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移动短视频中的网红城市现象研究.docx
13页移动短视频中的“网红”城市现象研究” 周婷婷 曹彦摘要: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媒介平台打造了“爆款城市”和“网红景点”,引发青年群体用户的“打卡效应”在虚拟层面,物理的城市空间被建构成特定的超真实、界面化、符号化的“抖音之城”,产生一种视觉奇观;在现实层面,“网红”效应也空前地带动了旅游消费增长和城市景观再造,形成消费奇观这种对城市空间的自主性叙事、个体文本生产和身体参与契合了青年亚文化的追求个性和解构的精神以及想象的自我赋权,但这种消费狂欢在政府、资本与媒体的合谋下最终成为一种媒介奇观关键词:短视频 媒介奇观 网红景点 城市空间 青年文化一、问题的提出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成熟,移动短视频改变了传统视听媒体和图文内容的生产与传播逻辑,成为人们认知和表达的手段之一,也成为人们在虚拟空间中极其重要的存在方式,并通过改变社会生活的情境来型塑人们在现实社会的形态或行动2016年起,短视频市场进入高速发展期,用户规模保持强劲增长iiMedia Research(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短视频用户规模预计达到7.22亿人,市场规模也将突破400亿元截至2020年6月,行业头部抖音平台的月活用户达4.97亿人。
[1]根据企鹅智酷的《快手&抖音用户研究报告》,抖音用户以24岁以下的年轻用户为主,占75.5%,短视频用户认为抖音的品牌调性是潮酷和年轻[2]当下,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媒介平台正以全新的视听体验深度嵌入用户的生活场景值得关注的现象是,抖音与城市旅游消费、城市形象营销相结合打造了“网红景点”和“爆款城市”概念和产品,引发以青年群体为主的用户大规模的关注和追捧据统计,截至2018年9月,抖音上存在11个视频数量超百万的“爆款城市”,重庆、西安、成都三个西部枢纽城市的相关视频播放量位居前三,超过一线城市,重庆更是被称为“抖音之城”[3]短视频成为城市形象展示的新窗口,抖音“网红城市”是对城市空间的重新定位和二次生产,它在某种程度上重新建构了人们对城市的视觉想象,又影响了各方力量对于实体空间的再度谋划居伊德波(Guy Debord)在20世纪60年代将社会视觉图景内容称为“景观”,他批判“景观”成为了人与人的中介和社会关系这里的“景观”被理解为媒介传播所生成的图景,是一种具有主体性的、有意识的表演和作秀德波称,“新闻或宣传、广告或消遣的直接消费”都是一种社会景观,“景观构成了社会上占主导地位的生活的现有模式。
[4]根据当代社会的特征,道格拉斯凯尔纳(Douglas Kellner)发展德波的理论,提出“媒体奇观”的概念,他认为媒体奇观是由媒体主动制造出来的具有戏剧化情节的媒体文本,其最主要的目的是吸引受众眼球,消费受众注意力[5]凯尔纳分析了美国企业和政府以大众传媒为渠道制造的具有戏剧性的媒介事件,以此透视美国社会文化显然,“媒体奇观”描述的是一个围绕着视觉、商品和戏剧性事件而组织起来的媒体和消费社会,是一种视觉奇观和消费奇观的交织在当下的泛媒介化阶段,介入制造奇观的不只是大众媒体,还有社交媒体平台及其所召集的用户群体自身拓展这一理论有助于我们批判性分析短视频媒介所构造出的拟象城市和“打卡式”消費现象在移动短视频的“网红景点”叙事中,城市场景是如何被重构的?形成了怎样的城市情境?资本搭建的线上社区平台又是如何带动线下狂热消费的?而媒介平台、政府官方、大众媒体和青年用户群体在其中分别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些问题是本文关注的重点二、视觉奇观:短视频中网红城市空间的符号重构在传统视听传播媒体时代,城市宣传片总是被官方和专业人士掌握;而移动短视频的轻资产属性、低技术门槛、小屏幕特征,使普通用户加入城市空间叙事,并使这种叙事充满了解构和个性化意味。
以往庞大团队动用专业机器所精细制作出恢弘壮美的全景式城市形象,被竖屏式的“界面化”的城市场景所取代在个体身体的参与下,城市通过各种界面被场景化,原本不知名的景点或对于当地人而言日常化的空间被赋予了奇特的符号表征在这样一种新的视觉奇观中,人们对城市的想象被重新建构具体而言,城市空间在短视频中被重构是现实到虚拟的场景转换过程首先,用户进入抖音页面,点击“+”号开拍,可翻转镜头、调整速度通过手持或运用自拍杆,通过身体自由的位移走动、镜头视角的变化,用户将自己的镜头之眼对准城市空间,或将自身置于城市背景之中,展现自身与城市的关系在这样一种身体参与之下,个体既是拍摄主体,也是叙事主体;城市既是物理空间,也是符号背景身体在城市空间的“场景”中被观视,[6]城市成为意义再生产的场域其次,在视频实时合成上传后,用户可以在平台提供的素材库内选择添加特效道具、封面、滤镜、贴纸、字幕、美颜效果等对视频内容进行美化,多种多样的效果组合使短视频的内容表达变得五光十色,酷炫、奇异或搞怪除此之外,平台会根据拍摄内容自动推荐匹配的音乐,用户也能自主搜索音乐或在分类歌单中进行选择而平台的音乐库早已将音乐切割为几十秒的片段,使其适合于短视频传播。
在丰富的视听修辞的组合运用下,被界面化的城市场景进一步被定格为小屏幕的视觉奇观在抖音、头条指数与清华大学国家形象传播研究中心城市品牌研究室联合发布的《短视频与城市形象研究白皮书》(2018)中,城市形象在抖音中的符号载体被总结为BEST,即BGM(音乐)、Eating(本地饮食)、Scenery(景观景色)、Tethnology(科技感的设施)抖音中的“网红城市”多数在视频中呈现出BEST多个符号载体[7]比如,伴随方言歌曲《西安人的歌》的流行,西安城墙脚下永兴坊摔碗酒在抖音爆红,截至2020年10月,话题#西安摔碗酒#播放量达1433.8万次视频中,游客排队喝酒摔碗,碎碗之山高高堆起,这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情境在重庆,重庆轻轨李子坝站本是普通的交通设施,却在抖音的传播下成为外地游客的新晋打卡景点,轻轨在气势如虹的配乐下穿楼而过,更有“震惊外媒”“中国科技”“中国实力”的话语丰富了景点的内涵意义,话题#重庆李子坝播放量达2.5亿次重庆洪崖洞被宣称是宫崎骏动漫《千与千寻》场景的现实版,其话题#洪崖洞播放量达5.8亿次,#洪崖洞夜景播放量达9608.2万次而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南宁,其“电动车自行车大军”的街景一度吸引了大量用户的注意力,配以《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背景音乐,相关短视频被大量制造出来,南宁成为“城市形象短视频播放量TOP30”中唯一进入前十的二线城市……[8]这些或边缘或日常的城市空间和场景被重新挖掘出来,与个体身体的参与产生碰撞,在移动镜头下被“玩转”着,被赋予或改造了意义,一改传统媒体时代标准化的城市宣传和常规的旅游方式。
在抖音所搭建的技术平台和虚拟社区中,城市作为现实生活场所或历史文化载体的意义被消弭,特定的界面化的虚拟“抖音之城”——充斥着时尚和娱乐的欲望都市被超真实地建构出来城市空间影像重构了人们对城市的感觉方式和思维方式,形成城市的虚拟文本[9]再配以洗脑的“抖音神曲”等流行符号,个别景点的视觉文本便成为爆款和流行物但需要审视的是,用户群体生产视频文本的创意和意义并非持续而多元,更多时候只是陷入盲目的模仿秀,生产出重复的文本比如,在抖音话题#西安摔碗酒#下,满屏都是高度相似的场景——排队、喝酒、摔碗;话题#重庆李子坝#下面,统一都是轻轨到达李子坝站时穿过居民楼的场景,任意点开的一个视频都与其他的视频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按照同一模板进行机械复制随着跟风模仿的视频情境大量堆积,物质城市与虚拟城市的界限被模糊,某些爆款景点在用户的猎奇中被符号化地等同于城市本身,城市的厚重文化和多元意义反而被消解另一方面,用户在观看“抖音之城”的过程中处于一种沉浸式的在场体验,上下刷屏的惯性以及科技感和音乐等视听元素的运用使观者陷入痴迷,在这过程中,观者对城市的想象力也在一个个话题和标签中被设限了三、消费奇观:短视频带动网红城市的旅游消费根据重庆日报、携程集团联合发布的《2018年重庆上半年旅游大数据报告》,2018年上半年,重庆接待境内外游客超过2.6亿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超过1900亿元,游客接待量、旅游总收入增幅排名全国前列。
[10]而根据中国旅游研究院与携程联合发布的《中国旅游发展大数据指数报告2018》,西安位列全国热门目的地第三位,仅次于上海和北京[11]城市旅游产业的飞速发展与市民可支配收入增长、城市的文化产业及公共交通系统的发展等因素息息相关,但毫无疑问,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对相关网红城市所带来的宣传效果是促发全民“打卡式”旅游的直接因素抖音带动城市旅游,这是一个从线上到线下、虚拟到现实的过程通过算法机制,用户在抖音社区接触到大量“个体层面的文本生产和集体层面的社群互动”,[12]在社交中萌发了参与的心态通过算法智能推送机制,用户拍摄的城市旅游类短视频本身如果受关注多即会被推送给其他更多用户,从而能够持续发酵而用户如果观看带有某个话题标签的城市旅游类短视频,系统会源源不断地给该用户精准推荐更多的相关主题和内容在这一过程中,大量用户生产的虚拟文本,即对某个城市空间或景点的视听再现,被聚集到一个屏幕中接收当大量的个体文本生产被一个话题的标签统筹时,它们又能够在集体层面推动陌生人的社群互动和个体参与,观看、点赞、评论、转发的行为将多个屏幕前的主体勾连到一起,推动“流行物”的诞生相比于传统的视听传播,移动短视频的社交模式呈现出更强的交互性,而抖音平台中由官方发起的同话题创作的“挑战赛”则更能带动用户的参与興趣。
在前所未有的视觉体验和互动交流体验的激励下,用户个体亲身参与到群体行为中的欲望被激发,从而将想法付诸于实践,参与到网红景点的打卡和实地消费中,并完成自己个性化但颇具模仿性的文本生产,一方面传递自身“在场”的真实感,另一方面又通过选择和粉饰画面来使真实的景观理想化这时,场景又一次完成了从现实再到虚拟的循环转换,网红城市的拟象建构被进一步强化在抖音平台的鼓励机制之下,用户们一起制造了一个个拟象城市景观,推出了自我赋权的流行物通过大众媒体及其他社交媒体平台的联动传播,“爆款城市”和“网红景点”被生造出来,嵌入人们的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模仿、跟风式的景点打卡使相似的视频记录成为大量碎片化的景观堆积,它有助于刺激新的用户因为猎奇和冲动而应邀加入,却不再具有创新、个性化叙事以及寻找另类空间的意识网红景点”的传播短暂地拉动了当地旅游经济增长,但盲目追逐“网红”经济也出现了问题人山人海的造访对城市空间造成压力,导致城市交通系统近乎瘫痪,也对景区环境产生恶劣影响青年群体热衷于花五块钱排队等待表演一次“摔碗酒”仪式,却把意义从行为中剥离出去除此之外,青海茶卡盐湖的“天空之镜”变成了“垃圾之镜”;重庆洪崖洞的电梯前“排队两小时,打卡五分钟”;游客在西安大雁塔地铁站的“钢琴阶梯”拍摄短视频干扰行人通行;杭州滨江公园的粉黛花海三天之内被游客踏平……移动短视频用户从最初对城市空间的重新寻找和开拓的愉悦、自主性叙事,最终沦为大众趣味和资本利益的噱头,消费主义至上的拜物教以及娱乐至死的群体狂欢。
四、“网红”城市:媒体、政府、资本与青年的“合谋”列斐伏尔在对空间的研究中提出,空间是一种生产的空间,各种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在这里汇集并再生产[13]因而,现代城市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媒介,这既是物理的空间,也是媒介和意义的空间,城市空间是权力的隐喻在“网红城市”或“网红景点”的空间媒介中,青年群体的娱乐狂欢,大众媒体宣传城市品牌,地方政府发展旅游产业经济,短视频媒介平台对用户市场的争夺和垄断等力量相互交织网红城市”的话语孵化于社交媒体平台,既成为青年亚文化的一部分,又被官方政府和大众传媒的叙事模式利用,成为城市营销和促进旅游业发展的一部分,而用户从一开始就被短视频平台背后的资本看作是有利可图的流量商品这场原本看似带有个性化解构意味的活动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