念的集中体现是在“桃园三结义”、“千里走单骑”， 以及关羽的“义释华容 道”等情节中可以说关羽是义的化身曹操则是一个奸雄的化身这样的道德品质是在故 事的长期发展流变过程当中， 被叠加和强化的因此胡适在谈及中国古典小说中这些人物形 象时， 认为中国古代很多小说人物形象，其实是一个箭垛式的人物：“就同小说上说的诸葛 亮借箭时用的草人一样， 本来只是一扎干草， 身上刺猜也似的插着许多箭， 不但不伤皮肉，3反可以立大功，得大名①人物如同一个靶子，这些靶子可以具体代表“忠”， 代表“义”， 或者代表“奸”。

所有情节，就好像是箭，都射到了靶子上而靶子上面的箭就越积越多， 靶子所代表的那种道德品质就越来越被强化如此一来， 这样一个世代累积的结果就形成了 读者对人物的固定印象因此，另一方面，《三国演义》这样一种人物的特征，又可以说是中国传统道德观念的 一种集中的体现回到前面所论及的文学与历史的关系问题， 尤其是小说与历史的关系的问题围绕主题 表现这点来说的话， 我想强调的是，《三国志通俗演义》一书，作为小说，呈现跟史书不一 样的特征史家编撰史书时， 必须要考虑其作为史书， 所担负的总结历史成败得失的经验以 及历史发展规律的责任而小说则不同， 它更多的是要向读者传递一种道德力量， 以此来达 到教化大众的目的因此《三国演义》中， 由于“尊刘贬曹”的观念的存在， 应该说它所体 现的官方正统观念其实并不鲜明《三国演义》更多地是体现了作品作者的道德立场，以及 撰作者通过小说来教化民众的一种创作目的① 胡适：《三侠五义序》，《胡适全集》第 3 卷，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7 年版，第 471-47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