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读秦观诗歌-以佛禅诗歌为例.docx
9页解读秦观诗歌以佛禅诗歌为例 【广西】田泳锦在宋人眼中,秦观的诗是一种别调王安石《回苏子瞻简》称秦观诗歌“清新妩丽,鲍谢似之”,黄彻《巩石溪诗话》卷三云:“……淮海诗……人戏谓小石调,然率多美句,但绮丽太胜耳苏轼《跋秦少游书》:“少游近日草书,便有东晋风味,作诗增奇丽《次韵秦观秀才见赠》:“新诗说尽万物情从不同角度道出了秦观诗歌语言柔美、善于抒情的特质从总体观照的层面看,秦观诗歌确实有别于“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的典型宋诗风格但从秦观各个时期具体的诗歌创作来考证,结论却大不相同秦观诗歌的禅因佛缘从时代风尚方面考察,宋统治者自宋太祖起积极推行佛教,后世太宗、真宗、仁宗、神宗、高宗等,都信仰佛教秦观生活在北宋中后期,儒道佛呈现出融合的趋势,士大夫多崇佛,他们中有很多以“居士”(指在家信佛的教徒)为名号的,如欧阳修晚年自号六一居士,苏轼号东坡居士,黄庭坚有山谷居士之称,秦观号淮海居士,张舜民自号浮休居士等,可见佛教深入±子人心不仅如此,佛教自东汉末年传人中国以来,不断地融人到中国文化中,到宋代,中国化的佛教禅宗以其“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简单修行方式,深得士子追捧,成为社会思潮的主流。
司马光《戏呈尧夫》云:“近来朝野客,无座不谈禅元净《次韵参寥怀秦少游学士》云:岩栖木食已皤然,交旧何人慰眼前?素与昼公心印合,每思秦子意珠圆当年步月来幽谷,拄杖穿云冒夕烟台阁山林本无异,故因文字未离禅诗以台阁(做官)与山林(归隐)本来没有区别为喻,说明作诗与参禅也应高度统一,提出了诗与禅的美学命题从生活道路来看,秦观在《五百罗汉图记》中曾说:“余家既世崇佛氏纵观秦观的一生,与多名佛教中人来往密切,这也从另一角度揭示出秦观的佛学修为首先要提到的是其家乡高邮乾明寺的昭庆法师据秦观((庆禅师塔铭》:“师讳昭庆,字显之……熙宁中游淮南,往来广陵、天长、高邮之间,三邑之人,见师如旧相识,莫不靡然心服,愿为弟子而高邮之人,遂以乾明请师出世……高邮士大夫孙、阎诸公,皆参问于师,而为役之久,缘契最深者,殆莫如某然……”(《淮海集笺注》卷第三十三)秦观自谓与昭庆禅师“缘契最深”,应不是妄言<秦少游年谱》熙宁八年(1075)记录着他与昭庆禅师交游的情形,言之确凿秦观集中有《宿乾明方丈》《和显之长老》及《显之禅老许以草庵见处作诗以约之》等诗另一位是与秦观交游一生的诗僧道潜,号参寥子陈师道《送参寥序》云:“妙总师参寥,大觉老之嗣,眉山公之客,而少游氏之友也。
翻开《淮海集》,可以看到秦观与参寥众多的交游酬唱诗作,如熙宁八年秦观和参寥、孙莘老同游汤泉后作的《次韵莘老初至汤泉》《题汤泉二首》及《还自汤泉十四韵》等熙宁十年(1077)秋暮,参寥、曾孝序至高邮访秦观,同游十日,别后秦观作有《酬曾逢原参寥上人见寄山阳作》元丰元年(1078),秦观参加秋试落第,参寥作《彭门书事寄少游》三首以为安慰,元丰二年(1079)春,秦观作《次韵参寥》三首相和翻开《参寥子诗集》,可以看到同样的情形《参寥子诗集》中有《次韵少游学士送龚深之往见王荆公》四首、《次韵少游寄李齐州》二首、《夏日龙井书事》四首等诸多唱和诗作秦观在《与参寥大师简》曾由衷地感叹“参寥师真知我者也”此外,还有一位对秦观一生影响最大的人——苏轼,他对禅宗情有独钟,在此不多赘述秦观之诗与禅如前所述,元净《次韵参寥怀秦少游学士》-诗指出了宋诗的新特质:文人之禅悦之风以及诗与禅的融合谙熟佛学的淮海居士秦观在诗歌中亦体现了这一特质如其早期诗作《秋日三首》其一:霜落邗沟积水清,寒星无数傍船明菰蒲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这是秦观诗作中的名篇,向来为选本注家所看重诗歌描写了自己的乡居生活:秋天的夜里,寒气早到,凝霜结在清澈的邗水岸边。
天边挂着无数的繁星,照亮了邗水,远观则又似乎是紧挨着江中的小船此时万籁俱静,诗人凝望眼前所见——水中生长的菱白蒲草,思绪万千,心想夜行中再无别人了吧?就在此时,忽然从菱白蒲草丛生的水上听到了一阵欢乐爽朗的谈笑声,令诗人备感温暖,不由感慨:原来这秋夜里并非只有凄清孤寂!诗歌写自身生活经历,无一处谈禅,但绘景写情生动逼真、情景交融,不经意中蕴含着启迪人心的力量,臻入化境宋代陈岩肖把这首诗的后两句“菰蒲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及参寥《东园》诗的后两句“隔林仿佛闻机杼,知有人家住翠微”与东晋帛道猷隐居沃洲时所作的《陵峰采药》诗“连峰数千里,修林带平津茅茨隐不见,鸡鸣知有人”相比较,认为秦观、参寥诗源出于道猷而更加凝练,并视之为“善夺胎者”的典型例子《庚溪诗话》卷下)诚然,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从以动写静的衬托及诗歌营造的幽深静谧境界来说,三首诗有共通之处,但更具体地分析的话,则参寥诗浮屠意味更浓些,秦观诗心理刻画更细致些,意境更鲜明些再如《清夜》:子夜天无云,稀星耿顽碧茫茫行役者[来自wWw.Lw5u.coM],对此焉不息胡为蜗角端,相与竞寻尺劝君归去来,飞空鸟无迹《淮海集笺注》后集卷第二)据《秦观集编年校注》,此诗编年系元祜年间。
按照徐培均《淮海集笺注》的划分,从元丰八年(1085)秦观考中进士开始至绍圣元年(1094)止,包括整个元祐时期,均归属其创作的中期元祐初,司马光主政,尽废王安石新法苏轼《元祐元年二月八日朝退,独在起居院读(汉书·儒林传),感申公故事,作小诗一绝》云:寂寞申公谢客时,自言已见穆生机绾臧下吏明堂废,又作龙钟病免归《汉书·儒林传》记载,兰陵王臧与赵绾都曾受学于申公,汉武帝时绾、臧请立明堂以朝诸侯,待太皇窦太后掌政,绾、臧下狱自杀,申公以病免归苏轼借此故事表达自己面对党争欲归隐的意愿秦观《清夜》诗与苏诗旨意相近蜗角”典出《庄子》“触蛮之争”:“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日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日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清夜》诗中以此暗喻当时党争之剧烈归去来”语句,明显受陶潜诗歌的启发诗歌最后一句“飞空鸟无迹”,以飞鸟为喻,而“飞鸟喻”实为佛典常见用法《维摩诘所说经》之《观众生品第七》:“如盲者见色,如入灭尽定出入息,如空中鸟迹,如石女儿,如化人烦恼,如梦所见巳寤,如灭度者受身,如无烟之火,菩萨众生为若此六十卷本《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十四《宝王如来性起品》:“诸佛觉悟法,性相皆寂灭。
如鸟飞空中,足迹不可得《般若心经》之《传灯》卷五《本净》:“见闻觉知无障碍,声香味触常三昧如鸟空中只么飞,无取无舍无憎爱若会应处本无心,始得名为‘观自在’均以飞鸟为喻在前代诗人的作品中,也有以飞鸟为禅喻的情形如王维《华子冈》诗:“飞鸟去不穷,连山复秋色上下华子冈,惆怅情何极!”秦观《清夜》诗首联点题,以夜空起兴,以夜空的茫茫比喻人世的茫茫颔联描写一个在茫茫人世间奔波、彻夜无眠的行役者,着重揭示其精神的痛苦,这个行役者极可能就是诗人的自我写照后两联阐发议论,感叹时局党争犹如触蛮之争,以禅入诗,“劝君归去”,因为一切皆如“飞鸟空无迹”当然,这对于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秦观来说,是无可奈何的逃遁秦观诗禅艺术之评析秦观深受佛学熏染,佛学对其诗歌的影响体现在审美境界的营造上吴言生在《禅宗哲学象征》-书中把禅宗哲学的境界概括为触目菩提的现量境,水月相忘的直觉境,珠光交映的圆融境,饥餐困眠的日用境四类,并一一加以阐释:“触目菩提主要指‘一切现成’,自性处处显现,山水悉是真如,‘一切现成’的基础是‘本来现成’,即万物都有圆满自足的真如佛性;水月相忘是直觉境,它的基础是无住生心的‘无我之境’;珠光交映是圆融境,主要表现为理事圆融、事事圆融两大类;饥餐困眠是禅宗身心脱落之精神面貌的传神写照,它的实质即‘平常心是道’。
按照此种概括,触目菩提常见于写景抒情诗,如前所引《秋日三首》其一以及《清夜》水月相忘是无我之境,抒情主体往往倾情投入某种活动,达到忘我的境地珠光交映是圆融境,在这方面较著名的有《和圆通院白衣阁》二首,诗云:无边刹境一毫端,同住澄清觉海间还是此花并此叶,坏空成住未曾闲一根反本六根同,古佛传家有此风满目红蕖参翠盖,不唯门里获圆通《淮海集笺注》卷第十)诗作于元丰二年(1079)夏,是游会稽圆通院而作的富有禅意的写景咏物诗诗中有多处语涉佛典,先以其一为例作说明:一是“刹”,指一佛济渡之境,三干大干世界为一“刹”,所以说“无边”二是“觉海”,指的是佛教,因佛以觉悟为宗;海,喻教义之深广三是“坏空成住”,即佛教四劫:坏劫、空劫、成劫、住劫,意指世事变化这一首诗禅味很浓诗中说无边之刹境也不过一毫端而已,一切均在佛门修行之中,比如眼前此花与叶,无时无刻不处于运动变化之中再看“其二”中的佛典:“一根”,在诗歌中具体指莲花的根即莲藕,同时亦暗喻佛学中“六根”之一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圆通”,也是佛教语,谓遍满一切,融通无碍,因此佛亦谓圆通此诗一语双关,莲根既为眼前之莲花所具有,亦为佛教用语中的“一根”。
诗歌首句与《楞严经》卷十六“一根既返源,六根成解脱”意合眼前“满目红蕖参翠盖”让诗人生发感悟,今日观赏的景色虽然是在佛门之中,但并非一定要身遁空门才能修得圆通之境这两首诗写景清丽,诗境与禅意融合无间再如《答阎求仁谢参寥彦温访于坟所》:老濞城西木半摧,昆仑冈下路新开故人此地衔忧去,禅客他时问疾回闻为树风增永感,却因水鸟证西来已谋寒食驱赢马,细听清谈动玉哀《淮海集笺注》卷第九)这首诗作于元丰元年(1078)寒食节前,其时阎求仁在扬州守墓阎求仁,高邮人,名木,英宗治平四年进士,曾担任乌江县令参寥从熙宁九年至元丰二年(1076-1079)均在淮南,他在扬州时作有《次韵阎求仁博士同饮蜀井》《次韵求仁见赠》元丰元年寒食节前,秦观到扬州上坟,和参寥而作《答阎求仁谢参寥彦温访于坟所》此诗多处用典树风,典出《孔子家语-致思》:“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往而不来者年也,不可再见者亲也永感,亦为用典,语出《大唐创业起居 注》:“隋少帝诏:悯余小子,奄绍丕愆,哀号永感,五情糜溃’指父母双亡的伤感却因水鸟证西来”中“水鸟”则见于佛典《观无量寿经》云:“水鸟树林及与诸佛,所出音声皆演妙法,与十二部经合正如《神会语录》所言:“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无一例外都可以成为佛教真理的自在本相这首诗歌前两句渲染坟地悲怆暗淡的氛围:老濞城(即广陵)西边的树木有一半枯萎了,昆仑冈下又添了一道新辙中间四句写故人阎求仁为母亲在广陵卢墓,参寥前来探访诗人阎求仁清明时节,为先人守丧,本是伤感的,因为友人前来探访而悲伤稍被冲淡,抒发对友人的感激之心诗歌最后两句告白友人,说自己已经准备好瘦马,打算在寒食节前往广陵扫墓,和你切磋文章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对友人的赞美了——“细听清谈动玉哀(喻文章清润高妙)”这首诗用典繁密,可以说是秦观诗歌中不多见的切合宋诗以“文字”、“才学”为诗的特质的作品,但是诗歌并非刻意论禅,由于诗人对佛典的驾驭得心应手,读者[来自WwW.L]在阅读时即便不能识破其典故也不影响对诗歌主旨的理解这是秦观佛禅诗歌的另一种类型秦观一生命运多舛,深受佛学熏陶他的人生命运也似乎和“诗与佛”的关系牵连不断绍圣元年(1094)三月,秦观受党争遭贬,改馆阁校勘,出为杭州通判,尚未到任就又被贬监处州酒税,因秦观诗歌说“平生逋欠僧房睡,准拟如今处处还”(《赴杭悴之汴上作》),本为愤激之语(秦观在蔡州任上还曾因贫困而住在佛寺,怎么可能“欠僧房睡”呢),却被当成消极对抗的把柄。
又因<题法海平阁黎》诗中说“因循移病依香火,写得弥陀七万言”,“使者承风望指,候伺过失,既而无所得,则以谒告写佛书为罪,削秩徙郴州”(《宋史·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