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已神驰到彼诗从对面飞来.doc
6页心已驰神到彼,诗从对面飞来————古典诗词“对写法”例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世事沉浮,命运乖违,人生往往聚散无常或为生计所迫,或为求取功名,或因时势动荡,或因征戍谪迁……人生种种无奈常常促成人们背井离乡,告别亲人朋友,踏上羁旅之程,成为他乡之客若夫悲欢离合,羁旅行役之感,常人皆能感之,而惟诗人能写之王国维《人间词话》)对于天性敏感的诗人来说,远离故土,孤旅天涯,则更易伤情,他们触之于怀,发而为诗,以其空灵的诗心和独特的体验,加以艺术表现,总能道出常人无法言说的感慨,因此,“思乡怀人”成为古诗词中常写不衰的主题面对这一永恒的主题,历代诗人尽显诗才,翻新求变,形成一些足资后人借鉴的表达技巧对写法”就是其中颇具匠心的一种,它从思念对象的角度落笔,衬写诗人自己的思乡怀人之情,诗意隽永,别有韵致所谓“对写法”,就是诗中主人公明明在苦苦思念对方,诗人却不进行直接的描述,而是从对方着笔,将这种深挚的思念之情委婉含蓄地表达出来这种“主客移位”的方法,使得作者或作品中的主人公怀远或思归之情,既显得生动形象,富有意境,又显得具体充实,富有深度既深化感情,又强化主题赫兹里特在《泛论诗歌》中说:“诗歌是想像和激情的语言。
雨果说:“想像是人类思维中最美的花朵写诗填词,免不了要想像诗歌创作中的想像方式丰富多样,其中由此及彼这一想象很独特,作者倒转空间,从他人的情感来写自己的情感这种“心已驰神到彼,诗从对面飞来”(浦起龙《读杜心解》)的手法,主要用于抒情诗,能增强诗的韵味,把双方的情感交融起来,产生极佳的艺术效果对写法”的运用最早可追溯到《诗经》《周南·卷耳》是一篇抒写怀人的闺怨诗作第一章写思妇思念远在他乡的征人:“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后三章则以思家念归的征人口吻来写的,反复铺陈他在旅途中的辛劳和愁思,从而将思妇怀人的惆怅之情从征人思归这一角度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到了唐代,用对写法写成的怀人之作更为多见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卷耳》是《诗经·国风》的第三篇,是一篇抒写怀人场景与情感的名作它采用赋的手法,以朴素的白描表达方式表达了妻子与行役的丈夫相互思念的深厚情感 首章从妇人的采摘入手,委婉地表达出思妇怀人的内心苦楚在绿茵遍野的周原上,一位妇女在采摘苍耳,但她采啊采啊,却总是装不满挎着的那个前低后高的斜口的筐。
因为她总是一边采一边向大路上看,期待着她远征的丈夫会突然出现看啊看啊,奇迹并没有出现,她长吁短叹,愁思难当,干脆将采摘的筐弃置在大道旁,在那儿发呆瞎想了诗以采摘不盈筐和筐最后被置于大道旁的妇人劳作来衬写怀人的焦虑和痛苦 第二、三、四章则切换成了远征的男子在旅途上的艰辛和思归心切的忧伤诗以征夫的口气进行叙写,极大地突现出了现场感诗写山高多石而且峻险,写马疲惫不堪甚至因病而不能再行走(“虺輀”和“玄黄”都是疲劳而病的意思,“蠽”的意思不仅是病,而且不能再前进了),也写了仆人因疲劳而病不能再跟随前行(“?”即此义),这些都从侧面衬托了征途的艰难和征人思归的伤怀 饶有意味的是诗的结构与布局粗看起来,首章和后三章在口吻上好像连接不起来,而后三章更是与诗题“卷耳”不太相关,于是有学者如日本的青木正儿和中国的《诗经》研究专家孙作云就提出过怀疑,认为《卷耳》一诗可能是由两首残诗拼合起来的我认为这对《卷耳》的艺术佳趣是一种误解作为一篇怀人的名作,它的妙处就在于将男女主人公的互思融合到了一起,形成彼此的呼应,增加了思归伤怀的艺术效果首先,从代言(即诗人借妇女的身份与口气去代其发言)的表达方式上去看,首章是思妇的“嗟我怀人”,思妇将筐放置在大道上而开始产生痴想,那后三章应是思妇对征夫的想象,她想象着她的丈夫正带着他的马和仆人在往家赶,只是因为马困山险路长,她的丈夫一时还不能归来,也和她一样心中充满忧伤。
其次,从《国风》作为民歌的形式上看,当时的复沓咏唱应是一种艺术习惯,照此推想,首章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合唱或重唱,它在诗篇的最后仍是可以重复唱的,只是作为文字的记录它不再出现了这样,二、三、四章想象征夫的场景和征夫也伤怀感叹的情感就与思妇的采摘总没有采满的情感自然地融到一起去了再次,从诗本身的内容上看,虽然从第二章起换成了征夫的口吻,但它是以己方对彼方的推想,突出的是写对方路途的遥远和艰辛,是为了进一步地增加思妇与征夫之间的空间距离,但在心理的想象空间中,思妇与征夫互相思念对方的那种真挚专一的感情却是相通的,而这恰恰是思妇以心理的距离去弥补空间的距离,以征夫的思念之苦进一步烘托思妇的心中落寞,所以她采啊采啊,那浅浅的筐里却总不能装满,她的心思早就飞向身处远方的丈夫身上去了因此,将后三章看作是思妇对其丈夫的揣想是合理的,也是更具艺术韵味的谋篇布局 又如《魏风·陟岵》,这首诗描写行役外乡的征夫思念家中的亲人,盼望回家的心情诗人构思别致,将自己的思念,描写为家中父母弟兄对自己的思念,想象他们的念叨和说话,反宾为主,另见一番思绪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 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 上慎旃哉!犹来!无弃!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 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无偕 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注释:陟:音志,登岵:音户,有草木的山 无已:没有止息 予子:歌者想象中,其父对他的称呼 上:尚旃:音沾,之 旃:语助词,之焉的合声 犹来:还昌是回家来 无止:不要留在外面 屺:音起,无草木的山 季:小儿子 夙夜必偕:早晚都一样辛劳再比如《古诗十九首》中的《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有许多动人的抒情诗,初读时总感到它异常单纯待到再三吟咏,才发现这“单纯”,其实寓于颇微妙的婉曲表现之中《涉江采芙蓉》就属于这一类初看起来,似乎无须多加解说,即可明白它的旨意,乃在表现远方游子的思乡之情诗中的“还顾望旧乡,第路漫浩浩”,不正把游子对“旧乡”的望而难归之思,抒写得极为凄惋么?那么,开篇之“涉江采芙蓉”者,也当是离乡游子无疑了不过,游子之求宦京师,是在洛阳一带,又怎么可能去“涉”南方之“江”采摘芙蓉?而且按江南民歌所常用的谐音双关手法,“芙蓉”(荷花)往往以暗关着“夫容”,明是女子思夫口吻,岂可径指其为“游子”?连主人公的身分都在两可之间,可见此诗并不单纯。
我们不妨先从女子口吻,体味一下它的妙处夏秋之交,正是荷花盛开的美好季节在风和日丽中,荡一叶小舟,穿行在“莲叶何田田”、“莲花过人头”的湖泽之上,开始一年一度的采莲活动,可是江南农家女子的乐事!采莲之际,摘几枝红莹可爱的莲花,归去送给各自的心上人,难说就不是妻子、姑娘们真挚情意的表露何况在湖岸泽畔,还有着数不清的兰、蕙芳草,一并摘置袖中、插上发际、幽香袭人,岂不更教人心醉?--这就是“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两句吟叹,所展示的如画之境倘若倾耳细听,你想必还能听到湖面上、“兰泽”间传来的阵阵戏谑、欢笑之声哩!但这美好欢乐的情景,刹那间被充斥于诗行间的叹息之声改变了镜头迅速摇近,你才发现,这叹息来自一位怅立船头的女子与众多姑娘的嬉笑打诨不同,她却注视着手中的芙蓉默然无语此刻,“芙蓉”在她眼中幻出了一张亲切微笑的面容--他就是这位女子苦苦思念的丈夫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长长的吁叹,点明了这女子全部忧思之所由来:当姑娘们竞采摘着荷花,声言要将最好的一朵送给“心上”人时,女主人公思念的丈夫,却正远在天涯!她徒然采摘了美好的“芙蓉”,此刻能遗送给谁呢?人们总以为,倘要表现人物的寂寞、凄凉,最好是将他(她)放在孤身独处的清秋,因为那最能烘托人物的凄清心境。
但你是否想到,有时将人物置于美好、欢乐的采莲背景上,抒写女主人公独自思夫的忧伤,正具有以“乐”衬“哀”的强烈效果接着两句空间突然转换,出现在画面上的,似乎已不是拈花沉思的女主人公,而是那身在“远道”的丈夫了:“还顾望归乡,长路漫浩浩仿佛是心灵感应似的,正当女主人公独自思夫的时候,她远方的丈夫,此刻也正带着无限忧愁,回望着妻子所在的故乡他望见了故乡的山水、望见了那在江对岸湖泽中采莲的妻子了么?显然没有此刻展现在他眼间的,无非是漫漫无尽的”长路“,和那阻山隔水的浩浩烟云!许多读者以为,这两句写的是还望“旧乡’的实境,从而产生了诗之主人公离乡游子的错觉实际上,这两句的“视点”仍在江南,表现的依然是那位采莲女子的痛苦思情不过在写法上,采用了“从对面曲揣彼意,言亦必望乡而叹长途”(张玉谷《古诗赏析》)的“悬想”方式,从面造出了“诗从对面飞来”的绝妙虚境这种“从对面曲揣彼意”的表现方式,与《诗经》“卷耳”、“陟岵”的主人公,在悬想中显现丈夫骑马登山望乡,父母在云际呼唤儿子的幻境,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诗中的境界应该不是空间的转换和女主人公的隐去,而是画面的分隔和同时显现:一边是痛苦的妻子,正手拈芙蓉、仰望远天,身后的密密荷叶、红丽荷花,衬着她飘拂的衣裙,显得那么孤独而凄清;一边则是云烟缥缈的远空,隐隐约约摇晃着返身回望丈夫的身影,那一闪而隐的面容,竟那般愁苦!两者之间,则是层叠的山峦和浩荡的江河。
双方都茫然相望,当然谁也看不见对方正是在这样的静寂中,天地间幽幽响起了一声凄伤的浩叹:“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浩叹无疑发自女主人公心胸,但因为是在“对面”悬想的境界中发出,你所感受到的,就不是一个声音:它仿佛来自万里相隔的天南地北,是一对同心离居的夫妇那痛苦叹息的交鸣!这就是诗之结句所传达的意韵当你读到这结句时,你是否感觉到:此诗抒写的思无之情虽然那样“单纯”,但由于采取了如此婉曲的表现方式,便如山泉之曲折奔流,最后终于汇成了飞凌山岩之急瀑,震荡起撼人心魄的巨声上文已经说到,此诗的主人公应该是位女子,全诗所抒写的,乃是故乡妻子思念丈夫的深切忧伤但倘若把此诗的作者,也认定是这女子,那就错了马茂元先生说得好:“文人诗与民歌不同,其中思妇词也出于游的虚拟因此,《涉江采芙蓉》最终仍是游子思乡之作,只是在表现游子的苦闷、忧伤时,采用了“思妇调”的“虚拟”方式:“在穷愁潦倒的客愁中,通过自身的感受,设想到家室的离思,因而把一性质的苦闷,从两种不同角度表现出来”(马茂元《论〈古诗十九首〉》)从这一点看,《涉江采芙蓉》为表现游子思乡的苦闷,不仅虚拟了全篇的“思妇”之词,而且在虚拟中又借思妇口吻,“悬想”出游子“还顾望旧乡”的情景。
这样的诗情抒写,就不只是“婉曲”,简直是奇想了这样的诗较典型的还有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备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朱萸少一人诗因重阳节思念家乡的亲人而作前两句,几乎不经任何迂回,而是直插核心,迅即形成高潮,出现警句但这种写法往往使后两句难以为继,造成后劲不足这首诗的后两句,如果顺着“佳节倍思亲”作直线式的延伸,就不免蛇足;转出新意而再形成新的高潮,也很难办到诗人采取另一种方式:紧接着感情的激流,出现一泓微波荡漾的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更加深沉重阳节有登高的风俗,登高时佩带茱萸囊,据说可以避灾茱萸,一名越椒,一种有香气的植物三四两句,如果只是一般化地遥想兄弟如何在重阳日登高,佩带茱萸,而自己独在异乡,不能参与,虽然也写出了佳节思亲之情,但是会显得平直,缺乏新意与深情诗人遥想的却是:“遍插茱萸少一人意思是说,远在故乡的兄弟们今天登高时身上都佩上了茱萸,却发现少了一位兄弟──自己不在内好象遗憾的不是自己未能和故乡的兄弟共度佳节,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