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草类兴象生命意蕴浅探.docx

    《诗经》草类兴象生命意蕴浅探    张虹（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陕西 渭南 714000）Reference：草类植物是《诗经》传达生命意识时最常用的兴象之一，代表着某些确定的生命况味其涵义可归纳为三个意义鲜明的序列：善恶生命品质的象喻、女性性别意味的附著、人类生命节律的暗合而葛兴象作为其中特别的一类，其生命含蕴尤为复杂和突出Keys：《诗经》；草；兴象；生命含蕴I222.2 　 　：A：1673-2111（2012）07-0158-02　　《诗经》是一部人生之书，满溢着商周先民关于个体生命的种种感悟，而这类感悟又“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孔颖达《毛诗正义》），往往通过一定的兴象传达出来，构成了别有意味的生命兴象系列而草类植物可谓时序变迁、生命盛衰的最显著的指示计，由此成为了《诗经》传达生命意识时最常用的兴象之一《诗经》中与生命意识相关的草类兴象品名十分繁多，包括葛、麻、蕨、薇、台、莱、绿竹、蔓草、蒹葭、芦苇、荇菜、茹藘等等，各自代表着不同的人生思索、生命况味《诗经》草兴象的生命涵义可归纳为几个意义鲜明的序列　　1 草之善恶--生命品质的象喻　　首先，《诗经》中有一类“善草”的兴象，它们往往与君子的美德相提并论，借物赞人。

《王风·丘中有麻》：“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集传》云：“麻，谷名子可食，皮可绩为布者[1]可见是一种于人极有裨益的谷物，而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麻又是一种坚挺、笔直的植物，昭示的必然是高尚美好的品质与此相类的还有《小雅·蓼萧》：“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萧，《集传》：“荻也，……生有香气《南山有台》：“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台，《尔雅翼》：“沙（莎）草可为衣，以御雨莱，《集传》：“草名，叶香可食者也《菁菁者莪》：“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莪蒿也，又名萝蒿，陆玑注疏：“茎可生食，又可蒸食，香美，味颇似蒌蒿”(《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这些植物，或者气味馥郁，或者可食用，可为衣，自然和仪德超群的君子易于发生关联，可以说是开了后代“善鸟香草，以喻君子”的先河　　竹也是一种草本植物，以翠竹写照君子的手法亦首见于《诗经》《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集传》：“淇上多竹，汉世犹然，所谓淇园之竹是也[1]绿竹中虚外直，挺秀洒逸，终年长青，骨格清奇，正宜比喻人的志洁品高，丰采出众竹被誉为花中君子，这种观念应该从《诗经》时代就已沉淀下来了。

　　“善草”如此，那“恶草”又当如何说呢？《小雅·我行其野》中蓫、葍两种恶草关联的是主人公的悲惨婚姻和不幸遭遇；《小雅·蓼莪》亦曰：“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集传》：“莪，美菜也；蒿，贱草也……以比父母生我，以为美才，可赖以终其身，而今乃不得其养以死；于是乃言父母生我之劬劳，而重自哀伤也！”[1]和味恶不可食的蒿草一样，“蔚”也是一种不结子、不成材的恶草，它们所引起的，是有缺憾的品质，不如意的心境，贫困痛苦、生不如死的生存境况　　2 草之柔弱--性别意味的附著　　其次，草兴象似乎又具有某种阴性的生命意味，往往被用作女性的象征《诗经》中有一类“山有…隰有…”的对举语句，大致都与男女情爱有关，且看“山”与“隰”上生长的植物：“山有乔松，隰有游龙《郑风·山有扶苏》）“山有榛，隰有苓《邶风·简兮》）“游龙”，一名红草，水荭，红蓼，或曰马蓼，《集传》云：“叶大而白色，生水泽中”[1]，枝叶婀娜；而“苓”，郭璞注作甘草，生长于湿地，依附于树根，可入药，有滋补止痛之功效，正与女性之柔顺、体贴性格相呼应山上生长的是伟岸挺拔的榛树和乔松，水泽生长的则是秀丽婉柔[来自WwW.lw5u.Com]的水荭和苓草，树兴象和草兴象在这里被打上了醒目的性别标记。

　　因此，《诗经》中才有诸多“美人如草”的描写东门之墠，茹藘在阪《郑风·东门之墠》）可作绛色染料的茜草与下文高大的栗树对应，是女子的自拟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郑风·野有蔓草》）绵延成片的碧色柔草上点缀着晶莹的露滴，恰如我的爱人，眉目如画，婉丽清扬而芦苇这种植物在《诗经》中也多与女子共同出场《卫风·硕人》：“葭菼揭揭，庶姜孽孽《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葭，芦也；菼，荻也，与蒹葭是同一品物[2]芦苇（或称芦荻）这种“似萑而细，高数尺”（《诗集传》）的植物依水而生，修长萧疏，姿容淡雅，柔韧细弱，和窈窕柔媚、弱不胜衣的美人儿颇有形似神似之处这些美丽的、婀娜的、柔可绕指的芳草，敷演出的是一种阴柔美丽的审美意味，构成了系[来自Www.lw5U.com]结于女性的生命观照　　3 草之荣枯--生命节律的暗合　　草兴象涵义的第三个序列，就是基于物我交融的生命一体化观念，将草类生长枯荣的生命节律同人类荣通盛衰的生命节律沟通起来，展示二者的同步性《齐风·莆田》中“维莠骄骄”“维莠桀桀”--那高高密密、茁壮生长的莠草其实正暗示着少年由垂髫到加冠的成长：“婉兮娈兮总角丱兮。

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小雅·何草不黄》则是植物与人同处生命摧损状态下的对应描写：“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草在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变黄枯萎，人在繁重劳役之中心力交瘁而《王风·中谷有蓷》描写则更为形象深入：　　中谷有蓷，叹其干矣有女仳离，慨其叹矣慨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叹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叹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蓷，郭璞注：“今茺蔚也，又名益母”，是医治妇科疾病的药草，喜生阴湿处，诗中女子拿来自拟尤为恰切脩”，本指肉干，干缩也湿”乃“日显”之假借，《广雅》：“日显，曝也”，晒干也喜阴湿的益母草因天旱而渐渐干枯，生机抽离，正象征着被弃（或曰乱离失夫）女子的凄惨无靠，飘零憔悴干枯，萎缩，曝晒，语义逐章加深，女子的忧愁与痛苦也逐章加深，草与人的生命形态同时步步沦落　　4 葛--一类特殊的草兴象　　《诗经》草兴象系列中有一个兴象是相当突出、屡被应用的，那就是葛葛，《说文》：“絺绤草也是一种蔓生纤维科植物，其皮可制成细丝，织为衣料，在《诗经》时代已是重要织布材料《周礼·地官·掌葛》：“掌以时征絺绤之材于山农。

[3]时人须臾难离，必然对它的自然属性多加瞩目，并且贯注了一系列的生命联想　　其一，葛藤蔓生于山野，性柔韧，喜攀附，由此引申出女性、情爱、婚姻等色彩其枝蔓绵延不绝，生命力极旺盛，自然又不觉与血脉蕃衍、家族旺盛等美好祝福之意挂起钩来而由葛藤有形的生命形态的绵长，更可过渡到无形生命情感的绵长--这包括绵绵相思，也包括绵绵祝福《周南·葛覃》是一位已嫁女子将要回娘家省亲时所唱出的欢欣之曲，前两章采葛制衣的描写并非泛笔，“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是婚姻的象征，也是剪不断、长绵延的血缘亲情的点题《周南·樛木》与《大雅·旱麓》都是以葛起兴，寄托深深祝福，如袁俊英所说，《樛木》是祝贺新郎之诗，“南有樛木，葛藟萦之”分明是婚姻合媾的提示词而《王风·采葛》写情爱的深浓，写绵长的相思：“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选用葛意象亦是基于其独特的生命意蕴而定的　　其二，葛藤生长时愈是蔓延，距母体也就愈远，这种生存状态又意味着一种失去庇护、孤独无靠的痛苦生命处境《邶风·旄丘》中的琐尾流离之子悲声作歌：“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旄丘的葛藤啊，你的节儿为何蔓延而长？叔叔伯伯啊，为何日久而不见施以援手？葛藤的蔓延反而造就了一个凄惨的过错，正如人漂落异乡，无依无顾。

《王风·葛藟》调异而实同：“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河边绵延远去的葛藟结合水意象的阻隔感和流逝感，更增悲恻情味而《唐风·葛生》中那覆盖了荆棘、遮蔽了荒野的茂密葛藤，不仅是眼前实景，含义尤为深厚，既有茕茕孑立之悲，有漫长思念之喻，自身又是男女情爱婚姻的一个表征葛兴象的含蕴本就是多重复合的，在许多诗中其实彼此叠加，难以分割　　5 结语　　总之，《诗经》草兴象是人类生命品质的象征，生命节律的比附，阴柔性别的符号，也富有某种情爱婚姻的意义这些生命意蕴在中国古典文学的长河中沉淀下来，渐趋固化，演流至今　　注释：　　[1][宋]朱熹集注. 诗集传[M]. 北京：中华书局，1958: 34-146　　[2][日]冈元凤纂辑. 毛诗品物图考[M]. 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2：12　　[3][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 周礼正义[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24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