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瓦多》：差异空间的身体实践与诗意想象.docx

    《马可瓦多》差异空间的身体实践与诗意想象    何淑英内容提要：卡尔维诺1952年之后陆续发表、1963年结集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马可瓦多》是想象的、讽刺的、乌托邦的文学，也是现实的革命文学其革命性在于它深刻地呼应了马克思主义的“空间”转向，表现了浓厚的空间文化政治学意味文章运用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和日常生活批判理论解读《马可瓦多》，认为马可瓦多在城市里的闲逛是对差异空间的身体实践他对自然空间的想象和追寻是对资本主义空间话语霸权的反抗，是对再现性空间的诗意诉求Keys：卡尔维诺　《马可瓦多》　差异空间　再现性空间作者简介：何淑英，中国计量学院中文系，主要研究欧美文学Title: Marcovaldo: Body Practice and Poetic Imagination in the Discrepant SpaceAbstract: Marcovaldo is a collection of twenty short stories written by Calvino. It was published in 1963 but the first storywas written in 1952. Marcovaldo is a kind of Utopian literature, and it is a imaginary and ironic work. It could be regarded as a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because it got the gist of Marxism spatial turn. Lefebvre had two important theories, space criticism theoriyand the critique of everyday life.From the perspective, Marcovaldo´s wander could be interpreted as a kind of body practice ofdiscrepant spaces. His imagination and pursuit of the natural space could also be comprehended a fight against capitalism´s discoursehegemony and a expression of representation space with a poetic appeal.Key words: Calvino　Marcovaldo　discrepant space　space of representationAuthor: He Shuying is from t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China Jiliang University, specializing in Euramerican literature.一、乌托邦的、革命的文学与空间转向20世纪50年代，随着抵抗运动的消逝，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文学走向衰落，而资本主义的畸形发展、城市消费主义的繁荣成为文学关注的新的社会现象。

曾经的意大利共产党员、新现实主义作家卡尔维诺20世纪50年代仍然关心现实，关注无产阶级的政治解放，其1952年之后陆续发表、1963年结集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马可瓦多》虽然没有做任何道德的、政治的判断，反而表现了浓厚的谐谑意味和想象性，但正像卡尔维诺所认为的：“如果不是想象的、讽刺的、乌托邦的文学，就不可能是真正的革命文学卡尔维诺5）笔者认为，《马可瓦多》的革命性不仅在于其乌托邦色彩，更在于它的乌托邦色彩深刻地呼应了马克思主义的“空间”转向，表现了浓厚的空间文化政治学意味主人公马可瓦多的空间实践隐含了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的基本论断：“空间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它真正是一种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列斐伏尔 62）虽然经典马克思主义注重分析城市和城市劳工的生存状况，但城市基本是作为承载资本主义工业化进程的静止容器而存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经历了由资本原始积累向灵活积累的跨越，单纯的商品生产让位于更具流动性的商业、技术和组织创新，从而也带来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从时间向空间的转向站在这一转向节点上的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将新资本主义都市空间定义为“权力意志的空间与话语”（勒菲弗 124）卡尔维诺作为一个有着敏锐的政治意识和生活感受力的作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的新现实中捕捉到了这一明显变化，对都市空间的变化给予了非常及时的关注。

《马可瓦多》一书的副标题是“城市四季”，五年四个季节，共20个故事小说集看似以时间为序，但这里的五年、四季也只是具有结构的功能而已，着眼点在于“城市”而非“四季”这个城市，应该是意大利北部城市都灵，但卡尔维诺并不刻意强调城市的地理学意义，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20世纪中后期任何一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任何一个城市这个城市总体上是虚化的，但对于城市空间，卡尔维诺又给予了本体意义上的关注，可以说这些故事都是主人公和城市空间互动的故事透过他的目光，跟着他的脚步，卡尔维诺呈现了新资本主义时代都市空间文化的景象，不难看出，其中浸透了资本主义霸权意识不间断的道路上奔驰着会压死猫的致命汽车；原来是一方花园、一块空地或一栋旧屋废墟的土地上，现在冒出了公共设施、住宅和崭新的摩天大楼：每一条进出通道都停满了汽车；庭院接二连三地铺上水泥，变成车库、电影院、仓库或工厂[1]（《顽固的猫的花园》101）资本主义政治权力分割都市空间，规划和重组都市日益稀缺的土地资源大厦、建筑等耸立于地表，列斐伏尔认为这种对自然的抽象的统治，表达着监管和控制的权力，昭示着一种等级性的伦理秩序：中心驱逐边缘，对一切处于权力和财富中心之外的底层构成一种压迫力量。

新资本主义到来之前“人的街道和广场也是猫的街道和广场，还有草地、庭院、阳台和喷泉：生活在一个宽阔而多样的空间里”（《顽固的猫的花园》101），可现在猫的生存空间被挤占，它们只好挤占破落的老女侯爵的世袭领地劳工、动物、日薄西山的贵族，这些都是新兴都市的弱势力量，他们的存在空间被压缩到最小，他们必须让位于资本主义“空间的生产”新资本主义时代空间的生产，本质上是生产关系的再生产新资本主义的消费又是通过日常生活来实现的，人们被消费主义的大潮所裹挟，无意中充当着资本主义的合谋者一到晚六点，城市就成了消费者的天下一整天来，劳动者的主要活动是生产：生产消费品一到钟点……生产活动停了下来……都投身到消费活动之中去了《马可瓦多逛超级市场》84）资本强权影响着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将人无一例外地变成消费者商业空间的普遍存在传达了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即交换和商品的价值观，生活在这一社会空间的人们被这种商业空间同化，资产阶级“商品拜物教”所向披靡二、闲逛：同质空间的政治抵抗资产阶级作为统治阶级，对空间进行规划、分割，空间成为权力意志和资本意志表达的场域，使空间呈现同质化倾向但20世纪中后期的都市空间政治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充满了话语博弈，差异性空间成为“他者”追求解放的政治策略。

资本主义通过对空间的征服和整合塑造都市中心区，中心之外则是从属的、被等级化的郊区，外来劳工被隔离在从属空间中，这是资产阶级都市内部的新殖民主义马可瓦多就是这样的被殖民者他年轻时就来到城市，先是租住在没有新鲜空气、墙上潮湿得挂满水渍、冬天不取暖、夏天闷热难耐的半地下室，后来搬到一间屋顶漏雨的阁楼他是个无特殊技能的仓库装卸工，一天工作8小时，用微薄的工资养活妻子和6个孩子然而，这个被压在社会底层的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通过他的方式——闲逛，将自己融入都市空间，通过与“他者”的共在，成为空间生产的主动者，对权力和资本主宰下的同质空间进行着政治否定闲逛者”是本雅明在研究19世纪的巴黎时对一类都市个体给出的概念，他借用爱伦坡的话称他们为“人群中的人”他们以眼睛捕捉各种都市形象，以脚步介入都市空间但他们骨子里又刻意与都市保持距离，内心拒绝过度的现代化，忧郁和诗化是他们的气质在本雅明的笔下，19世纪巴黎的闲逛者已经具有了后来列斐伏尔所谓的“总体人”的两面性：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总体人是变化着的主体与客体，它是与客体对立并克服这种对立的有生命的主体……它既是行为主体，又是行为的最后客体……”（刘怀玉 88）这个定义瓦解了时间神话中人的超越性，人不再是向世界单向投射的绝对主宰，而是以“适应”的方式实现了与他者的“共在”。

本雅明的“闲逛者”已然是现代性的产物，他们投身于人群中，通过看与被看，进行[来自wwW.lw5u.cOm]着和都市空间的双向交流但眼神中的欲望无法消泯内心的冷漠，殷勤的脚步无法缩短骨子里与世界的距离闲逛者带着现实主义者的客观冷漠和现代主义者的个性夸张，他们身上更多表现为主体而非客体卡尔维诺则完全不同，他看到了现代性发展到极致之后都市个体与都市空间关系的本质转变，也真正把握到了“总体人”主客兼具的时代特征：作为社会生产主体的人，同时包含主动和被动双重意蕴，以被动的状态为“他者”留出了位置，同时面向“他者”展开了自身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笔下的都市个体在资本主义规划空间中，创造着差异并存的异质空间，瓦解着资本和权力空间的同质性福柯对差异性空间这样解释：“我们所居住的空间……本身也是异质的……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被光线变幻之阴影渲染的虚空中，而是生活在一组关系中，这些关系描绘了不同的基地，而它们不能彼此化约，更绝对不能相互叠合福柯 21）在《马可瓦多》中，卡尔维诺通过马可瓦多与规划空间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与动物的关系、与植物的关系，使“他者”显形，使差异凸显马可瓦多与都市主流空间的关系是既融入又反抗，只不过他的反抗在思想上不具有理论抽象性、在行为上不具有阶级组织性，却有着可感知的形象性和可触摸的肉身性。

马可瓦多生活在消费社会，商品对他具有的吸引力和任何人一样强烈马可瓦多带着家人到超市散步，结果每个人的手推车都装得像坦克过过瘾倒也罢了，他们为了避开收银台，竟然阴差阳错地闯入施工用的脚手架，又继而被一个吊车铲斗连人带东西一起吞进去，并移向远处《马可瓦多逛超级市场》）马可瓦多在圣诞节前扮成圣诞老人，代表自己的公司给大客户送礼物，与他同行的儿子却送给不开心的富孩子一把锤子、一个弹弓和一盒火柴，而富孩子用这几样东西兴奋地摧毁了豪华空间的一切《圣诞老人的孩子们》）马可瓦多和孩子们的想法、行为总会制造点让人发笑的后果，可笑过之后，又总能让人深思一番这个社会底层的城市劳工，并不是新殖民主义空间里逆来顺受的沉默羔羊，卡尔维诺通过各种偶然的巧合，赋予他的主人公以反抗的能力正像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认为的那样，空间是生产的工具，也是消费的工具；既是统治的工具，也是抵抗的工具马可瓦多在资本主义主流空间的身体实践，可以说是对消费空间和商业空间同质化倾向的一种政治抵抗马可瓦多通过闲逛进行空间身体实践的同时，更多地将眼光投向了都市空间中的人和事物午间工休时光马可瓦多从不呆在充满霉味的仓库里，而是“在周边闲逛，一个人懒洋洋地等着开工”（《顽固的猫的花园》102）。

他的闲逛时光很少让他感到孤单，因为他会和别人交朋友，比如用自己的香肠萝卜和别墅窗口出现的小男孩交换炸脑髓（《饭盒》），和一个老人研究旧报纸，并以此发现了用黄蜂治疗风湿痛的方法（《黄蜂疗法》）更多闲暇时光，马可瓦多关注都市空间中越来越稀有的自然物，比如空中的飞鸟（《市政府的鸽子》）、河里的鱼（《最蓝的河流》）、花园里的猫（《顽固的猫的花园》）、路过城市的奶牛（《与奶牛结伴的旅程》）、花坛中的蘑菇（《市区的蘑菇》）、喜欢雨水的植物（《雨水和叶子》）等他活得异常积极，他的身体有剩余的能量，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