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哲学的新方向分析.docx
21页艺术哲学的新方向分析主客二分即主一客关系式,由柏拉图开其先河,其明确的建立和发展则相伴于笛卡尔开创的西方近代哲学,到黑格尔达到其完善的顶峰这种思维模式要求作为主体的人把本来外在于主体的客体作为对象来加以认识,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最终认识到特殊事物所共有的普遍性即本质、概念,从而能说出某事物是“什么”这“什么”就是各种特殊事物的本质、概念例如,当认识到或者能说出某物是“桌子”时,这里的“桌子”就是各种特殊的桌子的普遍性,是它们的本质、概念可以说,“什么”乃是主一客式所要达到的目标,主一客式由此而崇尚理性、概念,故这种哲学又可叫做概念哲学西方传统艺术哲学基本上以所谓典型说为其核心,典型说就是以概念哲学为其理论基础的:典型就是作为普遍性的本质概念艺术品或诗就在于从特殊的感性事物中见出普遍性、见出本质概念柏拉图认为感性事物是概念的影子,而艺术品或诗不过是对感性事物的摹仿,因而是影子的影子,故他要拒斥诗人、画家于他的国门之外亚里士多德认为历史学家描述已发生的事情,诗人则描述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诗所言说的大多带有普遍性,而历史所说的则是个别的东西②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普遍性就是典型,诗就是要写出典型。
亚里士多德还把典型与理想联系起来,认为艺术品应当按事物“应然”的理想去摹仿,例如画美人就要画出集中美人之优点的理想的美人这种典型显然是以本质概念为依归,实源于柏拉图的“理念”理念”本来就有普遍性、理想性的意思,艺术品应以“理念”为原型来加以摹仿西方近代流行的“典型”一词与柏拉图的“理念”有密切关系康德虽然承认审美意象所包含的意蕴远非明确的普遍性概念所能充分表达,这比亚里士多德把诗人所描述的可能性限制在同类的普遍性范围之内的思想要前进了一步,但康德没有充分发挥这一思想观点,而且他的哲学中的“规范意象”,显然未脱旧的追求普遍性概念的窠臼近代艺术哲学的典型观已经把重点转到特殊性,重视普遍与特殊的统一,但即使是强调从特殊出发的歌德,也主张在特殊中显出普遍,所谓“完满的显现”就是要显现出本质概念,这种艺术观仍然是走的概念哲学的旧路西方艺术哲学中有所谓艺术摹仿自然的主张,不用说,是以自然为原型,以艺术品为影像的主一客式的表现黑格尔虽然批评摹仿说,认为摹仿说意在复制原物,而实际上摹仿总是“落后于原物”,但黑格尔所谓“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仍然是要求艺术品以追求理念即普遍性的本质概念为最高目标,凡符合艺术品之理念的就是真的艺术品,尽管他也要求典型人物应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我国文艺理论界近半个世纪以来所广为宣讲的典型说,认为只有能显现一件事物之本质或普遍性的作品才是真正的艺术品,此种艺术观完全是西方传统典型说之旧调重弹,其理论基础是西方旧的概念哲学,它的要害就是把审美意识看成是认识,把美学看作是主一客关系式的认识论在三十多年前的那场美学争论中,有的参与者曾明确宣称,美学的哲学基本问题是认识论问题,这就充分点出了他们所崇奉的旧的艺术哲学的核心黑格尔逝世以后的一些西方现当代哲学家如狄尔泰、尼米、海德格尔等人,都不满意传统的主一客式的概念哲学,而努力寻求一种超越主一客式、超越概念哲学的道路这是西方哲学的一次新的重大转向狄尔泰认为人与世界的关系不止是主体与客体的外在关系,人生的意义不止是在主体与客体之间搭上一座认识的桥梁而已,人生乃是作为知情意的人与世界万物融合为一的整体尼采主张摒弃主体、客体的概念他斥责柏拉图抬高世界、贬低感性世界,是因为“柏拉图在现实面前是懦夫”尼采明确断言,艺术家“热爱尘世”,而旧形而上学把人引向概念世界,使人生变得“枯竭、贫乏、苍白”他提倡“学习善于忘却,善于无知,就像艺术家那样”③这也就是提倡超越主客、超越知识以达到他的"酒神状态"一种与万物为一体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尼采还认为世界万物不过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根本没有什么独立的实体或本质概念海德格尔则明确地要求返回到比主一客关系更本源的境域,或者说是一种先于主客区分的本源此境域由普遍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影响”“构成”,每个人都是这种联系、作用、影响的聚焦点,有的联系、作用、影响是直接的、距离较近的、有形的、重要的,有的是间接的、距离较远的、无形的、不重要的借用佛家所讲的“因缘”来说,一事一物皆因缘和合而生,有直接与以强力者为因,有间接助以弱力者为缘,事物皆与其境域相互构成人与世界的关系就像灵魂与肉体的关系一样:无世界,则人成了无躯体的幽灵;无人则此世界成了无灵魂的僵尸,是无意义的我为了通俗起见,经常借用中国哲学的术语把这种关系称为“天人合一”天人合一”就是万物一体:万物各不相同而又互相融合,一气相通,这里没有任何二元之分,包括主客之分、物我之分这万物一体的境域是一切事物之所以可能的本源或根源,它先于此境域中的个别存在者,任何个别存在者因此境域而成为它之所是人首先是生活于此万物一体的“一体”之中,或者说天人合一的境域之中,它是人生的最终家园,无此境域则无真实的人生但人自从有了区分主客的自我意识之后,就忙于主体对客体的追逐而忘记了对这种境域的领会,忘记了自己实际上总是生存在此境域之中,也就是说,忘记了自己的家园。
诗意或者说审美意识,在海德格尔看来就是打开这个境域,就是一种返回家园之感也可以说,就是回复或领会到天人合一、万物一体人自脱离母胎以后,先总是有一个短期的不分主客的无自我意识的阶段,然后才区分主客,产生自我意识,至于领会到万物一体、天人合一,从而超越主客二分,则是有了审美意识的人或少数诗人之事黑格尔青年时期曾经把艺术、审美意识置于哲学、理性概念之上,到了他的哲学成熟期则反过来把哲学、理性概念置于艺术、审美意识之上他在阐述其成熟期的这套理论时曾明确地把主客“二分”的态度看成是“对于对象性世界的散文式的看法”而与“诗和艺术的立场”“相对立”④从黑格尔这里也可以看到我国三十多年前关于美是主客二分关系的观点之陈旧只是黑格尔仅仅认为从无自我意识到有自我意识的“中间状态”才有诗兴和艺术的起源,他不知道有通过修养和陶冶而达到的超越主客的诗意和艺术,就像老子所说的超知识的高级“愚人”状态或“复归于婴儿”的状态即真正的诗人境界黑格尔贬低艺术,他是主客式的散文哲学家,而非诗人哲学家实际上在他以前的主一客式的旧形而上学也都认为个人的意识发展以及整个人类思想的发展都只不过是从原始的主客不分到主客关系而已,他们只知道在主客关系框架内通过认识而达到的主客统一,而基本上不承认有超越主客关系的诗意的“天人合一”、“万物一体”所以在他们看来,真实的世界只能是“散文式的”,人们最终能达到的只是一些表达客体之本质的抽象概念。
哲学成了远离诗意的枯燥乏味、苍白无力、脱离现实的代名词海德格尔一反黑格尔集大成的主一客式的主体性哲学,强调对“人与存在的契合”⑤的领悟或感悟,认为人一旦有了这种感悟,就是聆听到了“存在”的声音或呼唤因而感到一切都是新奇的、“令人惊异的”,都不同于按平常态度所看待的事物,而这所谓新奇的事物,实乃事物之本然所以海德格尔说:“哲学就是与存在者的存在相契合”⑥;又说:“诗人就是听到事物之本然的人”⑦海德格尔显然把哲学和诗给合成了一个整体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海德格尔认为,因感悟到“人与存在的契合”而引起的新奇或惊异,并不是在平常的事物之外看到另外一个与之不同的事物他认为“在惊异中,最平常的事物本身变成最不平常的⑧所谓最平常的,就是指平常以主客式态度把事物都看成是与主体对立的单个存在者海德格尔认为以此种态度看待事物存在不可能敞开,而在“人与存在契合”的“惊异”中,同样的平常事物被带进了“存在者的整体”,事物不再像平常所看待的那样成为被意识人为地分割开来的东西,而显示了“不平常性”,从而“敞开”了事物之本然敞开了事物本来之所是所以要达到诗意的“惊异”之感,只有超越主客关系,进入一种类似中国的天人合一的“人与存在相契合”的境界之中。
海德格尔对于“人与存在相契合”的感悟所引起的诗意的新奇、“惊异”之感的看法,和文学家柯勒律治的看法是一致的,只不过柯勒律治没有那么多的哲理分析柯勒律治说:“渥兹渥斯先生给自己提出的目标是,给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类似超自然的感觉;世界本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可是由于太熟悉和自私的牵挂的翳蔽,我们视若无睹,听若罔闻,虽有心灵,却对它既不感觉,也不理解⑨文学家柯勒律治的这段话如果用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哲学语言来概括,那就可以这样说:世界本是一个“人与存在相契合”的整体,在这个整体中,事物的意蕴是无穷的,只因人习惯性地以主客关系的态度看待事物,总爱把事物看成是主体私欲的对象,人对这样观察下的事物熟悉到了麻木的程度,以致受其遮蔽,看不到这平常事物中的不平常的魅力看不到其中的美丽和惊人之处海德格尔一反西方旧形而上学,把哲学和诗结合在一起所以他关于在“人与存在相契合”的感悟中所发现的平常事物本身中的不平常性的观点和论述,与诗人、文学家不谋而合任何一个哲学家,即使是主张以主客关系为最高原则的哲学家,其本人实际上也都有自己的“与存在相契合”的境界。
如果我们的哲学家们能沿着当今的哲学和艺术哲学的新方向像诗人创作诗的作品一样,创作出表现个人独特境界的新颖的、“令人有惊异之感”的哲学作品,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妙而令人惊异的景象啊!人类的生命和生活本来是美妙而令人惊异的在人所融身于其中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境域中,每个事物都是一个聚焦点就一事物之当前显现的方面来说,它是“在场的东西”,就与一事物相关联的背后隐蔽的方面来说,乃是“不在场的东西”在场与不在场、显现与隐蔽相互构成一个境域说此境域是万物之本源,意思也就是说,不在场的、隐蔽的东西是显现于在场的东西的本源按照这种新的哲学方向和观点来追究一事、一物之本源,则需要从在场者追溯到不在场者,而不是像旧的概念哲学那样到抽象的概念中去找本源,这里的不在场者不是概念,而是与在场者一样具体而现实的东西哲学由旧方向到新方向的转变就这样把人从抽象的概念王国转向具体的现实王国,由天上转向人间,由枯燥、贫乏、苍白的世界转向活生生的有诗意的生活世界人本来就是诗意地栖居在这大地上这样,哲学本身就是艺术哲学通常把艺术哲学看成是哲学的一个分支的看法应该说是过时了按照这种新的方向和观点,文艺作品不再是以写出具有普遍性的典型人物、典型性格为主要任务,而是要求通过在场的东西显现出不在场的东西,从显中看出隐。
只有在显隐相互构成、人与世界相互构成的整个联系、作用、影响之网络中,在此本源中,才能看到一事物的真实性诗不简单是个人情感的表达,而是引发或者用老子的话说就是"反"到作为本源意义的境域,是看到真理所以海德格尔说,有诗意的艺术品乃是“真理的场所”真与美在海德格尔看来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这里要着重说的是这种寻本求源的新方向与旧形而上学的一个重大区别前面说到旧形而上学家的概念哲学要求说出事物是“什么”,与此相对的是,新的哲学方向则要求显示事物是“怎样”的意思就是要显示事物是怎样从隐蔽中构成显现于当前的这个样子的什么”乃是把同类事物中的不同性差异性、特殊性抽象掉而获得的一种普遍性,“怎样”则是把在场的东西和与之不同的、包括不同类的不在场的东西综合为一,它不是在在场与不在场之间找共同性这里的“怎样”不是指自然科学如生物学、化学等所研究的动植物怎样生长、化合物怎样化合的过程,而是从哲学存在论的意义上显示出当前在场事物之背后的各种关联,这些背后的“怎样”关联,并不像自然科学所要求的那样需要出场和证实例如:从梵?高画的农鞋显示出隐蔽在它背后的各种场景和圆面即各种关联:如农夫艰辛的步履,对面包的渴望,在死亡面前的颤栗,等等。
正是这些在画面上并未出场的东西构成在场的画中的农鞋总之,“怎样”说的是联系,是关系,或者用佛家的话说,是“因缘”,而不是现成的东西“什么”这些关联的具体内容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