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试论《呼兰河传》“有二伯”的性格异化 (2).doc
5页试论《呼兰河传》“有二伯”的性格异化萧红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是一位天才而短命的女作家,在短短的三十一年生命中,为后人留下了百余万字的文学作品小说《生死场》(1935)因鲁迅作序举荐而使她一举成名,从此奠定了其在文学界的地位她的代表作《呼兰河传》(1940)是中国现代文学的艺术精品,全书由七章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1、2 章)细腻地展现了小城风情,诸如跳大神,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八娘娘庙大会,跳秧歌等;第二部分(3、4 章)诗意地抒写了“我”、祖父和后花园所构成的三位一体的童年生活;第三部分(5、6、7 章)生动地描述了小城的故事——小团圆媳妇的故事、有二伯的故事、冯歪嘴子的故事但是,作品各部分、各章节、各人物之间似乎无必然联系它打破了传统小说对人物、情节、结构的处理方式,以情贯穿全篇,是一部典型的“三无小说”,即无主要人物,无连贯情节,无确定主题萧红自己也说过:“有各式各样的生活,有各式各样的作家,也就有各式各样的小说 [1]《呼兰河传》是萧红艺术风格成熟的标志,正如矛盾在序中所说:“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景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2]小说虽无贯穿始终的主要人物,但又确确实实为我们塑造了四个经典的人物,即慈爱的祖父、可怜的小团圆媳妇,古怪的有二伯和坚忍的冯歪嘴子。
学术界一直关注的是祖父、小团圆媳妇和冯歪嘴子,目前还没有人专门论述有二伯有二伯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是他古怪的性格形象,绝不亚于鲁迅笔下的阿Q一、“无名”中国人一贯重视一个人的籍贯(或出生地)和姓名,以姓氏为自己的血统,以籍贯作为自己的根基和归属它们构成了一个人极其重要的识别符号萧红在《呼兰河传》里是如何介绍有二伯的呢?她用了这样两句话:“祖父说,有二伯在三十年前他就来到了我们家里,那时候他才三十多岁 “他的乳名叫有子,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叫着乳名这两句话看似平淡的话却告诉读者,有二伯的籍贯不清楚,有二伯的姓名不清楚,只有一个乳名“有子”,如同阿Q其实有二伯有许多名字,大家普遍叫他“有二伯”,祖父叫他“有子”,“我”叫他“有二伯”,老厨子叫他有二爷,地户叫他有二东家,有些人叫他二掌柜的,街上的孩子们叫他“有二子”,“大有子”、“小有子”等等但这些都不是他的真名字,大家只是从“有子”这个乳名里,根据他的社会角色和风俗习惯生发出来的称谓有二伯本该有名有姓,可小说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交代?(其实作品里几乎所有的人物,如小团员媳妇、老厨子、冯歪嘴子、洋医生等等,都没有真姓实名只能证明他的社会地位太卑微,名姓的真假有无,都不重要。
谁会在乎一个长工呢?“有二伯”对于别人只意味着他是“这一个”,仅此而已另一方面,三十余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也逐渐消磨了他的生命意识,逐渐地认同了社会对他的定位,放弃了人之为人的基本尊严骨子里他是很自卑的那么,是不是说有二伯就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呢?当别人叫他“二掌柜的”、“ 有二爷”、“有二东家”、“ 有二伯”时,他就笑逐颜开他高兴的原因只能是——在他看来,别人把他当人物看伯”、“爷”说明辈分高,“掌柜”、“东家”前虽然有个“二”字,但也说明有实权,总之,这些称呼都是高人一等的意思他获得了别人的肯定,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即使有名无实,也能满足起码的虚荣心他最忌讳别人叫他的乳名,当街上的小孩子在他背后一边扔石子,一边嘴里喊着“有二子”“大有子”“小有子”时,“把他气得像老母鸡似的,把眼睛都气红了他是一定要追打的,直到那些顽皮的孩子改了口叫“有二爷,有二东家,有二掌柜的,有二伯”才作罢小孩叫大人的名字,本就不敬,更何况是乳名和他同一阶层的老厨子要是叫他的乳名,他不单是生气,而且要骂的,或者要打的说明他还是很在乎别人对他的称谓他又是很自尊的但是,祖父叫他“有子”,他不但不生气,而且会说“向皇上说话,还称自己是奴才呢!宰相大不大,可是他见了皇上也得跪下,在万人之上,在一人之下。
这原因一方面是祖父对他友善,视如自家人,他有感恩之心;更重要的恐怕是祖父是他的主子,这种社会阶级差别决定了他不生气有二伯是鲁迅先生所说的真正的“奴在心者”有二伯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一个“无名”之人二、“古怪”有二伯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小说写道:“有东西,你若不给他吃,他就骂若给他送上去,他就说:‘你二伯不吃这个,你们拿去吃吧!’”不给就骂,给又不要,性情也算古怪了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谁送给他东西?以怎样的方式?结合作品分析,送他东西的人不可能是祖父,也不可能是“我”的父母因为他不可能对着他的主子说出“你二伯”的话来剩下的很可能是“我”,而“我”只是一个四、五岁的懵懂小孩,还不具备身份意识,不可能在送东西的方式上表现出鄙视下等人的神色来,来一个居高临下的同情如果这种可能排除了,有二伯不吃东西就只剩一种解释,即我有二伯要保持一点奴隶的尊严有二伯在“我”家,虽是一位靠出卖蛮力过活的长工,但他难道真没有人的意识?难道真拿自己当外人?他之所以如此,只是要引起被注意,处处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已性情古怪之二,是“他很喜欢和天空的雀子说话,他很喜欢和大黄狗谈天他一和人在一起,他就一句话没有了,就是有话也是很古怪的。
这的确古怪夏天夜晚,大家都坐在院子里乘凉,都不停地讲些闲话,只有有二伯一声不响地坐着,手里拿着蝇甩子,东甩一下,西甩一下若有人问他蝇甩子是马鬃的还是马尾的,他就说:“啥人玩啥鸟,武大郎玩鸭子马鬃,都是贵东西,那是穿绸穿缎的人拿着……什么人玩什么物穷人,野鬼,不要自不量力,让人家笑话……”先看有二伯为什么不爱和人说话,喜欢和雀子黄狗谈天?因为别人很少有与有二伯说话的,主奴之间虽是相互依存,同时又是相互对立性的存在,彼此交流是很少的,及时交流也是困难的即使祖父对有二伯友善些,也不能形成真正的平等交流老厨子虽然与他都是奴隶身份,但老厨子对他忽冷忽热,高兴了一口一个有二爷,不高兴了就变成“我看你这个‘二爷’一丢了,就只剩‘有’字了”,话语里充满了挖苦讽刺没有人能和有二伯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心灵交流,他是孤独的除了干活,更多的时间是独处,如果心里有倾诉的愿望,如同《活着》里的富贵只能和牛交流一样,有二伯倾诉的对象只有飞禽走兽,砖块石头了与其说是给砖块石头说话,不如说是自说自话,块砖石头就是他,他就是那块“越滚越臭”的砖头他给砖头的期望,正揭示了他在生活中想做而做不了的不平心理,是一种宣泄式的“托物言志”。
这种看似扭曲变形的古怪言行,正是有二伯一辈子底层苦难的生活所致比如他的名言“穷人不观天象狗咬耗子,猫看家,多管闲事你二伯虽然也长了眼睛,但是一辈子没有看见什么你二伯活着是个不相干”等等,都可以看出他的底层经验,不无哲理生活的重担持续地压在有二伯孤单的肩膀上,压弯了他的腰,扭曲了他的心理古怪之处还有很多,如有二伯把“这个”说成“介个”有二伯不吃羊肉有二伯既不恋爱,也不结婚等等有二伯从不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也从来不向任何人说他前三十年的情状等等,这些都是有二伯古怪的地方,也是有二伯神秘的地方它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有二伯几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苟活已经不易,谈何尊严和人格?性情古怪实属必然三、“无畏”有二伯的胆子很大,什么都不怕他不怕狼,敢走夜路,敢在夜里过东大桥有二伯常常说,跑毛子(沙俄兵)的时候,他怎样怎样地胆大,全城都跑空了毛子在街上跑来跑去,那大马蹄子跑得呱呱地响,我正自己煮面条吃呢……杀又怎么样!不就是一条命吗?”有二伯不怕死,很勇敢可是当他和“我”的祖父算起帐来的时候,他就不这么说了他说:‘人是肉长的呀!人是爹娘养的呀!谁没有五脏六腑不怕,怎么不怕!也是吓得抖抖乱颤……眼看着那是大马刀,一刀下来,一条命就完了。
’”他只要一和祖父提起毛子时胆子就变小了我们知道,人类恐怕是最恐惧“死亡”的动物,有二伯也不例外他明明害怕毛子,怕死,但是为什么对别人“说”他不怕死呢?马斯洛认为,人的本质是需要,而且需要是分层次的当他的生物性需要得到满足时,他就会有被社会承认的需求,即被尊重的渴望从这个角度看,有二伯有值得别人肯定的地方吗?除了古怪,卑微,屈辱,还有什么?有权吗?有钱吗?有才吗?有德性吗?有二伯一无所有,且毫无办法在没有任何实力的前提下,有二伯要想获得别人的肯定,就只有另想办法所以当别人都怕死时,他就要“说”不怕死别人没有的,我有二伯有,这才是我存在的价值这正是一个小人物力图证明自己的方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种可悲可怜的行为但是,他为什么在“我”的祖父跟前又说出了真实呢?因为在他的眼中,“我”的祖父是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他可以完全暴露自己的软弱从这个角度,我们多少就理解了有二伯为什么说出自欺欺人的话有一回,“我”的父亲打了有二伯,“他站起来就被父亲打倒下去,他再站起来,又被父亲打倒下去,最后他起不来了,”“有二伯就这样自己躺着,躺了许多时候”就在当天夜里,有二伯要上吊他先是骂着,后是哭着,倒后来不哭也不骂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厨子大叫起来:“有二爷上吊啦! 有二爷上吊啦!”等大家穿起衣服跑到出去到处找寻,最后发现南房梢上挂了绳子,还荡荡悠悠地垂着有二伯呢?“等我们那灯笼一照,才看见他在房墙的根边,好好的坐着这次挨“我”父亲的打,小说没有交代原因,但是却说明“我”的父亲三十多岁,有二伯则快六十岁了如果按照我们幼者尊敬老者的传统文化,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会对六十岁的老年人动粗呢?如果按照主奴的阶级关系看,“我”的父亲是主子,有二伯是奴隶,主子打奴隶,也是理所当然二者结合起来分析,“我”的父亲是站在主人的角度,有二伯只是他眼中一个贱人,如果自己的奴才犯错了,或者不顺眼了,打一顿是分内之事,有什么不可以的?有二伯痛不欲生的地方正是他爷爷的年龄,奴才的命,所以越想越伤心,他哭,他骂,他要上吊可是他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别人,给自己造势实际上他是要活的,他怕死后来,他又跳井了等到大家跑到井边一看,“有二伯并没有在井边,而是坐在井外边,而是离开井口五十步之外的安安稳稳的柴堆上我们拿灯笼一照,他还在那里拿着小烟袋抽烟呢他开初是一动不动后来他看人们来全了,他站起来就往井边上跑,”当人们把他拉住并且劝着他回家的时候,他还念念不忘那柴堆上还有他的一支小洋蜡。
这就纯粹变成一种滑稽戏了所以,后来有二伯的“上吊”“跳井”之事都成了笑话而且被街上的孩子编成了歌在唱:“有二伯跳井,没那么会事有二伯上吊,白吓唬人有二伯还活着他反复自杀的行为,虽然有一点可笑,有一点作秀的因素,但是,那是他这类人无奈的举动他要向别人彰显自己的存在,有二伯并不可笑,实在值得同情四、“贫穷”有二伯是长工,在“我”家一做就是三十年,而且没有工钱,“我”家只提供有二伯食宿所以工作三十年,有二伯还是一无所有他的财产就是一床被角往外流花的被子,一个在角上哗哗往外流着荞麦壳的枕头他三天两头地用针线来缝它们有二伯的行李,睡觉起来就卷起来卷起来之后,用绳子捆着,好像每天要去旅行的样子为什么要这样呢?原来有二伯虽然一直在“我”家做工,但是一直没有固定的居所,“今天住在那咔咔响着的房架子的粉房里,明天住在养猪的那家的小猪官的炕梢上,后天也许就和那后磨房里的冯歪嘴子一条炕上睡上了近一万个日子过着这种晚上不知睡在哪里的生活,决定了他必须每天准备好自己的行囊,也真够有二伯受的了这一点他还不如阿 Q,阿 Q 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土谷祠居无定所,一无所有的有二伯还要随时准备接受老厨子的奚落再看有二伯的穿戴,常常头戴一个没有边沿的草帽,“他的脸焦黑,他的头顶雪白”,“他每一摘下帽子来,是上一半白,下一半黑。
黑白分明他穿的都是大半截子的衣裳,既不是长衫,也不是短衫,那些衣服都是“我家压在祖父箱底的前清旧货祖母一死了,就陆续地穿在有二伯的身上了所以有二伯一走在街上,都不知他是哪个朝代的人正如老厨子说的和尚看了像和尚,道人看了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