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蔡葛陵楚简大川有一语试解(.doc
12页新蔡葛陵楚简“大川有”一语试解*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2009年度青年基金项目(09YJC740046)以及湖北省教育厅2009年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2009q030)的阶段性成果之一感谢匿名评审专家所提出的宝贵意见,文中不足与错误由作者自己负责——兼论上古汉语中“有”的特殊用法袁 金 平提要 新蔡楚简“大川有”一语,歧解颇多,迄无定论本文认为“有”应训为助词“之”,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助词“的”,“大川有”即“大川之”;“有”的助词用法应该是源自代词用法的“有”;“大川之” 作为昭告对象,在简文中应该理解作掌管楚境内各大水域之神关键词 新蔡楚简 大川有 有 助词用法2003年全部公布的新蔡葛陵楚简是继信阳、望山、包山等竹简发现之后又一批难得的战国楚文字资料,其内容主要涉及卜筮和祭祷,对于研究战国时期楚国的历史文化、社会生活、语言文字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就简文中歧解众多的“大川有”一语,在学者们研究基础之上,试加辨析以明其训诂,请专家指正此语简文中凡三见,俱列如下:(1)食,卲(昭)告大川有少(小)臣(甲三:21)(2)食,卲(昭)告大川有,曰:于(呜)唬(虖)(哀)哉!少(小)臣成(暮)生早孤(零:9、甲三:23、57)(3)有祱(祟)见于大川有,少(小)臣成敬之瞿(惧)[之]。
零:198、203) 一简零198、203中的“”字,何琳仪(2004:5)曾做过考释:△,原篆左从“水”,右从“介”声字书所无,疑水害之“害”的专用字硕叔多父盘“受害福”、大簋“害(右从‘丮’旁)璋马两”之“害”,诸家多读“介”,可资旁证这一本义在典籍中也有孑遗《太玄·傒》“傒祸介介也注“介介,有害也为了弄清“大川有”的真正涵义,我们有必要对上述简文的句读问题作一番探究就简零198、203来说,何先生当是主张在“大川”后点断,即“有祟见于大川,有(害)” 从内容上看,此三例都属于祭祷文,说的是平夜君成因病而祭祀大川古代君侯患疾,每以为乃其境中山川之神为祟降罪所致,重病不愈往往就祭山川《左传》中多有此类记载,其中最为有名的一例当是哀公六年楚昭王弗祭黄河之事:初(楚)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雎、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榖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近年发现的著名的秦骃玉版上也记有秦国一个名“骃”的人因病而祭祀华山祭不越望”,华山为秦国之望而简文中的“大川”当亦是楚国之望楚简习见有楚人祭祀神灵“大水”,但目前学术界对其具体指称什么神尚无定论新蔡简“大川”是否即此“大水”,由于材料匮乏尚难断定。
不过,从文献记载以及新蔡简自身祭祷内容来看,我们倾向于认为,简文中“大川”应该是指楚境内江汉雎漳等著名水域我们认为,“大川有”中间不宜点断,应作一句读,理由如下:一,从例(1)、(2)来看,若在“大川”后点断,其意则为平夜君“昭告大川”之神,而其后接着说“有害”,殊为难通因为祭祀祷告的目的是为了禳灾祈福,应是指明祷告对象在先,祭祷者陈述祭祷的原因、目的在后然则“有害”置入昭告对象“大川”与“小臣成”等陈述内容之间,显得十分突兀、乖张二,就例(3)来看,若读为“有祟见于大川,有害”,“有祟”与“有害”意义重复三,从竹简图版来看,上述三支简在“”字右下侧均有一个句读符号,特别是例(1)在“食”字和“”字下分别标识有这种符号,“昭告大川有”当为一句读自无疑义那么,“大川有”该如何理解?杨华(2006:204)曾对此作了深入探讨,内容十分重要,俱引如下:实际上,此“介”字不必迂回解释《楚辞·九章·哀郢》:“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朱熹《集注》:“介一作界,间也蒋骥注:“介,侧畔也江介”即谓大江左右之地姜亮夫先生认为,《九叹·离世》之“济湘流而南极,立江界而长叹”,句中“江界”实即《哀郢》所言“湘江左右之地”。
出土简文中的“大川有介”与传世文献中的“江介”是一回事新蔡简文中的“介”字从水,是其意符其“大川有介”的“有”字,并无实义,用以足句,如同古籍中常见的“有虞”、“有夏”之类,新蔡简中提到“大川有介”的文例都是册告祝辞,尤其注重音节和文辞,用到此虚词,在所必然有祟见(现)于大川有介”,意即有祟鬼在大川之水边降临曹子建诗“江界多悲风”,江边易生风,多阴森恐怖之象,故常被疑为有祟出现昭告大川有介”,是指平夜君成因此而对大川及其水边举行册告仪式和祭祷巫术另,《诗经·召南·江有汜》中有“江有汜”、“江有渚”、“江有沱”句,指江及其支流(汜、沱)和小洲(渚),均与此相类,亦可参证杨先生指出简文“大川有”与《楚辞》“江介”是一回事,并谓其与《诗经》“江有汜”等语相类;“大川有介”意为“大川之水边”、“大川及其水边”,这些意见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至于“大川有”的“有”字,目前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范常喜提出的,即将“有”读作“洧界”,“有”即“洧”,古水名,“洧界”义即洧水边上其理由如下:《诗·郑风·溱洧》:“溱与洧,方涣涣兮毛传:“溱洧,郑两水名《吕氏春秋·离谓》:“洧水甚大,郑之富人有溺者《史记·苏秦列传》:“韩北有巩、成皋之固……东有宛、穰、洧水。
……洧水”即今双洎河,源出今河南省登封县阳城山,自长葛县以下,故道原经鄢陵、扶沟两县南,至西华县西入颍水,距离今天的“平舆”不是太远新蔡葛陵楚墓墓主为“平夜君成”,其中“平夜”即今之“平舆”,所以“洧水”作为墓主人的祭祷对象当属可能洧渊”曾被郑人当作禜祭的对象,如,《左传·昭公十九年》:“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禜焉,子产弗许蔡国有以“洧”为名者,如,《左传·昭公十三年》:“蔡洧有宠于王,王之灭蔡也,其父死焉可见“洧水”在当时蔡人心目中亦较为重要,所以“洧水”作为墓主人“平夜君成”的祭祷对象也是可以理解的① 见范常喜《读简帛文字札记六则》,简帛网2006年11月13日范先生将简文“有”读为古洧水之“洧”,观点十分新颖然而正如其文所提及的,“洧水”自古即为郑水,郑于公元前375年为韩所灭,“平夜君成”为楚人,楚人祭祷郑水,岂不有违“祭不越望”的原则?范氏以蔡国有人以“洧”为名作为例证更是疏于严谨,殊不可从另一种意见则是杨华(2006:204)提出的,“有”在简文中作虚词,“并无实义,用以足句”,此说极具启发性我们的观点是,这里的“有”应训为助词“之”,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助词“的”,“大川有”即“大川之”;“有”的助词用法应该是源自代词用法的“有”;“大川之”作为昭告对象,在简文中应该理解作掌管楚境内各大水域之神。
下文就此问题进行探讨,并对相关问题作一番梳理二先秦典籍中,“有”多处在国名、部族名前,如“有夏”、“有周”等,也可加在一般名词前,如“有邦”、“有方”等这类用法的“有”字,学术界多认为是虚词,这一点比较统一,至于是什么性质的虚词,尚无定谳,或云“词头”,或谓“语助”我们认为,汉语词义的发展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类似“有”这样的词语,需要我们结合其发展演变的历史阶段作具体的、动态的分析美国学者倪德卫(David S Nivision)曾撰有《动词“·又·有”在上古汉语中的代词用法》一文,指出在上古汉语中,名词性短语“有×”中动词“有”具有代词性或指示性的形容词用法从意义上说,可以把“某人有×”或“某处存在×”等看成跟“有×”相应的句子如甲骨卜辞:壬辰卜,殻贞:呼子御(有)母于父乙 乙巳卜,殻贞:呼子(祭名)于(有)祖引者按,这两例卜辞今收入《合集》924正)其中,“有母”、“有祖”可解析为:有母——子所有之母——子之母;有祖——子之祖(子为武丁子辈,父乙为武丁之父)他还指出,田猎卜辞“禽有鹿”、“禽有”中的“有鹿”、“有”指存在于某地亦即某地所有之鹿或;“射有鹿”、“射有豕”即射某地之鹿或豕。
受有年”、“受有佑”等之“有”性质与此相似在所有者或所存在之处不必指出或无法指出时,“有×”之“有”几乎可以说等于This、That,古书中“有众”、“有民”、“有周”、“有夏”等之“有”也就是这种用法的“有”字② 上述倪氏之说,原载《古代中国(Early China)》1977年第3卷,兹转引自裘锡圭先生《关于“凡有疾”》(摘要)一文,“中国古文字:理论与实践”国际研讨会论文,美国芝加哥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化学系2005年5月28-30日其实,早在倪氏之前,中国学者就已经认识到“有”的这种特殊用法吴其昌认为,卜辞中“受(有)佑”、“受(有)年”等即谓“受此佑”、“受此年”,指出“有”有“此”义③ 见吴其昌《殷虚书契解诂》,艺文印书馆,1959年转引自《甲骨文献集成》第八册,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08-109页陈梦家(1988:96-97)也指出卜辞中的“又(有)”的用法有代替名词的作用,并认为其相当于《周书》之“厥”,西周金文之“氒”这两家说法的提出时间都比倪氏要早④ 此点承沈培先生提示,谨致谢忱参考文献何琳仪(2004)新蔡竹简选释,《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期,合肥,1-11页。
杨 华(2006)新蔡简祭祷礼制杂疏(四则),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主办《简帛》第一辑,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203-210页陈梦家(1988)《殷虚卜辞综述》,中华书局,北京徐宝贵(2002)关于金文“克明又心”及“保业氒秦”的释读,廖名春主编《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集刊》第二辑,清华大学出版社,北京,49-52页裘燮君(1992)先秦早期文献中“有”字的代词性,《纪念王力先生九十诞辰文集》,山东教育出版社,济南,304-325页——— (1999)“有孚颙若”考释,《语言学论丛》第22辑,商务印书馆,北京,102-125页郭沫若(1999)《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上海书店出版社,上海张新俊(2005)《周易》新证一例——“厥孚”可能是“有孚”之误,《开封大学学报》第1期,开封,41-42页张玉金(2006)论西周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中“厥”的用法,《出土文献语言研究》第一辑,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广州,1-14页黄天树(2006)比盨铭文补释,《黄天树古文字论集》,学苑出版社,北京,464-470页蒋绍愚(2000)论词的“相因生义”,《汉语词汇语法史论文集》,商务印书馆,北京,93-109页。
吴昌莹(2003)《经词衍释》,中华书局,北京马承源(2003)《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100084北京,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443002 宜昌,三峡大学文学院 E-mail:yuanjinping1979@)可惜的是,先贤们所提出的这些有价值的意见,后来的学者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从而导致在实践中得出主观武断性的结论 在两周青铜器铭文中,“又(有)”也具有这种用法,但一直以来得不到学者们的正视由于“又(有)”与“氒(厥)”由于字形十分接近而偶有相混现象发生如:唯十三月既望 县妃簋(《集成》8·4269)“又”即误作“氒”,但类似这种明确相混的例证并不多见有些学者却将“又”、“氒”形近相混这一偶然现象扩大化,凡遇到同类问题,皆归纳为二字互混的结果如金文成语“克明氒心”,或作“克明又心”,徐宝贵(2002:49-52)就先入为主地断定后者“又”乃“氒”之形误;“保业氒秦”之“氒”即“又”之误殊不知,上古汉语中“有”与“厥”、“其”有着一种相同性质的用法——做代词裘燮君(1992:304-325)曾专门讨论这一问题,指出,“在殷商卜辞、西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