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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小农经济：法国农民租税的历史考察熊芳芳载《经济 —社会史评论 · 第二辑》内容提要近代早期的法国农民要受教会，领主和国王的三重剥削沉重的负担对农民、 尤其是中小农民的生产和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们的经营状况日益恶化，不得不面临饥荒、负债、破产甚至最终出卖土地的命运本文试图利用已有的研究成果对近代早期法国农民的负担及其影响做一个简要的介绍和分析关键词法国近代早期什一税领主捐税王室税法国著名历史学家拉布鲁斯说：“ 法国大革命是一场不幸者的革命，而这种不幸源于税收 ”(1) 法国大革命的因果和进程始终都与封建捐税和国家赋税息息相关，而作为其中主要推动者的农民就是旧制度下各类捐税的最大受害者农民承受的负担到底有多少， 重到何等程度才促使这个旧制度下最任劳任怨的阶层最终揭竿而起，选择了革命?在这篇短文中，我们不准备对农民与大革命的关系做政治文化学和社会心理学的分析， 只是力图澄清近代早期法国农民的负丰日——这个革命之前就已积累起来的“ 毒瘤” 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对农民的生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 Hincker, Francois, Les francais devant l'impot sous l'Ancien Régime, Paris: Flammarion,1971, p.11. 一大革命前夕，法国各省反映农民苦难的陈情书将矛头首指三个“ 祸首” ： 教会、领主和国王。

旧制度下的法国农民要承担教会什一税、各种封建领主捐税以及王室的赋税和徭役 大多数捐税在中世纪就已经存在，但其内容和形式在近代早期发生了较大变化教会什一税在查理曼时期就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到 12 世纪时什 —税的原则已被广泛接受： 所有“ 从土地中取得果实的人 ” 要将收成的 1／10 以实物的形式缴纳给教会， 用于维持教士的生活、 建造教堂和救济穷人 不过到近代早期，法国大部分地区真正保持1／10 税率的很少，不同堂区和不同地区的什一税税率也各不相同 有些地方税率很低， 比如布列塔尼的某些乡村， 教会仅收取农民收成的 1／30，甚至 1／36，约 3％左右巴莱勒 (R．Baehrel) 对普罗旺斯 179个公社的什一税税率进行统计发现，税率等于或高于10％的公社为 6 个；8％左右的公社有 34 个；其余 130 多个公社的什一税税率均低于8％，有 8 个公社的税率仅为 1／24 甚至 1／50，低于 4％总体上看，最普遍的税率为1／13 到 1／11，即 8％左右 (1)也就是说什一税税率比人们通常想象的要轻一些不过，近代早期由于新作物的引进和土地的开垦，教会和农民对于新增加的土地果实是否付税、付多少税存在很多的争议和冲突。

这也是16、17 世纪的农民对教会什一税心存不满的主要原因之一农民承担的封建领主捐税名目繁多，其中主要有年金、土地转卖税、庸税和徭役；部分地区的农民要承担较重的领主“ 什一税 ” ；此外，租种领主土地的农民还要缴纳沉重的地租比如勃艮第的农民每年要在固定的日子向领主缴纳“ 年金” ，“ 年金” 是向从属于领主、为农民所耕种的土地征收的这笔钱一般是固定的，以实物或货币缴付2)农民使用领主磨房、烤炉和压榨机时要按一定的比例缴纳实物，即庸税，一般为5％左右此外还有徭役，但服役的天数同中世纪相比已经大大缩短： 每年约三至五天， 或出畜力或出人力； 一般是草料收割期一次，作物收割期一次， 葡萄采摘期一次 勃艮第的部分地方还有领主“ 什一税 ” ，比率占到收成的 10％—20％，以实物收取，深为农民痛恨除此之外，北勃艮第的农民还要承担城堡、要塞以及领主猎场的养护工作；领主结婚时要纳贡礼；转让和出卖土地时还必须向领主缴纳土地转卖税3)不过，随着封建关系的削弱，近代早期领主对农民的封建剥削较中世纪减轻了 (1) Audisio,Gabriel, Les francais d'Hier, Tome 1: Des paysans, XVe-XIXe siècle, Paris: Armand Colin Editeur,1993, p.186. (2) “年金” 不同于租种领主土地缴纳的地租，它代表的是一种封建的权利和义务关系。

领主 “ 年金” 若以货币支付，由于近代早期货币的贬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以实物支付则相对沉重一些3) Goubert, Pierre, La vie quotidienne des paysans francais au XVIIe si è cle, Paris: Hachette,1982, pp.257-259. 但在法国的不同地区， 由于封建关系的牢固程度不同， 领主榨取封建捐税的多少也不相同 17、18 世纪，北部的加堤奈斯地区，领主每公顷土地收取约12苏，博得莱为 14 苏，东部的洛林地区约为30 苏，西部的下曼恩地区每公顷土地收取 2 到 40 苏不等，在中部的上奥弗涅达到60 苏这些捐税占农民收入的比例也不相同：加堤奈斯地区占农民净收入(扣除种子和生产成本 )的 4％—10％，平均为 5.37％；博得莱为 6％—7％；奥弗涅为 9.73％；多菲内为 8％—12％；在上马恩地区，封建捐税(包含什一税 )占农民净收入的10％—30％1)布列塔尼、中央高地、 弗朗什一孔泰以及朗格多克的部分地区，大革命之前包括什一税在内的封建捐税通常占农民收入的15％—20％2)总体来看，封建负担在巴黎周围和法国南部的大部分地区较轻，在东部、西部尤其是中西部和北部的部分地区则较重。

由于不同地区教会和领主对农民的剥削程度不同，因此在大革命期间各地农民对其仇视的程度也不同近代早期法国农民最沉重的负担来自王室赋税早在15 世纪，法国国王就拥有了对收入、财产和商品流通过程征税的权力，包括人头税、盐税、酒税等17 世纪末和 18 世纪上半期又设置了新的人头税和二十一税(二十分之一的土地税)而这些税赋的四分之三都来自于农业、农村和农民此外，战争时期农民要为军队提供冬季宿营地和军需品从路易十四末期开始， 农民还要承担修建道路和其他公共工程的费用和徭役但是直到16 世纪法国宗教战争之前，王室税同教会什一税和领主捐税相比较并不显得特别沉重16 世纪末、 17 世纪初情况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在红衣主教黎塞留当政时期在征得路易十三的同意后，1635 年黎塞留决定加入 “ 三十年战争 ” 为此他必须创立一支庞大的军队，并配备必要的装备和军需品， 还要为盟国提供一定的资助 他为这笔庞大的开支找到的直接源泉就是税收黎塞留时期，王室征税额大幅度上升而法国特有的“ 富人免税，穷人付税 ” 的现象使税赋的增长不可避免地落在最没有承受力的农民身上 (1) Gallet, Jean, Seigneurs et paysans en France 1600-1793, Rennes: Edition Quest-France,1999, pp.235-236. (2) Ado, Anatoli, Paysans on Révolution: Terre, Pouvoir et Jacquerie,1789-1794, Paris: Sociét é des Etudes Roberspierristes,1996,9.46. 根据已有的研究成果，农民承担的王室税负担从16 世纪 60 年代起开始上升，17 世纪中期至 18 世纪初达到顶点， 之后才逐渐缓和下来。

从农民缴纳的人头税的实际数额来看，在16 世纪 60 年代到 18 世纪 30 年代之间人均税负上升了 7 倍；以小麦等价物来看，农民的人均税负从16 世纪 60 年代的 0.4 蒲土耳上升到 18 世纪 30 年代的 2.6 蒲式耳；用劳动天数衡量，以一个巴黎建筑工人的家庭为标准， 其税负从 8 天上升到了 40 天左右1)以王室税收收入来衡量农民人均税负 (2)， 将 1560—1569 年的实际人均税负定为基准100， 1630—1639年时农民的人均税负达到414，增长了四倍以上；从这一时期到17 世纪 60 年代之前人均税负基本保持在这一高度；17 世纪最后 30 年人均税负又有所增加，达到 4823) 农民承担的王室税负担在其收人中所占的比例较什一税和领主捐税要高路易十四时期，巴黎盆地一个中等农民每年要向国家上缴20 锂的税，包括人头税和其他附加税20 锂相当于一头奶牛或六七只绵羊或500 升小麦的价格，而 500升小麦相当于半公顷中等土地的收成如果该农民耕种12 公顷的土地，年成好时王室税负担约占总收成的6％—12.5％，年成不好时要达到20％4)17 世纪法国南部的罗拉盖、阿尔比、科曼日地区，王室税一般占农民收入的9.8％—30％，平均约为 18％。

5)在法国北部的布雷特维尔附近，1727 年农民的税负约占到土地租金的19％，17 世纪时更高 (6)大革命之前，农民的王室税负担仍然十分沉重亨利 · 施对 1789 年之前法国部分地区农民的税负情况进行了统计：在博得莱王室税收占农民收入的36％；在利穆赞占较好地块收成的1／3；在圣东日占土地价格的1／4 左右7)可见，近代早期法国的王室税赋剥夺了农民收入的相当部分；考虑到17 世纪下半期后农民还要承受各类王室徭役，其负担则更为沉重 (1) Hoffman, Philip H., “Taxes and Agrarian Life in Early Modem France: Land Sales,1550 —1730“,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1986, vol. XLVI, No.1,p.45. (2)计算方法为王室税收收入总额与总人口的比率以这一方法计算农民人均负担不是很准确， 因为基数是法国的全部人口， 包括很多不付税或少付税的特权等级在内不过足以说明问题3) Hoffman, Taxes and Agrarian Life in Early Modem France, p.46. (4) Goubert, Pierre, Roche, Daniel, Les Francais et J'Ancien régime, Tome 1 ： La Soci é t é et L'Etat, Paris, Armand Colin,1984, pp.110—111. (5) Gallet, Seigneurs et paysans on France, p.236. (6) Hoffman, Philip H., Growth in a Traditional Society, The French Countryside,1450 —1815,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6, p.184. (7)姜芃：《法国革命中的土地问题》，《法国史论文集》，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 1984 年，第 161 页。

二下面，让我们看看沉重的税收负担对农民经济生活的影响为了便于看出变化，我们先来看 15、16 世纪农民的状况以布列塔尼卡纳克地区的小农奥利维耶· 奥德朗为例他在 1475 年左右的收入情况是这样的： 年成好的时候， 耕种土地的收入为 15—24 锂他要留出 1／3的粮食作为种子 (各地的种子产出率不同 (1))，约 5 锂一 8 锂 16 苏(1 锂等于 20苏)如果将剩下的净收入 (10 锂—16 锂 8 苏)作为基数 100％的话，那么奥德朗要缴纳的租税如下：什一税为1／33(2)，约为 10—15 苏，占收入的 4％；向国王缴纳 2 锂的赋税，占 l2％；交给领主 6 斗燕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