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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页微型小说:星期六下午全国微型小说一等奖 来北地已经两年了,她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秋天,前几日太阳笑得如夏天通常灿烂,这几日天空又哭丧着脸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还带着穿透力极强的风你别指望晴天就是晴天,雨天就是雨天,这晴雨之间界限十分模糊,是能够随时转换的,有时早晨还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下午就要感叹一场秋雨一场寒了天气愿意便带你去南国春天里转一转,倘若不愿意你就得待在塞北的冬天里强劲的风肆意卷起草木树叶,小小的蒲公英就漫天飞舞,她爱看蒲公英,总觉自己和蒲公英有着某种联络 她住在一栋陈旧的小区楼里,楼道常年没有灯,墙面因为背阴还密密麻麻地生着霉点,天天刚到黄昏便透出昏黄灯光的小屋是她的栖身之所,她不喜爱刺眼的明晃晃的光亮,太过刺眼也太过招摇,这里的住客大全部用的那种灯,唯有她独爱这静谧、优雅的昏黄,白色的蒲公英在这里能够变成黄色的蝴蝶在小区的不远处就是一个火车站,午夜她常常听到火车的隆隆声,不过她历来没有去过那里 这是一个日常的星期六午后,她吃过中饭,照例爬上床小睡一会儿两年来,她一直住在这里房里的装修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床和桌椅的方向、位置全部没变过她躺在冰凉的床单上,腰被坚硬的床板硌得生疼,睡了两年了,还是习惯不了。
关了灯,拉了窗帘,她照旧睡不着 隔壁又在装修什么,“砰砰砰”的声音顺着着墙壁传入她的耳中,每一次声响全部恶狠狠地拉扯着她的神经,头痛得她裹着被子滚来滚去敲击声倒似乎还有些韵律,像是一个巨人剧烈的脉搏,“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她的心脏也莫名其妙跟着它跳动,剧烈得青筋暴突,缓慢得死气沉沉她只听得震动的声音,全然感觉不到自己,仿佛死了一样,可她确实还活着楼上的住客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聚会了,一群年轻人吵喧华闹她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她们也从未邀请过她然而她为何要想这些呢?她们是谁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两年了,楼上楼下住的是谁我全部不曾关注,这时候又来管这档子事作甚?”她也懒得继续想了,随即拿起被子蒙在头上,想把这些嘈杂、喧嚣、狂欢隔绝在身体之外,可全然没什么用翻来覆去终究还是睡不了,脑袋里空空的,似乎有声音从神经深处传来,却又听不真切记得她在家中也有午睡的习惯,那时候的小巷子很吵,卖包子、收破铜烂铁的吆喝声和菜市场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却能酣然入睡,即使被忽然的人声吓醒也还以为梦是香的 她脑袋一片混沌地爬下了床,来到书桌旁上面摆着很多她心爱之书,有中外小说,也有诗集她随意翻开了一卷圣经,只读了一句“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便将书甩到地上,“上帝原来也会欺骗人,哪里有光?满屋子的空气中全部是压抑的深沉的黑暗她冷笑道书全然看不进去,她打开门来到阳台,几朵蒲公英被风吹得在空中四散靠着栏杆,她张大了嘴,急于呼吸自由的在光明熏染下的空气清新的气流冲进她的肠胃,融入她的血脉,一下子洗刷了满身的浑浊屋内屋外一墙之隔,同处于一个天空之下,却是两个世界那里那么黑,这里这么亮对,我喜爱这里她心里这么想着翘首,她看见远处有一条路那条路曲曲折折,应该通往某个幽静去处吧”她猜测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平静得很我为何不出去走走呢?何苦要蜗居在这方寸之地呢?”她问自己对!她要去到外面,去吻一吻刚刚露出水面的黄睡莲,去采多个成熟的木瓜好放在屋内观赏,去那曲径上踩一踩,再找一个没有些人迹角落待它一个下午屋内的温度穿着单衣还能够接收,在阳台上风大便觉着冷了家中这个时节也开始降温了,可是绝没有这么狂躁的风,有的只是江南水乡里带着稻香的湿润的微风罢了罢了,何苦去想这些?北地的野风又哪里知道怜香惜玉呢?”她摇了摇头,好让思绪回来 已经决定要出门去了,她慌忙翻出了一件外套,便逃命似的跑了出去麻利地锁上门,又不放心,怕没有锁严,又拧了拧门柄,用力向里面推没有推开,看来是锁严实了。
屋外这该死的冷将她团团包围了,她缩着脖子,哆嗦着将外套穿了起来拍拍全身,再抚平衣角的褶皱,看着玻璃窗里的倒影,她对自己甚是满意一转身,发觉隔壁一男子正在看着她这人看着面生,大约是新搬来的住客吧她没有爱好去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自然也无意和她打招呼可是她正看着她她漠然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自己,觉着本身没有什么不妥她又看了她一眼,她还在继续看着她,也没有计划走的意思这人怕是有病吧,看我作甚?她心里不知道正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她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掖了掖衣角,拉高了衣领,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其实眼镜并没有要掉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推眼镜,习惯就是这么她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低着头走了 她的步子很小,不过她移动的频率很快她快步穿过阴暗的楼梯道,向透着亮光的楼梯口奔去,仿佛逃命似的,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眼神谨慎又躲闪楼梯前的空地上,大片光明向她拥来,明晃晃的十分刺眼她一时无法适应这光线的改变,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指缝间细细缕缕的阳光泄在她的脸上,有种家中秋天的香味这里可是北地啊,怎么会有故乡的味道?一定是我的错觉”一瞬间,香味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怅然低头,却欣喜地发觉地上落满了木兰花,这漂亮的花儿落在走路的地方,总是要被人践踏的本该是要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却因野风的有意捉弄掉入泥淖之中,她是不忍心它们遭受这般命运戏弄的她蹲下来,准备收拾了它们,找个洁净地方葬下去叮铃铃……”一阵自行车铃突兀地响起,这般不合时宜,这般招人嫌恶她微微蹙起了眉,站到一边给自行车主人让出一条过道她低着头、侧着身子和她擦肩而过,待她走过去,向她投去一个嫌恶的眼神 忽然没有了葬花的兴致,她继续向前走着没几步便停了下来,摸摸衣服口袋我的门钥匙带了吗?要是没带我怎么回去?出去找锁匠师傅还得跑很远的路那些路坑坑洼洼,充满了泥泞,还要穿过又长又黑的巷子……”天呐,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在衣服口袋里探索了很久没有摸到钥匙,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一个触电后的麻木感在全身蔓延,她的整个生命运动仿佛停止了通常片 刻以后,她回过神,随即反身打开背包,在里面胡乱掏了一番最终找到了”,她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呼吸又急促起来了,“出门的时候关门了吗?应该关了吧随手关门是她在家中就已养成的习惯可是这次不一样,有个人在看着她,一分心哪里还记得关门呢!“那个男子看着我显然是不怀好意,说不准现在就在我屋内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呢!”她赶快往回赶,一步连上三两个阶梯。
最终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门前,耳朵贴着门听里面有没有声音,再轻轻地去拧门柄,想要将坏人抓个现行结果门推不开,原来门确实锁上了,她拍拍胸前,自顾自地说道“幸好幸好”,转念一想又不放心,还是进去看看吧开门进屋检验了一番,一切正常,她又锁了门,向里推了推确定锁严实了再看看四面有没有旁人看着,所幸一切正常,于是她拉了拉衣领,又低着头走了几朵蒲公英在她身后飘着 她低着头,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快速走着她走得这么快,仿佛在赶时间,可是她赶时间作甚?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有的是大把空余时间走走她就累了,逐步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挪着,依旧低着头她低着头,收敛着眼神,不向四处张望,只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和脚前面那一小块土地不经意间,两条腿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有几秒钟她的眼珠停止了转动,过了一会儿又转了起来那两条腿十分修长,肉和骨分布匀称,皮肤很是白皙,即使穿着丝袜,那隐约的白还是透了出来两条腿不紧不慢地走着,配合着青花瓷花纹的高跟鞋,发出清脆而又节奏分明的声响主人一定是一位优雅的女郎,被南国里花香送到这里,说着一口娇柔的吴侬软语她这么猜测着,但她一直没敢抬头看一眼这么的女郎怎么会出现在这肃杀的北地?多么不合时宜啊!”她有些惋惜,不过她的表情已经为这女郎的出现而欢呼雀跃了。
她听着哒哒的脚步声,追伴随这两条修长的腿一步步向前,近乎于沉醉其中,竟期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忽然,左边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这黑色的皮鞋就硬生生挤入了她的眼帘,再去看女郎的腿却找不着了黑色皮鞋穿的年月有些久了,鞋面褶皱里藏有陈年的落灰皮鞋走得很急促,将隔夜的雨水溅了起来,打在花草的身上,一股烟草味伴随皮鞋的摆动而在空气中左右摇摆,破坏了每个水分子原本平衡的分布状态,即使泥土的芬芳也掩盖不了那俗臭她嫌恶地捏着鼻子,快速移到到右边,尽可能远离那双黑色的皮鞋不巧,右边又出现了一双酒红的高跟鞋,根又细又高,一摇一摆地扭着,很是妖媚一股脂粉味不由分说地灌入她的鼻腔,她的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紧接着又有很多双鞋子出现,红的、黑的、绿的、花的,多的颜色数不清,花花绿绿在她眼中打着转回头一看,后面全部是人,左右四顾,也全部是人鞋子挤着鞋子,脚踩着脚,她被人群包围了!原来路上是没有些人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人大家全部不说话,各自带着各自的步伐向前往漫天的蒲公英纷纷扬扬,那节律错乱的脚步声叫人知道这不是一座死城 一阵惊恐袭上心头,她又加紧了脚步,急忙忙地走起来,近乎于跑了她最终满头大汗地停了下来,扶着一棵树喘着气。
她低着头,眼镜仿佛又向下滑了一截,赶忙腾出一只手扶了扶眼镜框,使它不至于掉落下来眼镜在地上摔碎了又要花钱去配眼镜事小,万一被他人看了去,这真丢人了头低着久了脖子有些酸胀,她用手揉了揉脖子,便抬起了头突然看到对面有个男孩子在朝她这边看这里的人全部患了病,一个目不转睛看人病那人我并不认识,那她看着我作甚?莫非是把我错认成熟人了?全部看了这么久了,也该知道认错人了吧她的眉头差不多成一个“川”字了,她迷惑地看向她,她们俩眼神相撞的一刹那,她猛地低下了头脸上像喝了酒一样烧了起来,她定了定神,继续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她还是没有走,还在那儿朝这边看她忽然有了一个让人快乐的想法,阳光灿烂的午后男孩子对女孩子一见钟情?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漂亮的姑娘向她走了过去,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便手挽着手走了,那男子的眼光一刻也不曾落在她身上,可是先前她明明还在看着她哦,这北地的男子,前几分钟还在迷恋她,此刻竟遗忘了她,真是可恶她自讨没趣地笑了,又恶狠狠地瞪着她们走远的背影,并用力朝她们啐了一口痰心里一股怨气算是解了,继续低头往前走 她低着头,脑袋沉重得很,脖子酸胀得弯了下来我为何要低着头?为何要受这苦?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有什么可怕的?这一次昂起头来吧,用骄傲的眼神藐视一切吧。
她近乎愤怒地喊了出来,猛然抬起了头,天空开始变得阴郁了,眼前影像有些陌生,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漠然地向前走去可是这条路走了许久,还是没有尽头,向前,浓雾掩盖了一切,她看不到出口,向后黑暗笼罩着她的脚印,她看不清来路她该去哪儿呢?刚出来时,太阳还有温度,午后特有的温暖让她有了一点存在的感觉此刻太阳也长了一双势利眼,看着他人不理她,它也来欺负她,偷偷地转移到了西边,无情离她而去,任黑暗将她吞噬她该去哪儿呢? 熟悉的轰隆声又响了起来,地面仿佛又有些细微震动,她知道是火车来了,很是兴奋,一路跟着火车跑路灯开始一盏盏亮了起来,朦胧的夜色中,她一个人跑着没有些人看得清她的脸庞,她也无须再忍受他人窥探的充满敌意的眼光,擦肩而过的人带来异样的感觉,微风一吹也就了无痕迹沿着铁轨,她来到了人来人往的车站两年来,尽管她时常被经过的火车惊醒,但她从没来过车站这里人很多:急忙下车、提着大包小包的是急于归家的人,家中正有一桌可口的饭菜等着她们,昏黄的灯光下有妻子和孩子,热水、干毛巾早已准备好洗去她们一身风尘依依不舍却有满脸兴奋的是将要远行的人,她们对未来和远方感到欣喜,又怕和亲爱之人离别她们每个人全部有自己的事要做,全部有自己的方向和轨道,她却什么也没有。
她买了一张票,跟着人群上了火车,奇怪的是这火车票上即没有出发时刻,也没有目标地但火车终究是开了,咆哮而过的风扬起了漫天的蒲公英 大家发觉小屋再没有过昏黄的灯光,偶然有几朵蒲公英从窗台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