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代语言学第8卷2006年第2期129-143页.pdf
17页《 当代语言学 》 第8卷2006年第2期129 - 143页,北京莫斯科语义学派的义素分析语言张家骅黑龙江大学提要 莫斯科语义学派用来进行义素分析的元语言建立在缩略、统一的对象语基础上,较之其他语义元语言,有一系列重要区别其中的词汇单位表示语义单子和过渡语义因素语义单子是特定民族的语言层面的意义结构单位,不是超越民族的意识层面的概念结构单位用这种语义元语言形成的义素分析释文,将广义谓词单位置于特定的题元框架中解读,具有多维结构性质,是确定词汇单位意义聚合关系、揭示词汇单位意义组合规则和集成描写语言的基础关键词 元语言语义单子义素聚合组合1.引言1960年代,在俄罗斯语言学界发生了一个有着深远影响的事件:以莫斯科国立多列士外国语师范学院机器翻译实验室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语言学研究集体,这个集体以构建多层级“ 意思 ∴文本 ” 的语言转换模式为目标后来,这个集体被称之为莫斯科语义学派 “ 意思∴文本 ” 模式模拟人的语言能力的两个重要方面:从“ 意思 ” 到“ 文本 ” 的编码能力和从“ 文本 ” 到“ 意思 ” 的解码能力编码要解决的问题是,借助一系列规则,从数量众多的同义手段中筛选恰当手段,以准确地表达语义;解码面对的问题则是,借助另外一系列规则,排除文本的多义性,筛选合适的语义。
编码与解码任务都要求有一套特殊的、精确的意义语言,即所谓的语义元语言编码过程就是把语义元语言翻译成自然语言的过程;而解码过程则是将自然语言翻译成语义元语言的过程莫斯科语义学派自代表人物I . Mel’Cτuk 1977年移居加拿大后,逐渐形成境外和境内两个既同又异的分支境内分支以 Ю.А п р е с я н 院士为代表,以自然语言集成描写(见本文第7节)为纲领,其研究目的是:(1)在大规模分析自然语言材料的基础上建构理论语义学体系;(2)将这一理论体系贯彻到系统性①词典的编纂实践中自然语言集成描写的思想产生于多功能语言信息处理系统“ 阶段 ”②的编制过程中,是将“ 意思 ∴文本 ” 模式计算机程序化的实际需要以对象语为基础的语义元语言是研究理论语义学和编纂系统性词典的工具本文将这一语义元语言称作义素分析语言,因为它与“ 义素分析 ” 学者的语义元语言功能相同,也用于揭示语言单位的语义因素构成(К о б о з е в а2000: 117)莫斯科语义学派(以下指莫斯科921本刊网址:http: / /www. ddyyx . com①②“ 系统性 ” 是莫斯科语义学派编纂集成描写词典的一条重要原则,这条原则的核心概念是词典释义类别。
一组词 汇单位如果具有一个或若干个共同属性,这些属性制约着语句或语句片断的生成或解读,那么这组词汇单位必须用统一 的模式在词典中加以描写,它们因而构成一种词典释义类别按照诸多词典释义类别系统描写词汇单位的最终任务是揭 示整体语言词汇的系统性 “ 阶段 ” — — — 建立在“ 意思 ∴文本 ” 模式基础上的英俄双向计算机翻译系统,由 Ю.А п р е с я н 领导编制语义学派境内分支)的义素分析语言以语素、语词、语法、语调等各种语言单位为分析对象,在词汇组成、诠释方法、分析目的等方面,较之其他语义学派的语义元语言,有一系列重要的区别特征这些特征是本文介绍的主要内容为阅读和叙述方便,本文以汉语为语料,分析单位只限于词汇单位释文使用的元语言只是莫斯科语义学派俄语义素分析语言的汉语模拟2.义素分析语言的词汇单位组成莫斯科语义学派用来进行义素分析的语言是通过缩略的对象语来表达和定义的一套统一的语义元语言这套语义元语言由对象语中意义和结构简单的词、词形和句型构成其中的词汇单位表示语义单子和过渡语义因素它们数量有限,比对象语的词汇总量少若干位数一个语义单子或过渡语义因素,常常可能贯穿性质不同、数量众多的一系列语言单位,在语篇中保持一致的行为属性(А п р е с я н2005;П а д у ч е в а2004: 45 - 8)。
所谓语义单子,指的是可以用对象语单个词汇单位表示的语义因素它们只参与解读其他语言单位,自身不能进一步被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其他语义单子解读用义素分析语言解读语言单位不同于详解词典的释义,应遵循以简释繁、避免循环诠释的原则一个词位要用两个或两个以上较之相对简单的语义因素诠释,如:应该P =不能不P循环诠释常见于详解词典,如“ 子女 ” 和“ 孩子 ” 循环诠释:子女 — — — 儿子和女儿,儿子 — — — 男孩子,女儿 — — — 女孩子,孩子 — — — 子女;“ 祝贺 ” 与“ 道喜 ” 循环诠释:祝贺 — — — 庆贺 — — — 道喜 — — — 祝贺(《现代汉语词典 》 第5版,以下简称《现汉 》)只能被循环诠释是鉴别语义单子的一个重要标准不可解读和不可分解是语义因素的两种不同属性按照能否被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义单子诠释,词汇单位区分为可解读的与不可解读的两类不可解读并不等于不可分解,绝大多数不可解读的词汇单位都不是浑然一体,而是由更加细微的语义因素构成的这类语义因素被称之为语义“ 夸克 ” 语义“ 夸克 ” 不能用对象语的单个词汇单位表示,只能以描写的方式或专门的语言学术语表示(А п р е с я н1994)。
它们多出现在若干语义单子的叠合部位,如贯穿“ 存在、是、位于、认为、知道 ” 等的“ 无界 ” 语义因素(А п р е с я н2005)莫斯科语义学派的上述语义单子观与一些经典义素分析学者不同,后者把语义“ 夸克 ” 纳入语义单子之中,如分解am得出的“ 第一人称、单数、现在时、陈述式 ” 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最小语义单位与其说是语言的词汇组成部分,不如说是为了便于描写语言单位间的意义关系而概括出来的语言理论构件(Katz 1981[1966 ]; Bierwisch 1981[1970 ])对于语义单子的本体属性,语言学界有各种不同的理解莫斯科语义学派认为,语义单子是特定民族的语言层面的结构单位既然特定语言反映特定民族认知世界的独特方式,那么不同语言的义位及其内容自然相互有别,各自都有独具特点的词汇语义系统,义素构成只能通过对比特定语言内部自身词汇单位关系的途径来确定(А п р е с я н1995 II: 466 - 9;Б у л ы г и н а,Шм е л е в1997: 481 - 539;Г а к1998: 210 - 23)这就像在确定音位区别特征时,不宜将跨语际的音位特征强加给特定语言的音位系统一样,特定语言音位的区别特征只能通过与该语言中对立音位的比较来确定(Б о ч к а р е в2003: 130)。
031当代语言学另外一种观点认为,语义单子是超越民族的意识层面的基本概念和基本概念的结构单位基本概念、基本概念结构单位的普遍性质是跨文化交际的前提不管各民族的语言世界图景有多么悬殊的差异,但由于它们都建构在同一语义单子系统的基础上,因而彼此总是能够相互理解的民族文化思维的差异只表现在这些单位的各种不同组合方式上(W ierzbicka1999: 16 - 28)莫斯科语义学派义素分析语言语义单子的表达符号取自对象语,不可避免地带有对象语的民族特点,因而这种元语言的解构对象只限于特定语言的世界图景,分析的直接对象是词汇、语法等语言事实莫斯科语义学派以此而区别于研究方法近似的W ierzbicka和А р у т ю н о в а 前者用自己的跨语种语义元语言解读关键语词,以揭示语际民族文化因素差异;(W ierzbicka 2001)后者使用概念分析法,以特定民族文化概念内涵作为解读的直接对象(А р у т ю н о в а1988, 1998)表示语义单子的对象语词汇单位构成莫斯科语义学派义素分析语言的词汇基础过渡语义因素介于语义单子和作为解读对象的复杂语义单位之间,经过有限步骤的分析释义,可以化解为若干语义单子组成的结构,例如:继续P =不停止P,停止P =开始不P,开始P =在时刻t前不存在P,在t后存在P。
“ 继续、停止、开始 ” 都是过渡语义因素依据莫斯科语义学派的释义要求,词汇单位的解读要透明度高,避免繁冗,不必一步直达语义单子底层,而要遵循类似直接成分分析的方式,使释文由语义容量尽可能大的模块构成过渡语义因素正是这种性质的语义模块义素分析语言的词汇组成包括过渡语义因素,这与Lounbury(1956)的观点相近,语义单子连同过渡语义因素被Lounbury统称为语义公因子(公因子 ≠ 最小公因子 — — — 张家骅注)尽管“ 丈夫、母亲 ” 仍然可以进一步解读,但“ 婆婆 ” 一词用“ 丈夫的母亲 ” 解释远比用语义单子的复杂结构解释明了得多Goodenough (1956) ,W ierzbicka(1999: 11 - 20)等主张用语义单子解读语言单位W ierzbicka把她的语义元语言词汇单位严格限制在数十个普遍语义单子的范围之内,这种义素分析语言尽管有种种优点,但常常臃肿到令人难以理解的程度义素分析语言的统一性表现在,一个符号始终表示一个语义因素,一个语义因素始终用一个符号表示,完全排除自然语言符号的同义性和同音性这个原则为不同语言单位的共同语义因素在分析释文中保持同一性提供了保障,是将语言单位意义的系统关系形式化的必需手段。
试比较“ 给/告诉 ” 与“ 遗失/忘记 ” 两组动词的释文:X给YZ =X使Y开始有Z(Z =物质客体)/ X告诉YZ =X使Y开始有Z(Z =信息客体)X遗失Z =X因疏忽而停止有Z(Z =物质客体)/ X忘记Z =X因疏忽而停止有Z(Z =信息客体)正是由于借助了相同语义成分使用相同元语言符号式的解读方式,“ 给 ” 与“ 告诉 ” 、 “ 遗失 ” 与“ 忘记 ” 的部分同义关系,“ 给 ” 与“ 遗失 ” 、 “ 告诉 ” 与“ 忘记 ” 的部分反义关系,才一目了然起来莫斯科语义学派的义素分析语言因为建构在对象语的基础之上,自身易于理解,无需进1312006年第2期一步解读,所以较之建构在谓词演算逻辑式基础上的人工元语言有明显的优越性后者的词汇体系和句法手段主要由抽象的逻辑符号构成,自身有再解读的问题,这无异于通过未知的、隐晦的语义式来解读已知的、明晰的自然语言单位语义学如果不能借助简单自明的语言单位来解释复杂模糊的语言单位,那么它就会面对自己的理论与应用任务而显得苍白无力(W ierzbicka 1999: 30)构成莫斯科语义学派义素分析释文的语义因素在结构上是多层次的,除了语义单子和过渡语义因素的层次外,还有命题单位的层次。
一个语言单位语义的直接结构成分,可能不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义单子或过渡语义因素,而是由语义单子、过渡语义因素构成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命题单位,如X从Y来到Z =X在t1时刻位于Y, X在t2时刻位于Z,说话人位于Z; X忌妒Y P =X不(没) P,Y P, X希望Y不(没) P,希望自己P,因而X处于否定的情感状态(元语言释文中命题单位之间的相互关系见本文第4节)在莫斯科语义学派义素分析语言的释文中,做直接成分的语义单子、过渡语义因素和命题单位,都可以被看作语言单位意义方面的构成义素3.义素分析释文的直接对象莫斯科语义学派义素分析释文直接针对的不是孤立的词汇单位,而是置于特定题元框架结构中的词汇单位,如: X追赶Y( =X与Y向同一方向运动,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X位于Y之后,А п р е с я н1995 I: 108)这个原则是莫斯科语义学派构建“ 意思 ∴文本 ” 自动转换模式的任务决定的构建“ 意思∴文本 ” 模式要求扩大传统语义学的研究范围,将在“ 文本 ” 中起纽带作用的抽象语词作为主要的义素分析对象(А п р е с я н1967: 8)莫斯科语义学派因而与经典义素分析不同,后者的主要分析对象常常不是抽象语词,而是具体名词。
具体名词的构成义素集中显示在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