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工作、行动的区分与诠释-浅述汉娜·阿伦特政治哲学基本观念架构.docx

          劳动、工作、行动的区分与诠释浅述汉娜·阿伦特政治哲学基本观念架构                    文洁贤（广州中医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 510006）摘 要：汉娜·阿伦特由于曲折的人生经历促使她对哲学和政治产生与人不同的独特见解她在严格区分和诠释劳动、工作、行动的基础上建立了政治哲学理论；然而，她过高估计政治在人的生活中的地位和意义，在政治领域中清除经济活动，使政治活动的内容狭隘而空虚，成为她理论中最大的缺陷关键词：阿伦特；劳动；工作；行动；政治哲学B15 文献标志码：A ：1002-2589（2015）19-0085-03收稿日期：2015-04-08作者简介：文洁贤（1970-），女，海南文昌人，副教授，从事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理论研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是20世纪杰出的政治思想家之一她曲折的人生经历促使她对哲学和政治产生与人不同的独特见解，最先开始系统研究阿伦特的西方学者玛格雷特·卡诺婉（Margaret Canovan）认为，从学术思想上来看，阿伦特不仅不同于西方主流的哲学家，并且对其形成挑战[1]阿伦特早期主要是一个哲学家，对政治没有任何兴趣；后来，她因为政治原因在德国被拘留和审讯，又在法国被关进一所收容所，最后逃到美国。

当阿伦特专心研究政治理论时，她正处在失去国家的难民困境中，她清楚地认识到“人权……被设想为独立于一切政府一旦失去政府，人们只能后退一步，在公共权力消失之后希望人权可以为他们提供保护然而，除了人权之外，不仅没有任何其他的权力能为他们提供保护，而且也不存在相关的对权力的制度保障[2]正是这种非常时代的背景，成为阿伦特的学术转向的主要原因一、劳动、工作、行动的区分与诠释汉娜·阿伦特最有创见和最为独特的理论在于：她对其政治哲学基本观念构架的区分和诠释，即对劳动、工作和行动这个三位一体概念的界定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只有我们能准确把握劳动、工作和行动这三种活动的含义及其特征，才能够说真正理解了阿伦特的政治哲学什么是阿伦特政治哲学中的劳动呢？在汉娜·阿伦特看来，劳动（Labour）在现实中不是人类所特有的，而是一种生物功能；人类为了满足生理需要、维持生命，就必须像一切动物一样，利用自然环境阿伦特认为，无论我们怎么强调劳动的重要性，它仅仅是一种次于人类的活动，因为劳动对于人类活动的必要性只不过是源自人类本身具有的动物性由于劳动是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必然现象，致使它成为人类最缺乏自由的活动模式；人类对它只有痛苦的体验。

阿伦特从词义上指出，英语中的“labour”（劳动）这个词以及它在其他语言中的同义词，譬如“travail”，也有“痛苦和努力”的意思（她还可以补充说，“travail”在法语中指“劳动”，在英语中则指“痛苦”）[3]10作为有着这种功能活动的劳动的动物（animal laborans）（阿伦特语），不仅会努力摆脱艰辛的劳动，因为这正是导致他们痛苦的来源，而且会努力去追求安逸、舒适和愉快；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动物，均是如此；因此，劳动并非人类的唯一价值工作（Work）和劳动一样，也涉及与自然环境的互动，但与劳动有很大的差别：它是创造、制作东西，同时包含了技能、技艺等大量多样化活动，是一种创造性的、完全属于人类的活动；是一个作为创造者的人的领域，而不是劳动的动物的领域工作的首要意义在于，它制作出来的东西与劳动产品不同，其成分不会突然消失，具有持存性，即能避免被尽快地消费掉；这从而为人类创造了一个“人为”的世界，人在这个世界里有“家”的感觉，人生在其中，死也是离它而去劳动与工作之间存在着某些方面的相似性，如两者都是面对自然界，所产生的产品都不是永恒的正基于此，早期的理论家（尤其是马克思）都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差别。

实质上，它们的差别是非常明显的：第一，如前所述，尽管它们所生产的东西都不是永恒的，终有一日会被消费掉；但是，工作所制作的东西比劳动产品更为持久，它们时刻体现着作为创造者、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精神正因为如此，它们为人类提供一个人为的世界，提供一个“比他们自己更持久、更稳定的安身之地”[3]152第二，作为创造者的人通过工作制造工具，提供给劳动的人，逐渐帮助他们从事劳动，“使他的劳动轻松，消除他的痛苦”[3]173第三，从工具和机器之间分辨出劳动分工与工作专业化的差异工具是由作为创造者的人制作而成，处在人的控制之下，能为人所使用；而机器的使用者却是机器的奴仆，他们必须让自己适应机器的节奏和需要，为劳动分工所支配，因而这种活动并没有[来自WW]自身的目的由此，劳动分工不同于工作专业化：工作专业化“从本质上说是受着完成的产品的引导，其性质需要已经积累起来的不同技能”，而劳动分工“却是以一切单调活动的数量为前提，为此并不需要任何技能”[3]125在体现人类主体性的过程中，工作当然优先于劳动然而，由于工作所面对的是一个无意义的过程和要素系统的自然界，作为创造者的人在工作过程中只是将其在目的与手段中相互转化，正如霍布斯所认为的那样：一切目的一旦达到，立刻就会成为追求新目的的起点，故人类的嗜好永无满足之日。

然而，人类生活的意义却并不存于目的本身之中因为一旦目的得以实现，这一目的便会“失去指导我们（未来）活动的能力”[3]154，这从而威胁了作为永存的意义的存在工作本身固有的局限性使比其更为高级的“行动”应运而生行动（Action）以他人的存在为前提，是不借他物中介而直接交往的活动它必须同语言结合，言行使人类进入到世界中，并积极地展现人类的个性，而这种展现正是人类在相处中表现出来的；因而行动是人类意识发展最高阶段的产物，是优于劳动和工作真正自律的人类活动二、劳动、工作、行动引发的政治哲学理论在由劳动到工作，又从工作到行动的论述过程中，蕴含着阿伦特一系列的政治哲学理论；它们密切交织在一起，任何一个领域都同另一个领域渗透在一起一）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劳动是一种生物功能，同自然环境无法分离，毫无异议属于私人领域；行动是不借他物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是一种真正自律的人类活动，当然属于公共领域；工作同自然环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私人领域；但是，由于它所制造的东西并非是私人的，因而它还成为连接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的中介阿伦特认为，一方面，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存在显著的差别，绝对不能混淆一般地，与从事公共事务有关的领域属于公共领域，而与个人经济利益和道德情感需要有关的领域属于私人领域。

另一方面，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并不是如同针尖麦芒般地截然对立，这两者存在紧密的联系因为不仅私人领域的存在为公民参与公共领域中的政治活动提供了前提条件和经济保障，而且公共领域好比是私人领域的城墙，如果公共领域消失，私人领域也很难保全区分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之后，她还认为存在着第三个领域：社会领域，一个特殊的“存在于政治生活和私人生活之间的雌雄同体的领域”人类在这个领域内度过生命的绝大部分时间，如去工作、学习等然而，社会领域的兴起意味着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之间的严格界限被打破了，劳动一旦进入并且占据公共领域就是劳动的解放，结果是公共领域变质并且不再是真正的公共领域以前属于家务以及家庭私有领域的相关问题现在却发生了变化，在劳动的解放以及社会领域兴起之后，上述相关问题必然会引起共同的关注，其最终演变结果是，国家成为全国性的家务管理机关再比如说，在社会领域兴起之前，经济上的追求原本是非政治性的然而，随着社会领域的兴起，经济上的追求已经转变为政治组织应该承担的义务这样一来，公共领域也逐渐丧失了为个人展现自我能力的独一无二的特质阿伦特从自身的视角出发得出的结论是：随着社会领域的兴起，社会将被迫接受同一性的强制要求，从而使得社会中的每一个体面临丧失个体性的危险。

结果是，社会大众的理想就等同于劳动者的理想，也即实现生产、消费以及生活上的最大满足然而，一旦实现劳动的解放，意味着人们在社会必需品的生产上获得巨大的胜利，与此同时，大规模机械化和自动化会削减对劳动力的需求，这样一来，矛盾就出现了，表面上符合劳动者理想的发展却造成了普遍的不幸福这一内在矛盾是由劳动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劳动最终将受困于人类生命过程的内在循环，从而得不到生活的意义二）自由与平等在劳动、工作和行动的区分与诠释中，已明确地隐含着自由与平等的内容在劳动中，人完全受生命必然性制约，毫无自由可言；工作虽然是一个有着更多自由的领域，但其中的人由于“搭档”的缘故，不可能有最大的自由；只有在行动中，人和人相互作用，不受任何物质因素的制约，才是完全自由的自由只能存在于公共领域的政治活动中，它使人的个体能够超越自然生命必然性的束缚，个体生命通过公共领域的记忆达到不朽，从而获得人生的永恒意义（这里的意义是相对于工具和目的而言的）阿伦特之所以忧虑社会领域的兴起，是因为它表明工作与行动以及政治生活被私人的经济利益完全吞噬，意味着个人自由受到破坏，必然性正在吞噬着自由这将使人类失去了稳定的人为世界，日益被“世界的异化”所苦。

自由行动势必要求作为个体的人与人之间有差异，即具有多样性（Plurality）多样性意味着在公共领域中没有人与别人是完全一样的，将人与人之间区别开来，从而确证自我的独特性；因此，多样性是行动的前提，制约着公共领域：正是对多样性的承认，构建了一个他者在场的空间，为主体间性的形成提供了场所当然，多样性要得到体现，势必要求人与人之间既要平等，又有差异；这样，人们才能够对话、热衷于对话如果人们不平等，他们就不能相互理解[3]234“假如人们没有差别，每个人与现在、过去或未来的人无所区分，他们也就根本无须言说或行动，以使别人理解他们自身[3]175必须阐明的是，阿伦特所承认的平等只是政治的平等；政治活动以外，没有平等可言最为突出的例子是她反对联邦立法机构推翻美国南部各州的学校制度中黑人与白人分校的法律，而主张不同种族的人应受到不同的对待她的理由就是政治系统不应被用于实行社会平等，否则私人领域将会吞噬公共领域至此，阿伦特从区分人类活动中的劳动、工作、行动开始，严格区分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引出她的政治哲学理论，并赋予政治学新的内容和精神价值，使其重新回到人的世界，关注人类行动的能力、以尊重多样性为基础的自由、超越生命有限的永生关怀，以及对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的维持。

三、阿伦特的理论缺陷汉娜·阿伦特的政治哲学理论有很大的启发意义，对许多西方学者产生过重大的影响：如对劳动、工作、行动的区分，强调自由、平等不是私人的而是公共的，揭示政治在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和意义等然而，阿伦特的理论当中也存在着许多不足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由于她受古希腊哲学家影响极深，因此在政治本质论上对古希腊城邦生活流连忘返，在对活动的分类上也是如此但是，对于当代而言，小国寡民从而人人得以直接参政的时代已不复存在，一个不关心民众福利的政府是不可能长治久安的另外，阿伦特理论学说最大的缺陷在于她的政治是一种纯粹的政治，将经济活动从政治领域中彻底消除她明确指出，“使人区别于物的，并不是人的社会性，而是他的政治性[4]社会领域的兴起缘于劳动的胜利，使毫无自由的必然性渗透到公共领域，原先属于私人领域的经济也开始进入公共领域，从而破坏自由的政治行动，破坏公共领域的原有性质基于此，她认为马克思对劳动的神化达到顶点，并由此贬低了政治，模糊了人造自由领域（政治领域）和自然决定的必然领域（经济领域）间极为重要的界限的确，马克思的理论学说中经济与政治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从政治解放到人类解放，是马克思政治思想的主题，这一主题构成了1844年以后马克思作为中心工作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前提和基础，而他的政治哲学则是在经济学研究中得以完成的。

马克思的政治思想（甚至是全部思想），是以批判与继承黑格尔的政治哲学为起点，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