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海鏖兵(二)甲午战争中的大东沟海战.doc
29页黄海鏖兵(二)——甲午战争中的大东沟海战大东沟翻开中国辽阔的版图,从辽东半岛顶端的大连开始,沿着海岸线一路绵延北上,很快就能见到一条长久以来充当着国境界线使命的大河因为江水颜色恰似野鸭脖颈而得名的鸭绿江,发源自壮美的长白山麓,碧绿的江水流过东北大地后便滚滚汇入黄海这条碧绿江水的入口处,以密集的薪岛群岛为界,大致可以分为东西两个通道,东侧通道的海底,淤积的泥沙形成了大量泥滩,使得大型船只难以直接从这里上行至鸭绿江内,而西侧通道的入口处是一条历经海潮不断冲刷而形成的河沟——大东沟大东沟内的河道畅通,较易行驶,沟口还有一个小型的避风港——大东港(今为丹东港)可以停泊吨位不大的海船,从明清时代开始,大东港就已是中国北方一个重要的渔港商埠,随着港口设施不断完善、贸易日益繁忙,洋务运动兴起后,清政府更是在这里设立了海关加以征税管理,因而大东沟与大东港就成为了上溯鸭绿江以及在江口停泊靠船的要地在以往很多有关甲午战争的历史著作中,往往习惯把作为鸭绿江入海口航道的大东沟,和大东沟入口处岸边的小港口大东港混为一谈,缺乏详细考察,实际大东沟和大东港这两个地名必须认真区别对待 1894年,韩国东学党事起以后,中日两国军队在朝鲜半岛互相抗衡,为了向韩国增派兵力,当时中国军队共有两条通道可供选择。
首先是海道,即由成海、旅顺、大沽等处使用商船,直接横越黄海,将陆军运送至韩国仁川、牙山登陆,这种方式较为便捷、高效,因而从最初应韩国政府请求派兵镇压东学党起义开始,中国军队入韩大都是采取海道,但是自从日本联合舰队在韩国丰岛附近海面偷袭中国海军舰只,挑起丰岛海战之后,黄海海面局势顿时紧张,出于安全考虑,直接横越黄海海面的海上运输线被迫放弃增兵韩国的另一个选择就是陆路,经由东北陆地越过鸭绿江进入韩国境内,选择这一方式尽管整个行军过程中不存在遭遇突然袭击的风险,但是赴韩军队,尤其是从北洋沿海出发的淮军,需要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加上大量的辎重物品辗转运输,费时费力,既大大迟滞了进军速度,又对战力的保存极为不利,显然不适用于形势瞬息万变的战争时期面临两难境地的时候,紧邻着韩国本土,且位于中国海岸线一侧的大东沟的战略地位开始重要起来经过仔细权衡海陆两条运兵路线的利弊,北洋大臣李鸿章谋划制定了一个变通折中的方案这个方案首先仍借助海路运兵便捷快速的优势,同时考虑到回避横穿黄海直航韩国的风险,改为先采用商船运载陆军沿中国海岸线航行北上,经大东沟上溯进入鸭绿江,陆军下船登陆,再从此处渡过鸭绿江进入韩国,通过边境城市义州中转,陆路行军200余千米开赴平壤一带。
这一方案相较原先的直接从海路或陆路运兵计划多了几分中庸色彩,平衡兼顾了安全和效率两方面的因素,很快即开始在援韩计划中采用,鸭绿江口的大东沟从而成为运兵途中重要的海陆中转点,一时忙碌起来1894年9月16日凌晨从大连湾浩荡出行,护送着多达5艘运兵船的北洋海军主力,目的地也正是大东沟9月16日中午,随着轰鸣的轮机声从海面上越传越近,甲午战争爆发以来,中国规模最大的一次护航抵达目的地经过了大半天的航行,运兵船队由大连湾平安到达了大东沟口外,旗舰“定远”的横桁桁端随即升起了“尽快卸船”的号令,登陆活动立刻开始由于大东沟口内水深较浅,大型船只只有在天文大潮时才能驶入,悬挂德国商船旗,满载着提督刘盛休部4000余名淮系铭军官兵的招商局轮船“新裕”、“图南”、“镇东”、“海定”(甲午战争爆发后,轮船招商局为避免在沿海航行的商船遭到日舰劫夺,而与欧洲中立国协商,将军舰临时“售出”,悬挂中立国国旗,待战争结束后再“购回”,史称售旗保产)以及载运军火物资的运输舰“利运”和从大连湾出发时最终决定雇佣帮助运兵的美国商船“哥伦比亚”号,全都无法直接上溯进入鸭绿江,而是在“镇中”、“镇边”两艘蚊子船护卫下驶进了位于大东沟入口处西岸的大东港。
当船队缓缓驶入大东港后,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李鸿章早在9月13日左右就曾百般叮嘱催促东边道道台准备的驳运船只,只到了130艘大小不一的民船,依靠这些小船转驳4000大军前往义州登陆需要多少时间可想而知,“鸭绿江水深溜急,兵马来往过渡,竟无船只,关系甚重东边道谓向归义州承办,韩官疲懦,屡呼不应晚清政治中,不同地域、不同派系之间官员的互相掣肘、不配合,也正是甲午战争中国失败的一项重要原因目睹眼前的情景,铭军统领提督刘盛休已经顾不上愤怒,他下令属下的军队开始转乘,由中国东边道道台和韩国义州地方官征集的小型木质民船围绕在运兵船左右,进行过驳作业,5艘运兵船上的人员物资都必须转运到这些小小的人力木船中,然后再上行15海里到达韩国边境城市义州(今朝鲜新义州)附近岸边登陆吃水较浅的“福龙”、“左一”、“右二”、“右三”4艘鱼雷艇则帮助拖带木船,也随同一起上驶,同时协助沿途照料护卫为确保整个登陆行动万无一失,近海防御铁甲舰“平远”与鱼雷巡洋舰“广丙”被编为一队,配置在大东港的入口处,直接担负转驳场的警戒、守卫任务10艘北洋海军战舰组成的护航舰队主力则在大东沟口西南方12海里外下锚驻泊,临近西侧大洋河口外的小鹿岛,扼守在海洋岛方向通向大东沟的深水航道上,保护着舰队归航的后路,显然提督丁汝昌已经看出了这处位置的重要性。
这些静止下来的军舰依然保持着航行时的双纵队编队样式,位于内侧的右队依次为“镇远”、“靖远”、“经远”、“广甲”、“扬威”;由“定远”、“致远”、“来远”、“济远”、“超勇”组成的左队则位于外侧大东港内,潮水般的陆军人流从运兵船向海面上一艘艘小小的民船上慢慢倾泻,这些民船大都被三三两两用缆绳连接在一起,再由鱼雷艇拖曳着向上游对岸的义州方向驶去,由于鱼雷艇仅有4艘,更多民船都必须依靠风帆或人力划桨驶行经过15海里水路的艰苦跋涉,船近岸边,陆军士兵便纷纷跳入浅水,脚踩泥滩涉水上岸相比起人员,随行的四五百匹军马以及大量的火炮、弹药、粮草辎重,转运起来就更为艰难,一时间大东港、大东沟水道,乃至这段鸭绿江内都人声鼎沸、战马嘶鸣,被战时特有的紧张忙碌的气氛所包裹看到天色渐晚,却才只有少数军队登陆上岸的情况,担心这样大规模的登陆活动如果拖延时间过久,特别是拖延至明天白昼,难免被日本海军发现,坐镇在“定远”舰上的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下令必须连夜加速进行登陆夜幕逐渐降临,已经登陆上岸的军队开始架设营幕帐篷,鸭绿江边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炊火,尚在舟中的士兵则继续聚集在船舷边,在军官的催促下加快换乘的动作美国商船“哥伦比亚”号上的成员詹姆斯·艾伦在回忆录《在龙旗下》中生动地记述了这一幕“……士兵们在沿岸临时搭起了他们的帐篷。
十六日夜幕降临时,呈现出一幅粗犷的景色——宿营地的灯火沿着荒凉的江岸向远处伸延,在恐怖的黑暗中聚集着粗大的人影,在遥远的地方到处有灯光通明的军舰的巨大影像平远”、“广丙”两舰依旧在大东港港口默默注视着这片忙碌的场景,而此时护航舰队的主力都静静远泊在大东沟外的海中深水处,军舰外表上维多利亚式的黄黑两色涂装已渐渐在暮色中成了模糊的一片,只有皎洁的月光多情地在黑夜里勾勒出它们的轮廓各艘军舰都严格按照《北洋海军秋季操单》的规定,于当天傍晚的17时准时开晚饭,17时30分,随着尖锐的银笛哨音,各舰开始整理索具、打扫舱面,18时30分,水兵们在低级军官和士官的督率下,沐浴在晚霞中进行一天中最后一次操练当士官们手中怀表的指针指向19时20分时,所有不当值的水兵都开始前往专门的存放位置取出吊床,并于10分钟之后在各自的工作位置附近开始张挂,一切都必须井然有序、一丝不苟,由前任总教习英国人琅威理所带来的严格规章制度,此时还在基本严格地执行着20时30分,水兵们进行一天中最后一次卫生清扫,然后可以稍稍休息聊天,有些士兵还会在舱内偷偷饮茶去乏,锅炉舱下班的士兵会在专门为他们配置的司炉浴室里沐浴更衣,准备享受酣甜的休憩。
21时整,在值更官以及身着红色制服、手持毛瑟步枪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跟随下,各舰的大副开始巡查全舰,30分钟后各舰进入睡眠此时,按照北洋海军采用的昼夜6轮值班制,负责21时—24时、1时—4时的官兵开始至为艰苦难熬的夜间值勤工作,“内巡各舱,外了四远及行船各事,轮机舱则查察机器磨洗、擦油等事”,秋夜充满寒意的海风中,高居在桅盘内的瞭望兵依旧在睁大双眼,透过茫茫夜色竭力观察四方,为舰队充当预警角色,他们将最先迎来新一天的日出此刻,北洋海军护航编队的官兵,和大东沟内正在忙着登陆的陆军官兵们无法知晓的是,他们这次运兵赴援的目的地,韩国北方重镇平壤实际已经落入敌手了,在远方那片大雨倾盆的天空下,中国的陆军官兵正在四散溃逃,正在日本军队的枪口面前纷纷倒下,李鸿章苦心孤诣造就起来的万余淮军精锐,一夜之间就化为乌有他们更加无法知晓的是,在这同一片月光下,海平线的另一端,有一支飘扬着太阳旗,全由白色军舰组成的舰队在高速航行,目的地也是大东沟甲午战争时在远东曾专门考察战事情况的英国中国舰队(The China station)司令斐利曼特尔(E·Fremantle)海军中将曾评价道,“最初日本舰队只用于保卫运输船,清国舰队则只允许在渤海湾内巡航,禁止向自山东半岛成山头到鸭绿江一线以东出航。
因此,两国都以海军作为陆军的辅助,把海军置于次要地位,这就是对制海权作用的误解认为整个战争中中日两国的海军都不过是陆军的附庸而已由此可以基本了解,和忙着护送运兵船的北洋海军一样,日本联合舰队也并不像今人想象的那样积极主动、谋略缜密,实际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行动,担当护航队的角色,并未有过多少主动寻求主力决战的举动为了配合陆军对平壤发动进攻的计划,9月10日日本联合舰队主力从佐世保启航出发,护送搭载着第一军司令官山县有朋大将及其所部上万名日本陆军官兵的31艘运兵船前往韩国,于12日中午抵达仁川港进行登陆,第二游击队与西海舰队入港协助陆军卸载,而本队和第一游击队则集中在曾经发生过丰岛海战的南阳湾外驻泊守护为确保登陆行动的安全,期间伊东祜亨还派出第一游击队前往中国威海一带,侦察北洋海军的动向,并以此牵制北洋海军行动,造成有日本军舰在渤海内外觊觎的假相,使得北洋海军不能远离渤海威胁日军登陆9月14日,农历中秋佳节,即北洋海军主力护送5艘运兵船从威海前往大连湾的当天,日本联合舰队也从南阳湾锚地出发,应陆军的要求于15日日本陆军对平壤发动总攻当天,集中至大同江口设防,以防备北洋海军从濒海方向进入大同江,进而威胁正在进攻平壤的日本陆军。
派往中国侦察的第一游击队则在对成山头一带进行游弋以后,也准时于当天到达大同江会合与丰岛海战之前,有关中国运兵船出发时序的绝密情报被泄漏一样,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就在北洋海军护送运兵船从威海航向大连湾的第二天,日本联合舰队即获得了一连串的相关情报:“十五日抵达大同江获悉大孤山海上大鹿岛敌军警戒甚严”,“大鸟公使(日本驻韩公使大鸟圭介)也拍来电报称,中国军队取海路前来朝鲜,估计要在大鹿岛一带登陆”,“在暗中侦察敌情时,发现鸭绿江之中国一侧有一个叫大东沟的小港,其附近形势非常值得警惕”不知道是天意使然,还是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刻意施下的计谋,北洋海军14日从威海护送运兵船前往大连湾时,只派出了“超勇”、“扬威”、“平远”、“广丙”4艘实力不强的战舰,以及“镇中”、“镇边”号蚊子船和“福龙”、“左一”号鱼雷艇随行护航,而包括铁甲舰在内的北洋海军主力则在丁汝昌率领下开向了成山头方向,表面上使人产生中国此次护航兵力不强的假相,实际这支主力在到达成山头后立刻改道,也急速航向大连湾,与护航舰队会合受北洋海军分兵这一假相蒙蔽,日本联合舰队直到此后与北洋海军主力遭遇时,都一直误认为中国护航大东沟的军舰只是“超勇”、“扬威”等区区几艘弱舰而已,以为又能进行一次如同丰岛海战一般的偷袭。
9月16日下午2时,中国护航编队在大东沟忙于进行登陆时,大同江江口的日本联合舰队完成了补给作业,由运输船运来的弹药、无烟煤以及淡水食品,塞满了各舰的船舱下午5时,伊东亨亲率舰队启航,第一步的目标为控扼在旅顺通向大东沟航线中途的必经之地——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