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建筑营造团队探究.pdf

宋代建筑营造团队探究我国古代建筑神话般的营造速度、可靠的质量保证至今令人惊叹不已，学人皆相信其间必有严密的组织系统和先进的管理方法这一推论自不容置疑，但显然需要继续探究完成一项土木工程，工官、工匠、役夫须组织成一个团队，以上下有序，职责分明在这样的团队中，有组织者、技术负责者，更有大量具体操作实施的人，他们各自因职位、技能不同形成一定的等级以及地位和经济上的差别如此， 团队按一定目标、组织形式和运作原则构成一个整体1. 团队组成《宋会要辑稿》载有绍兴二十八年展皇城东南一带外城的计划申报书，兹节录如下: “· ·, 旧支工食钱:监修官欲置一贯二伯文，壕寨官一贯文，监修、收支钱米、部役、计置般运物料受给官八伯文;作家六伯文，诸作作头、壕寨五伯文，米二胜半;工匠三伯五十文，砰手只百文，杂役军兵二伯五十文，各米二胜半;行遣人吏、手分各三百文，贴司各二百文 ;以上并自兴工日支，毕工日住1这里， 上从监修官、 下至杂役军之类的食钱进行逐一排比罗列为便于观览， 制成表 1报酬有两部分:钱和米诸作作头、壕寨、工匠、醉手、杂役军兵有日食米，其他皆无日食钱逐步递减，除行遣人吏、手分及贴司之外，分八个等级，级差200、150、100、50文.显示了各自身份和地位的等级。

通过表l 可以大致明了营造团队人员组成和身份1.1 监修官工程总负责， 重要工程由内官充任，或内外臣各一 真宗修兖州景灵观、太极宫， 即“以人内押班周怀政为修充州宫观都监2;奉五岳帝的集禧观“命内侍郑守恩监修3”等监修官对建筑设计、人员调拨、工程质量等皆有所预.但作为一项工程的总管，仍受有司约束嘉佑七年规定 :“乞应系修造监修官吏，如要兵匠人数并须申三司，乞差不得直具申奏或申中书枢密院4”监修官或简称“监官”或别有专名，如“铃辖”、 “都监”、 “修 xx 宫使”等，需1宋会要辑稿 , 方域二之二 O. 2宋会要辑稿 . 礼五之一一 . 3宋会要辑稿 . 礼五之二一 . 4宋会要样稿 . 职官三之一四 . 要注意的是， 下文所说的 “监修”与之不同，诸多监修实属小“吏” ，而非官， 或称“监作”，地位相差甚殊1.2 坡寨官技术总负责人 “壕寨”本为土工、搬运相关的工种，而在此为最高技术官员的代称，反映了当时这一 〔种在建筑工程中的重要性壕寨或许不需大木作的高超技能，涉及面极广、动用的人力物力极大、耗费的钱财极多，在工程管理上不能不说是其重心所在故以“壕寨官”名之，有合理之处文献表明，壕寨官在城壁城壕、水利、桥梁、陵区上下宫修建等皆设置。

壕寨官亦对工程设计负责，如政和年间河南府天津桥依仿赵州桥修砌，即“令勒都壕寨官董士貌彩画到天津桥”进呈51.3 监修下地现场的工程负责人，是营造活动的管理者随工程性质和大小，“监修” 身份不同但每位监修所领兵匠似有固定数目，构成一个营造小组一项工程营造有一个或多个这样的营造小组构成大的营造团队监修往往并非是_「程技术的行家，从只司或殿前司抽取1.4 收支钱米、部役、计置般运物料受给官 大量工匠役夫的日常费用及报酬计量发放等财务工作需有专人负责，此即为“收支钱米官”的事 . “钱米” 是土木「程得以为继的基本条件部役， 是督促考核工匠役人劳作的，“每五百人仍许奏选殿直以下至殿侍一人部役6”或“据所筑城围大小差拨.每百步部役使臣不得过十7’ ，其抽差 :‘进筑城寨部役使臣先于准备将领、准备差使及部队将使臣内差;如不足，许于本路州军见任官内差;又不足，方许差得替待胭使臣8”计置般运物料受给官，其名称即已直观表明职责之所在:掌管建筑材料的计划、运输、交纳和发放工作对于大型工程，所需木材、砖瓦、矿灰等等可谓浩瀚，日常的材料“受给”和管理亦当繁杂.设置专职官吏是非常必要的1.5 作家“家” ，是指具有某种专门知识或从事某种专门活动的人。

作家，当是技艺高超的所谓“手高人匠”者.在工匠系统中报酬最为丰厚，显示其拥有较高身份和地位文献中、作家与作头往往并举.表明“作家”亦直接进行建筑营造活动，还不至于脱离生产具体的角色可能是施工现场的技术负责人，协助“监修”全面掌管施工组织、施工质量和施工进度1.6 诸作作头、壕寨“作”为工种之称，针对施工、营造而言.而非设计作”有作头，即为一个工种里的具有管理才能的能工巧叶作头.实则《梓人传》中所说的“都料匠”;而称“头”者 .可能强调其在工匠组织中的身份，如民间的“团头、火长”之类宋代也有称都料的，广州修城，朝廷‘遣 (张)节爱董役，以八作都料自随，盖虑南方不便版筑也”9“八作都料”即八作作头作头，或有称“都喊” ，如“温州瑞安县木匠王俊,, 又被县帖为都匠.所入甚厚”10作头有差出监修的，大中祥符年间诏令:八作司“若差出向外监修，只将带逐色作头往彼，不得更抽工匠’11被差出的作头以“壕寨”为多:大中祥符五年杭州浙江大水，“望遣使自京部场匠壕寨赴州”12而元丰年间，神宗“闻边上修城上工极为灭裂，无科直取准法度，‘戊下修完京城所选晓解土工小壕寨二人指教工作’135宋会要辑稿 . 方域一三之二四 . 6宋会要辑稿 . 方域一之一五 . 7[宋]李燾 .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 499,100. 8[宋]李燾 .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 499,100. 9宋会要样稿 .方域九之二八 . 10[宋]洪迈 . 夷坚志补 . 卷 10. 11宋会要辑稿 . 职官三 O 之八 . 12[宋]李燾 .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 77,1. 13[宋]李燾 .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 300,22. 1.7 工匠工匠不仅分“作” ，且有等级熙宁二年提举库务司言:“奉诏堪会诸司工匠分为下等，仍于逐等分上中下，其第九等七百余人.悉皆无艺’，14此时工匠分三大等，九小等，等级的划分是以技能高下为标准的。

工匠分等当早已有之，仁宗天圣年间有关于事材场的诏令:”事材场自今诸处抽差人匠外役.并令本场将第一等至第三等工匠相兼品配差拨，更不得定名差取”15工匠分等有利于r 几匠劳动积极性的提高，并便于生产的合理安排1.8 杵手“石午”’字为“柞”异体字，夯筑用的工具此处以“石”而非“木”为部首，当是夯筑工具为石质的反映叹16“杵手”就是从事夯筑工作的人这类工作劳动强度大，但技术含量低，故收人较仁匠为低杵手在修城、筑堤工程数量庞大1.9 杂役军兵名为“杂”者，盖指无需专长、非“作”所属之类;名为“役”者，苦力也大体上.搬运、运输、简单的材料收集及制作、土方工程等皆属杂役杂役或由军兵或差民为之1.10 行遗人吏、手分、贴司 行遣人吏负责文书的往来贴司、手分为低级小以上的实例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但实际工程毕竟多种多样，团队组织成分往往因工程不同亦会出现少许变化如河防筑堤的施工，民夫、兵夫人数众多，因之设置“提举部夫官”、 “弹床官”等以加强管理，另有“催促诸县梢草官” 、 “分放功料官” 、 “受给差遣官” 等，皆是因事随宜设之吏.文思院升迁条格云:“门司迁贴司， 贝占司迁手分， 手分迁押司官.押司官头名满二年补进武副尉”17。

其具体职责待考以上诸多人员按各自职能不同可分为四类: ①层管理 :监修官、壕寨派孔②现场管理:监修、收支钱米、部役、计置般运物料受给官;③生产营造 :作家、诸作作头、壕寨、卜匠、研手;④生产辅助 :杂役军兵、行遣人吏、手分、贴司在这四类人员中，除第二类直接从事具体的营造事务外，其他的分别是’生产营造的领导者、组织者和服务者，他们共同构成r 富有生产营造能力的团队整体各类人员的数显配置当随工程不同而异其中，从事具体营造工作的工匠、杵手、 杂役军兵无疑是最多的，为营造团队的主体而监修官、壕寨官通常置一员，监修人吏量!几程大小 .多可一工程数名.少则数项工程共用一名以上的实例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但实际工程毕竟多种多样，团队组织成分往往因卜程不同亦会出现少许变化如河防筑堤的施工，民夫、兵夫人数众多，因之设置“提举部夫官”、“弹床官”等以加强管理，另有“催促诸县梢草官”、 “分放功料官” 、 “受给差遣官”18等，皆是因事随宜设之2 结构作家、作头、工匠，这二者是营造活动的技术核心，之间的相互联系也是最紧密、最频繁、最生动的 .但他们从事营造活动的真实场景早已消逝而去，即便历史文献记录亦湮没无闻，这是令人无限惋惜的事但幸运的是，在宋代留下的浩瀚文字中，却仍存留有营造过程中的有关政府文书， 使我们今天能从中窥见当时官方土木营造团体的组织结构及其运作过程的部分信息。

淳祐十四年十月宋高宗皇帝崩，十五年二月‘“丁未，右垂相周必大摄太傅，持节导梓宫’19，叹并对此作了详细记叙，名《思陵录》20，其中的建筑情况录于官府文碟，计“修14宋会要辑稿 . 职官二七之四八. 15宋会要辑稿 . 食货五四之一五. 16[宋]李燾 .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 499,100. 17宋会要样稿 . 职官二九之五 . 18宋会要辉稿 . 方城一五之三二. 19[元]脱脱 . 宋史 . 卷 35. 奉使司交割永思陵上下宫照会”、 “修奉使司验查永思陵皇堂石藏照会”各一件文碟不仅载有具体建筑详情.且在开篇之前还存有有关文喋往来的文字，由此揭示了营造过程中各机构及其人员的关系和组织运作方式现节录如下，并加注标点: 奉使司交割永思陵上下宫照会圣神武文宪孝皇帝永思陵攒宫修奉使司据都壕寨官符思永申:据修奉监修申，契堪依奉圣旨指挥，修奉永思陵攒宫今据诸作合千人、都壕寨于庆等状申，开具造到上下宫殿宇、门廊、间架、安卓等下项，并于三月十二日一切毕工，伏乞移文所属、交刻施行侯指挥，右所据中到在前，伏乞备申修奉使司、取侯指挥交割施行申侯指挥，本司寻碟都壕寨官吏更切仔细 契堪如今来所具到数目，别无差漏， 即一面交割施行去后续据监修官入内内侍省内侍殿头杨容显等申，并已交割付永思陵攒宫司及守到本宫交割讫公文入案申乞照会⋯⋯ .(略) 右件如前谨具申尚书省伏乞照会谨状浮熙十五年三月日履正大夫、昭庆军承宣使、 入内内侍省都副知、攒宫修奉铃辖霍汝弼，降授右武大夫、容州刺史、殿前副指挥使、攒宫修奉都护郭棣永思陵上下宫完仁后.“修奉使司” 须把之交付给 “永思陵攒宫司” 。

上文节录的 “照会”内容是上下宫从“毕工”到“交割”这一过程的部分政府文书其中的文字并非一目了然，主要原因在于多重引用所申文牌内容造成的这种多重引用方式隐含了各部门的组织关系和运作方式从“照会”中叮知，永思陵攒宫修奉使司最高长官有两位:攒宫修奉铃辖霍汝弼、攒宫修奉都护郭棣，其下统领的人员有‘都壕寨官符思永”、 “修奉监修”、 “诸作合干人、都壕寨于庆等”，还有“监修官”杨容显等解析照会内容.主要实由四份申报文牌构成(图 1). 通过对照会文字的分析，可以看到当时文书的逐级上报制度，同时也表明了逐级负责的惯例，诸作合干人、都壕寨营造殿宇等!几作向监修官负责:监修官全面掌管现场生产，向都壕寨官负责 ;都壕寨官则须对整个工程租验.向修奉使司铃辖、都护呈报这种运作程序作为常规，大体都是如此进行的“修奉使司验查永思陵皇堂石藏照会”中亦有类似文‘笋:“据都壕寨官符思永申:据监修官巾 .寻勒合干人杨椿等开具皇堂丈尺并石段、柏木仿等数日下项比较展城与永思陵修术两者的组织成分，发现相当一致，仅名称略异:前者为监修官、壕寨官、监修、壕寨等，而后者则对应为铃辖、都壕寨官、监修官、都壕寨.以示隆重，这约与工程性质及地位有关。

又，“照会”中缺失工匠系统的组织关系，仍需探寻工匠系统在其他手工业同样存在.其构成成分亦几乎相同军工作坊有大批工匠，漆侠在 《宋代经济史》 一书中认为 : “(军匠和工匠 )大致有如下的等级区分:都作家—作家—作头(或甲头， 这可能是南宋才有的制度，北宋则称作头)—一等工匠—二等工匠—只等工匠—杂役作头则是从工匠中选拔出来的，直接管理工匠 都作家、作家同现在号称为作家的作家相比，是真正名副其实的作家，他们有丰富的制作经验，技术超群，从工匠等级的阶梯上逐步选拔出来的，成为军工手工作坊中技术上的领导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