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论张生形象的演化-文档.doc
12页论张生形象的演化《西厢记》中的张生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戏剧形象,他既是迂 讷笨拙的书生、率真坦白的情种,又是挚诚热忱的青年,他追求 爱情的种种行为令人捧腹,他对待爱情的态度又让人肃然起敬 实际上, 张生的原型远非这般模样, 源于作者所处时代和审美理 想的不同,他历经了艰难的蜕变才演化为我们今天认同的可笑又 可敬可爱的男子形象张生名君瑞,最早见于唐代元稹的传奇《莺莺传》,经金董 解元《西厢记诸宫调》 (以下简称《董西厢》 )的敷演,逐渐丰富, 直到王实甫笔下的杂剧《西厢记》 ( 以下简称《王西厢》 )几乎臻 于完美在流传过程中,三个形象有着共性的特征,其外在形容 皆是美男子形象, 风流倜傥,或简曰“美风容”, 或大肆铺张“西 洛张生多俊雅”、“有宋玉十分美貌”、“如潘岳掷果之容”, 或于红娘口中夸赞其“衣冠济楚庞儿整” 从其个性差异看, 他 们又是三个不同的张生, 是三个艺术形象, 同时他们又不可否认 地有着很深的血缘, 代表了一个艺术形象在三位作家笔下的嬗变 和刷新学界更多从三位作者的社会阅历和他们生活的不同时代 人手,探询三位张生出现的深层社会根源, 但这也恰恰忽略了文 本本身对张生形象的刻画进程。
笔者尝试在三个层面上比较其个 性特征,进而勾勒张生形象不断演进的轨迹一、从落第士子到状元郎张生是一个封建社会的士子文人, 他所处的生活背景决定了他的出处行止断然离不开科举功名 在三部作品中,科举的问题 都或多或少的穿插在情节发展中, 或是主人公离别的缘由;或给 私奔的情侣得以名正言顺的出路;或把其作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砝码,让美满的爱情缀以锦绣的前程,美人功名双丰收我们在 三部作品的比较中看到,科举都在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但作者对主人公在科举上命运的处理有差异, 造就了张生这一形象在三部作品中三种不同的价值观, 从而也让我们看到了三个张生 不同的人生追求《莺莺传》中,作者两次提及科举,即在两人“同安于所谓 西厢者,几一月”后,“张生将之长安”,数月又回,“会于崔 氏者又累月”,“俄以文调及期,又当西去”,而西去之日大致 就是他们的缘尽之时了明年,文战不胜,张遂止于京”,张 生当然是为科考做继续的准备, 但这也自然成为了他抛弃莺莺的 借口和机会,而终究成为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这里对功名问题虽 着墨不多,但基于唐代特殊的时代特点, 我们仍旧能够看到封建 社会的士子在婚姻问题上宁选豪门, 不择最爱的影子。
张生遇到 莺莺时,莺莺便是一个与母亲弟弟相依为命, 居丧而为军人所扰的弱女子,没有父亲庇佑左右,没有兄长支撑门户,她的美丽只 能让张生情不自禁、幽期密约,却无法给张生门第的支持和显赫 的背景,所以,尽管“后数岁,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 但“适经所居”,仍念念不忘“求以外兄见”, 足见他并非不倾 心于莺莺,而是另有所求在这里,也许张生中了状元会别是一 番结果,但他的功名未遂以及爱而不娶也的确让我们看到面对爱 情和前途时他的最终选择, 其中蕴涵的社会观念和价值取向也意 味深长《董西厢》中,开篇便以一支 [仙吕调 ][ 赏花时]的曲子盛赞 了张生的德行文章, 风流俊雅, 并特地交代了他于科甲的前途无 量,“平日春闱较才艺,策名屡获科甲家业凋零,倦客京华 收拾琴书访先觉,区区四海游学,一年多半,身在天涯”,在平 日的才艺较量中已然技压群雄, 只是适逢家道中落客居在外, 而 其四海游学正是未来平步青云的前奏, 所谓“时间尚在白衣, 目 下风云未遂”而后另一支曲子极言张生眼中所见的寥廓壮观, 以此张扬张生不同流俗的胸次怀抱, [赏花时] “芳草茸茸去路 遥,八百里地秦川春色早, 花木秀芳郊 蒲州近也, 景物尽堪描。
西有黄河东华岳,乳口敌楼没与高,仿佛来到云霄黄河滚滚, 时复起波涛”, 道路延伸向美好的未来, 滚滚黄河腾起内心的想 往,可谓气冲霄汉 而《王西厢》 张生的出场针线更加细密, “书 剑飘零,功名未遂……欲往上朝取应”, 明确交代了张生此行的 目的就是为了求取功名, 实现男儿风云际会的理想 “雪浪拍长 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几句唱词更见浪 击长空,卧龙矢志的肝胆意趣,并且又特别加以“将棘围守暖, 把铁砚磨穿”,对张生的刻苦作了特别的交代,正如金圣叹《读 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所言:“《西厢记》写张生,便真是相府 子弟,便真是孔门子弟,异样高才,又异样苦学;异样豪迈,又 异样淳厚” [1] ,这就使张生成为了一个志向远大同时又为理想 做了锲而不舍的努力、蓄势以待的“白衣卿相”,有抱负有魄力 又知钻研,于是结局中张生一举得中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似乎要 比《董西厢》中只是一味张扬其怀抱更容易让读者信服从人物命运看,后二者显然较前者幸运得多, 他们最终都一 举及第,《董西厢》云:“明年,张珙殿试,第三人及第”; 《王 西厢》云:“托赖祖宗之荫,一举及第,得了头名状元”《莺 莺传》中,张生科场不利,以致长久地滞留京师,最终与莺莺亦 劳燕分飞,至所谓数岁后也没有提及他的科考状况, 大致作者只 是想张扬这段情事的始末,并非对周遭的爱情寄以个人的期望, 所以除了牵强的为抛弃找借口外, 已不需要通过虚构的结局寻找 婚姻的可能了。
这对科考不同结果的处理体现了作家不同的创作 目的和不同的审美理想当然,这样的情节和结果都是当时最有 可能发生的,也是事事崇尚圆满的中国人最不想看到的, 于是《董 西厢》和《王西厢》应运而生,张生不中,老夫人不会情愿以女 妻之,更没有资本去与早定下婚约的郑恒争婚,于是,想让崔张 结合,张生非中不可二者皆以一个满意的结局让普天下历尽磨 难的痴情男女看到曙光,看到希望这既是作者的爱情婚姻理想, 也是生活在感情备受禁锢的封建社会的人们普遍的愿望二、从负心汉到“痴情种儿” 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张生经历了由《莺莺传》到《董西厢》 的质变及由《董西厢》到《王西厢》的量变从一个玩弄女性的 无行文人摇身一变为有始有终的爱情追求者, 并渐渐成熟为为爱 情赴汤蹈火的“痴情种儿”《莺莺传》中,张生初次见莺莺即惊异于她的“颜色艳异, 光辉动人”, 并希冀通过红娘达成心愿 红娘问“何不因其德而 求娶焉? ”张生的回答颇耐玩味“……昨日一席间,几不自持 数日来,行忘止,食忘饱,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纳采 问名,则三数月间,索我于枯鱼之肆矣”,字里行间虽然他对莺 莺的爱慕已不能自持,但不去求娶而欲避开 婚姻绕道而行的 理由仍旧太勉强, 而且我们看到结局的时候似乎会忽有所悟, 张 生大概最初就没打算娶莺莺, 只是“年二十三未尝近女色”的青 年男子终于遇到了让他怦然心动的绝色女子后爱情的陡然萌发, 爱情自然不容错过。
婚姻却需仔细斟酌,崔氏已家道中落,而根 深蒂固的门阀观念却深入人心, 于是张生最后抛弃莺莺也就早应 在预料之中了更何况他在赴考之京后,莺莺“临纸呜咽”,传 书以寄情, 而张生却“发其书于所知”, 以一个被他无情抛弃的 弱女子的真情告白标榜自己的才子风流, 实在是对殷勤嘱托“千 万珍重, 珍重千万”的挚情女子莫大的侮辱 加之其冠冕堂皇的 自我辩解“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 不妖其身, 必妖其人……予之 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文过饰非, 遂堕恶趣” [2] ,是一个负心男子对自身始乱终弃行为的强词夺 理到《董西厢》中,张生对待爱情的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成 为了一个有始有终的形象追求中“夜则废寝,昼则忘餐,颠倒 衣裳,不知所措”;分别时“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相 思里“寸肠千结”、“触目凄凉千万种”,直至佳人配才子,但 尽管如此,《董西厢》中的张生仍旧有动摇,有不坚定的成分 诸如老夫人“赖婚”, 莺莺又表现出种种“假意儿”时, 张生对 红娘说“如今待欲去又关了门户, 不如咱两个权作夫妻”, 让读 者大跌眼镜, 对张生是否能忠于爱情不得不持怀疑态度, 而张生 则退化成为了只是寻一女为妻,而非追求爱情矢志不渝的痴情 者。
《王西厢》中张生为爱情可谓“出生入死”, 绝望几次要“寻 个自尽”,虽然其行为懦弱可笑而不足取,但亦可见其爱之深, 爱之切, 甚至将爱情与生命等同, 没有了爱情的希望也就没有了 苟活的理由,这不正是汤显祖“至情说”的样板吗 !另外,二者在爱情与科举的抉择中, 也体现了他们对爱情不 同的态度 虽然两部作品都有前去科考的情节, 但二人前去科考 的前提却有很大差别 《董西厢》中,张生与莺莺私自结合东窗 事发,老夫人认可“俾结良姻”,只是言及莺莺丧服未满,“未 可成礼”,张生顺水推舟曰: “今蒙文调, 将赴选闱,姑待来年, 不为晚矣”, 自请离别莺莺赴考, 大致美人已经得到, 此愿已了, 既然不能成礼, 姑且趁此了却另一桩心事 当莺莺因此而愁怨的 时候,生曰:“功名,世所甚重,背而弃之,贱丈夫也我当发 策决科,策名仕版……无惜一时孤闷,有防万里前程”,足见此时的张生仍旧十分热衷功名,在他看来功名利禄仍旧是第一位 的,也是世人瞩目、去衡量大丈夫社会价值的终极尺度因此, 他不惜与爱人天涯之隔求取所谓“万里前程”, 看来蒲州之行莺莺只是意外的收获,最终他的人生指向还是高官厚禄《王西厢》 中,“惊艳”一折,张生第一次看见莺莺,便把功名搁置一边,“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
小生便不往京师去应举也 罢”,邂逅爱情后立即作出了不往京师的明确抉择 二人历经磨难终于幽期密约,东窗事发,老夫人对男子功名前途持有着根深 蒂固的观念,虽然答应了二人的婚事,但提出了附加条件“俺三 辈儿不招白衣女婿,你明日就上朝取应去……得官呵,来见我, 驳落呵,休来见我”,这就使张生只能被动地接受条件,否则他 们来之不易的允婚又将付之一炬虽然张生本来的目的就是如 此,而且自信“凭著胸中之才,视官如拾芥耳”,但仍旧不愿割 舍,以致感慨“有限姻缘,方才宁贴,无奈功名,使人离缺”,“都则为一官半职,阻隔得千山万水”,可见张生的被逼无奈, 尽管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功名似乎唾手可得, 但也不愿为此与心爱的女子分开忍受难耐的痛苦, 可见对这里的张生而言, 与爱人 终日厮守的渴望远远胜过了最初对功名的向往比较而言,《董西厢》张生面对鱼和熊掌难以取舍,在得到 婚姻的许诺后主动要求赴考, 爱情功名两不误,虽然我们对此处 的他报以理解,但其主动离爱人远去还是让读者为莺莺捏着一把 汗,并且使张生对爱情的坚定等而下之 《王西厢》张生则满怀 热情求功名,邂逅爱情后即将之放在一边, 爱情在其选择中的重 要性可想而知,他对爱情的珍视也着实令人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这两部作品的爱情婚姻取向也值得注意 《董西 厢》云:“从今至古,自是佳人,合配才子”,大概仅仅源于一 个“文章天下无双”,一个“稔色寰中无二”,于是,才子佳人 的匹配淡化了真爱的成分,甚至对莺莺的感情也堕落为色爱的地 步而《王西厢》则云:“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 有情的都成了眷属”,很明显,婚姻应该是建立在双方“有情” 的基础上的,绝非门第,绝非相貌,这就较之《董西厢》在境界 上要高出很多了,也代表了今天的人们对婚姻爱情最大的期望 值,使得《王西厢》成为“超时空的艺术品,有永恒而且普遍的 生命” [3] 三、从“内秉坚孤”到“风欠酸丁” 不仅对待爱情和功名的态度不同, 张生在三部作品中的性格 也存在很大差异当然, 《莺莺传》中的张生与后二者不可同日 而语,但即便同样“终成眷属”, 后二者中的张生仍然在个性和 艺术效果上有些许出入在《莺莺传》中,作者一开始就交代了张生的性格特点“内 秉坚孤,非礼不可人”,并把张生与游宴中“汹汹拳拳”的朋友 作对比,深化他恪守封建礼仪、坚定自守的性格特点但我们也 在他遇到莺莺后的表现中看到了作者前后的矛盾和对张生的有 意掩饰避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企图与之先就夫妻之实,一不成礼;继与之幽期私会后,又始乱终弃,二不成礼;各有嫁 娶后,又“求以外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