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金镇江“金山大战”考实.doc
11页宋金镇江“金山大战”考实——宋金黄天荡之战研究之一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不认为宋金黄天荡之战是中国历史上影响很大的一场战役 由于《宋史· 韩世忠传》等史传的生动记述, 加之清人钱彩的 《说岳传》以及民间戏曲的渲染,宋金黄天荡之战的故事及巾帼英雄梁红玉的事迹, 在中国民间已是广为流传 然而,有关这场战役的史料讹误和虚妄成分却极多 周宝珠先生在其《关于宋金黄天荡之战的几个史实问题》 [ 《史学月刊》 1981 年第 5 期 ] 一文中,对金军开河、黄天荡之战的时间以及具体战斗事实等问题都做了有益的探讨, 澄清了一些问题 他认为宋金黄天荡之战实际上是包括了韩世忠和兀朮两军先后在镇江和建康的两次战事,并将这次战事的大概轮廓勾勒如下:建炎四年三月十五日,金兵北归时,从常州至镇江,韩世忠事先屯兵焦山以邀之,降其将李选十七日以后,宋、金双方约日会战,大战地点为金山附近之大江中战斗之前,兀朮亲带四骑,登金山对岸之银山龙王庙以观察形势,为韩世忠侦知,中宋军埋伏,兀朮突围幸免 宋、金会战,主要在金山一带进行,韩世忠妻梁夫人击鼓助战当在此时金兵失败后,沿长江南岸西行,韩世忠水军沿江北岸堵截,将金军逼进黄天荡之中。
黄天荡自老鹳嘴度白沙,横阔三十余里,港汊纵横,只有一个出入口,然而宋兵并不能靠近金兵船只四月十二日,金兵水师再出,与韩世忠军大战金山下,兀朮再败,求世忠假道,世忠不许,时挞辣已遣金将孛菫太一率军围扬州,进抵长江北岸,但无法解救兀朮之困境十二日夜乃开芦门河出走,企图过江,奔往真州十三日,韩世忠发觉金人谋图,乃尾追西上,金水师渡江不成,进至建康,韩世忠船队也在建康北边江中驻守四月二十四日,金兵企图渡江未成,为韩世忠军队所败四月二十五日,金兵开白鹭州新河成,其水军居世忠军上游当天无风,宋大型海船行动不便,金军用小舟靠近宋船,然后用火箭射烧宋船帆蓬,开始向宋军猛攻世忠战败,顺江而下,金水军追逐七十余里适巧长芦崇福禅院行者普伦等带强壮百姓千余人,应韩世忠之约, “驾小舟千余艘,皆裹红巾、立红帜来策应” 金兵乃退兀朮渡江至六合(安徽六合) 五月十一日,金军大队人马焚建康后渡江北去岳飞乘机尾袭,收复了建康不过,由于周先生的研究只是从考订史料讹误及其相互矛盾入手, 而没有注意到宋金黄天荡之战的史料讹误及其相互矛盾主要是因史料虚妄而引出的,因此并未能真正澄清问题限于篇幅,本文只拟对所谓有韩世忠之妻梁氏击鼓助战的宋金两军在镇江的“金山大战”1做一考证,以求得其实。
一其实,所谓宋金黄天荡之战,应包含三次战斗,即镇江之战(此战主要是在金山江面进行的,故又称“金山大战” )、“黄天荡之战” [ 以下凡加双引号的“黄天荡之战” ,均指从属于黄天荡之战的小战 ] 、建康之战关于这次战役的见存史料,从编撰时间区分,可分为两大体系:一是出于宋人的撰述, 一是出于元人的编述 而从战役内容区分,则可分为五种体系:一是只记述有镇江之战的, 如《宋故扬武翊运功臣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致仕赠通义郡王韩公(世忠)墓志铭》 、《中兴小纪》、《嘉定镇江志》等;一是只记述有镇江之战和建康之战的, 如《避难录》、《三朝北盟会编》 等;一是将镇江之战、“黄天荡之战”和建康之战混记的,如《韩忠武王世忠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 (以下简称《韩世忠碑》)、《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宋史·韩世忠传》、《大金国志》等;一是将镇江之战、“黄天荡之战”和建康之战分记的,如《金史·宗弼传》等;这些不同系统的记载相互矛盾,讹误极多 但统而言之, 除《避难录》、《三朝北盟会编》和《金史· 宗弼传》之外(以下将这类史料简称为 A 类史料),其它诸种史料均将宋金在镇江江面的“金山大战”记为一场规模较大的水上会战(以下将这类史料简称为 B 类史料)。
不过,我们只消按其编撰时间的先后,将 B 类史料进行排列对比,就很容易发现其逐步被人为夸大的问题南宋孙觌所撰的《宋故扬武翊运功臣、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致仕、赠通义郡王韩公(世忠)墓志铭》 (以下简称《韩世忠墓志铭》 )大约作于绍兴二十年( 1151 年)八月,即韩世忠死后不久其对宋金镇江之战的记述如下:建炎三年冬,金人合诸种数万骑,绝淮泝江,鼓行而南,如践无人之境一时将吏望风逃散,窜伏草莽间,无一敢婴其锋者当是时,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咸安王韩公以两浙西路制置使提孤军驻扬子之焦山,募海舟百余艘,具糗粮,治具器械,进泊金山下,连舰相属为围阵,东向邀其归路植一帜,书姓名,表其上金人望见,大笑曰: “此吾几上肉耳!”平旦,拥千舟噪而前先是,公命工锻铁相连为长绠,贯一大钩,遍授诸军之伉健强有力者 比合战, 分蛮舶为两道, 出其背 每纵一绠, 则拽一舟沉之 敌帅立万马江上,锐为救[援] ;熟视噪扰,莫能进一步曾不逾时,掩获数百,舟几尽,遂大败,闭壁不敢复出乃已,并出城西南隅,凿一大渠,亘三十里,欲潜师渡建康,而地势高仰,潮不应一日,乘南风,纵火十余栰抗吾师破巨浪、冒百死趋瓜洲渡。
公曰:“穷寇勿追 ”纵使去于是,录俘囚,束之沈江中;金帛尽分麾下赆遣吾人之被系者,书妇女(于) [乡]里姓氏,揭诸道,以访其家;然后献捷行在所 [ 《鸿庆居士集》卷 36,文津阁《四库全书》本 ]2仅就这段记述看, 我们就能发现这中间有两处最不合情理的地方 一是能通过运河出江的船只吃水都很浅, 不可能与海船相抗, 更何况当时金军的船只都是满载着所掳掠物资的运输船,而非战船,因而金军不可能在未找到对付海船的办法之前便贸然与宋军在长江中交战二是鉴于当时宋军所能俘虏的金兵甚少, 韩世忠在获胜后要向朝廷报捷, 不可能采用将俘虏“束之沈江中”的极端作法此外,我们还必须注意到:金军为什么不利用运河河口出江,反而要劳神费力地 “并出城西南隅, 凿一大渠”出江?这个问题将在下面胡舜申《避难录》一文中找到答案熊克所撰的《中兴小纪》,成书约在宋孝宗乾道元年至八年间 [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 (甲集)卷 6《嘉泰禁私史》 :(乾道八年) “秋,商人载十六车私书,持子复(熊克字) 《中兴小历》(《中兴小纪》别名)及《通略》等书欲渡淮,盱眙军以闻 ”可见《中兴小纪》成书于乾道八年前 ] 乾道六年( 1170 年)六月十七日,陆游入蜀时路过镇江时,熊克正担任着镇江府学教授 [ (宋)陆游:《入蜀记》 卷 1] 。
其后,熊克还撰有 《镇江志》十卷(已佚)[ 《宋史》 卷 204《艺文三》 ] 应该说,熊克对镇江的地理是比较熟悉的 《中兴小纪》卷 8,夏四月癸丑记事对韩世忠与兀朮两军在镇江交战的情况做了以下记述:兀朮回至镇江, 而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已提兵驻扬子江焦山以邀之 时敌众百万, 世忠战士才八千人兀朮遣使与世忠约日合战世忠募海船百十艘,进泊金山下,仍立一旗,书姓名于上敌望见大笑曰: “此吾几上肉耳! ”世忠预命工锻铁相联为长绠,贯一大钩,遍授诸军之强健者 平旦,敌以千舟噪而前 比合战, 世忠分海船为两道, 出其背 每缒一绠,则曳一舟而入,敌不得去复遣使愿还所掠及献马五千,世忠不听曰: “只留下兀朮乃可去时达喇所遣之兵在仪真,江之南北两岸皆敌众,而世忠据中流,与之相持知扬州张绩亦命偏帅控扼要处,与世忠为援兀朮闭门不敢出,乃即城之西南隅,凿渠三十里,欲潜师渡建康,而地势高,潮不应金之在仪真者,又于城外凿大渠三十里属之江,以通漕兀朮刑白马,杀妇人,自刃其额以祭天,幸风涛之息,使载以逃世忠谍知之,悉师督战,而风弱帆缓, 我师不利, 统制官孙世询、 严永吉死之, 所掠金人又为夺去 金以轻舸绝江而遁先是,世忠视镇江形势无如龙王庙者,故来必登此望我虚实,因遣将苏德以二百卒伏庙中,又遣二百卒伏江岸,遣人于江中望之,戒曰: “闻江中鼓声,岸下人先入,庙中人又出。
”数日,敌至,果有五骑至龙王庙庙中之伏闻声而出,左骑者振策以驰,仅得其二有人红袍白马,既坠,乃跳驰而脱诘二人者,云则乌珠也是举也,俘获杀伤甚众,金所遗辎重山积,又得龙虎大王舟十余艘龙虎大王者,乃伪封王爵而监龙虎军,乌珠之婿也与《韩世忠墓志铭》相比, 《中兴小纪》增加了六点内容一是交待了韩世忠的兵力,二是提到了宋金双方的战场谈判, 三是交待了金将达喇驻兵仪真以接应兀朮、 并“在仪真者,又于城外凿大渠三十里属之江, 以通漕” 的情况,四是交待了宋方张绩在扬州对韩世忠的策应,五是记录了宋军战死统制官的姓名, 六是增加了龙王庙设伏 另外,在金军战俘的3问题上,两者的记述完全不同——《韩世忠墓志铭》是“录俘囚,束之沈江中” ,而《中兴小纪》则是“所掠金人又为夺去” 其中,“龙王庙设伏” 最为重要像这样重大的事情,《韩世忠墓志铭》居然只字未提, 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这件事情,估计是熊克在建康期间得之于耆老的口碑传说比《韩世忠墓志铭》晚出 26 年的《韩忠武王世忠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 (以下简称《韩世忠碑》 )是宋孝宗淳熙三年 (1176 年)、时任礼部尚书的赵雄奉宋孝宗之命所撰写的其云:兀朮入寇,车驾复幸临安,命杜充以尚书右仆射守建康,王守镇江兼制海道。
王方治舟秀之青龙, 无何, 充以建康叛降于兀朮 车驾又幸四明 王闻之, 亟以舟师赴难 未发,兀朮闻王在京口,遽勒三十万骑北还王即奏: “愿留江上剿除,使绝南牧之患 ”遂提兵截大江以邀之,获先锋将“铁爪鹰”李选 兀朮遣使通问,王亦遣使臣石皐报之,约日会战战数十百合,虏终不得渡复使致词,愿还所掠以假道请益以名马,又不听虏乃益兵仪真,势接建康,兀朮军于南,挞辣军于北王提海舰中流,南北接战,相持黄天荡四十有八日兀朮窘甚求打话王酬答如响 又数日,求登岸会语王以二人从,见之复伸前恳而言不顺王怒且骂,引弓将射之虏自知力惫粮竭,久或生变,而王舟师中流鼓枻,飘忽若神,凡古渡津口又皆以八面控扼,生路垂绝乃一夕潜凿小河三十里,自建康城外之江,以通漕渠刑白马,剔妇人心,兀朮自割其额血祭天,幸风涛少休,窃载而逃王谍知其谋,悉舟师督战风弱帆缓,虏得以轻舸渡去土人称为番人河,其后秦桧主和,更名新开河先是,王治兵镇江,尝曰: “是间形势,无如金山龙王庙者敌必登此观我虚实 ”乃遣偏将苏德以二百人伏庙中,又遣二百人伏岸下,约曰: “闻鼓声,岸兵先出,庙兵继出 ”数日,虏至,果有五骑趋入庙庙中之伏喜,先鼓而出,五骑振策以驰,仅得二。
有一人红袍白马,既坠,复跳驰而脱诘二人者,云即兀术也是举也,兀朮仅以身免,俘获杀伤者不可胜计,所遗辎重山积,所掠男女获免者不知数;又获龙虎大王舟千余艘 [ 《名臣碑传琬琰之集》 (上)卷 13]与《中兴小纪》相比,增加了俘获金将李选的内容, 并将“龙王庙” 增写为“金山龙王庙”,还多出了“黄天荡”这个地名,并明显将镇江之战与建康之战混记在了一起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成书约在宋宁宗末年到宋理宗初年(约 1210—1230 年)李心传已将镇江之战与建康之战分开予以记述其对镇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