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蜡烛”无法照亮武义教育的未来转自埋头拉车.pdf

两三百年前，并上推两三千年，这个民族还是世界的老大，掌握文化的人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那时，人们相信能读好书的人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人们甚至不敢亵渎一片写过字的废纸，叫“敬惜字纸” ；那时，老师与天地和君父同样崇高，人们把“天地君亲师”五个字供奉在家里的神龛中，对之膜拜八十年前，这个民族还没有摆脱愚昧和被瓜分的阴影，这片土地动荡不安，满目疮痍，人们相信， 救亡图存， 首抓教育 1917 年胡适在 《归国杂感》 中写到： “我家乡的小学堂 ,,要每年花六十元钱去请一个中学堂学生兼教英文唱歌 ,, 茶叶店的伙计，一天做十六七点钟的工，一个月平均只拿得两三块钱！还有那些工厂的工人，更不用说了 ”注意，胡适说到的这个月薪 5 块大洋的英文歌教师只是一位在课外兼职的在读中学生据《银元时代生活史》一书， 30 年代上海卫生局的一名科长， 月薪 30 大洋， 上海市某局普通成员月薪不足 13 大洋，同期上海一般工人的月薪约为 15 大洋 另据资料， 30 年代上海中学教师的平均月薪为 120 大洋 （到 1946 年时非正规毕业的最低一级也是 120 了） 从 20 年代中后期到抗战爆发前中国物价基本平稳， 我查到每两黄金 （ 50 克） 1927 年在汉口 65 大洋， 1935 年在上海最低 77 大洋。

有资料显示， 那时一位小县城的中学教师每月可以得到 80 大洋， 这笔钱可以让他全家过体面的生活，他还可以每月拿出几块大洋，包一辆黄包车做自己的专车那时，高中老师叫“先生” ，他们是绝不会谈钱的，因为这个民族给足了他们清高的本钱五十年前，高中老师也是不谈钱的，因为他们的收入还是非常高一个大学生如果到政府机关当公务员，很可能会被同事议论“读书很不行的” 四十年前， “史无前例” 的文化浩劫来了， 这个民族决定将有知识的人彻底打倒在地， 再“踏上一万只脚” 那时，交白卷的学生被宣传成“英雄” ，老师被学生殴打，被社会批斗，然后关入牛棚“接受改造” 那时，这个民族的老师叫 “臭老九” 之所以叫“老九” ，是因为元朝时人被按贵贱分成十个等级，野蛮落后的蒙古人极端仇视辉煌的中原文化，他们把读书人划到倒数第二等，在他们的前后分别是娼妓和乞丐，就是所谓“八娼、九儒、十丐” 至于还要加个“臭”字，则是为了鄙视他们的清高那时，高中老师也是绝对不会谈钱的，因为他们想先活下去三十年前，这个民族从噩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如此贫穷于是教育也穷了，穷到极点那时老师不再是“臭老九”了，他们被民间称作“穷教书的” 。

这个民族为了表示自己对教育的重视，决定没有物质就靠精神来弥补，他们开始了长久的造神运动 1985 年开始有教师节了，教师成了“园丁” ，成了“灵魂工程师” ，成了“太阳底下最光辉的” ，所有人都知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就是讲老师的 （荒谬的是，据说这句诗其实是讲爱情的，是李商隐表达绝望的相思的！当初选这句也许就是因为它悲剧到无敌？）那时，教师是专门奉献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免费补课的，咳血工作的，清贫的，清寒的，绝对娶不到城里老婆的；那时，高中老师也是绝对不会谈钱的，因为他们谈也白谈，只能被禁锢在虚幻的光环里，默默烧光自己！十天前，这个民族的经济规模已经是世界第二了，这个南方的小县也宣称财政收入有十几个亿了这时，有一位高中老师决定打破沉默来谈钱了他取名“六月飞雪” ，在这个小小的论坛里发了一个短短的帖子，为几百位同事无端被取消一万多年终奖却得不到一句交代而鸣冤这个 “六月飞雪”发帖以后就神秘地消失了，论坛却沸腾了，这个帖子很快成了点击十几万的神帖人们或忧虑或愤怒地说：为了几块钱，犯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我们当年的老师都免费补课的，如今的老师都只谈钱不讲奉献了吗？如果学校里只剩下这些想着钱梦着钱的老师， 后果有多么可怕！ 任劳任怨不是基本师德吗？比比农民工比比环卫工你们强多了，还不知足 ,, 接着当一个被夸张了几乎一倍的所谓收入数字被抛出来后，大家更是愤怒了，太没天理了！竟然比公务员还多 ,, 然后来一位高人痛心地说，美好形象，毁于一旦啊 ,,最后来一位疑似大学生说：高中老师原来那么悲催么，看来先不急着回武义，要果断考研去了。

而高层，只说了一句“钱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你们应该安心教书，多讲奉献” ，然后就一直沉默着高中老师悲愤了，这种悲愤远过于奖金被扣光这事情本身农民工拿不到劳动报酬，连总理都会来帮忙呐喊；为什么高中老师争取自己被无端克扣的奖金就只能被要求“安心教书奉献，别谈钱”呢？所有高中老师沉默地看这帖子，几位也许还没看透现实的新兵们匆匆上场了这些平时没有机会和人拌嘴也没有时间混论坛的人，气急败坏地和那些腿子、闲人、骨灰们徒劳地战斗着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怎样巨大的风车战斗从当年那场造神运动后，人们潜意识里给自己尊敬老师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老师必须无私奉献牺牲自己一旦哪位老师奉献多年累了，想做一回正常人，那么他就会立即被拉下神坛，打入尘埃，被任何一位也许从没有无私奉献过的普通人理直气壮地唾骂！人们一方面设定教师应该无比高尚，另一方面随时对教师作最恶意的推测，并且把任何一点负面的事情都无限扩展到全体比如，那些送礼的家长说，我不送礼孩子就要被忽视虐待，但我和我的同事却非常清楚这种推测多么荒谬；比如，汶川地震后到现在，说到老师，很多人第一想起的也许不是程千秋而是那个尊重生物本能诚实宣称自己生命比较重要的范跑跑。

固然每个群体都会有败类，教师也会受社会的影响，但非常客观地说，职业特点决定了这个群体是最单纯的，尤其和现在这个社会一对比更是如此但为什么有些人这么喜欢骂老师呢？一方面教育的事情大家都比较关注，另一方面很可能就是因为身边被如此神化的只有这么一个群体有些人就是通过肆无忌惮指责教师不够高尚，潜意识里获得得一种道德优越感从这个角度看，文革时的“臭老九”固然是对尊师传统的肆意践踏，但此后的造神运动才是对这个传统的彻底阉割和异化！今天我写作此文的第二段，无意于作行业间比较，更无意于贬低什么民国时代教育普及率是很低的，能教高中的就是社会精英了我比较玩味的是，当年为什么竟能把那样的精英留在并不精彩的中学讲台上？也许就是因为还没有被“奉献”异化的真正的传统使他们认为应该拿出高薪，使普通民众也认可这种高薪这种认可反映出了教师真正受尊重的社会地位！把精英留在教育岗位上，也许这是那个年代大师辈出的原因之一吧？而我们把教师神化，表面上，教师是被抬到了从没有过的高位，但没有足够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只能是用来自我欺骗的空中楼阁， “穷教书的” 四个字才反应了老师在社会上的真实地位！其实，当一个人要求别人无私奉献的时候，心理上已经先赖掉了自己付出的义务；当一个民族要求教师无私奉献的时候，本质上暴露的就是对自己教育投入不足的心虚！什么是蜡烛？这是一种没有后力补充的， 只能自我燃烧的一次性消耗品， 是不可持续发展的， 同时，还是光芒很微弱的！无数蜡烛烧尽自己也只能照着这民族暂时走出黑暗。

指望一个人奉献也许可能，指望一个群体持续奉献几十年，这么想的人只能是自我欺骗的鸵鸟当年自然有当年的无奈，但现在不是点蜡烛的时代了，想要得到多少光能就该拿出多少电能来！ 15W 的灯泡只能照亮一段楼梯，如果这民族愿意拿出 1000W的能量，自然就会有相应的人才来做小太阳，照亮这民族的未来！一位老师的形象和地位是自己决定的，整个教师群体的形象和地位却是整个社会决定的所有为人父母和终将为人父母的人想想吧，我们的孩子在工作以前会有近 20 年时间基本和老师呆在一起，对这些陪我们孩子成长 20 年的人，我们到底希望他们处于社会的哪个层次！我们这个民族，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看不过老师过得好，或者看得过老师过得不好，认为教师就应该安贫乐道无私奉献，这实在是这个正做着复兴梦的民族的耻辱！难怪师范院校的录取分数始终堪堪在重点线上，难怪华师大那样的名牌竟要用免除学费的条件来捆绑一些贫困生留在教师岗位上！今天我写此文，不是反对奉献的传统事实上，我们一直在高强度的劳动中奉献着中国教育成就巨大，教育投入是在增长，但还是远远落后于别人目前中国的人均公共教育支出为 42 美元，美国是中国的 63.9 倍；中国人均公共教育支出仅为人均 GDP收入的 0.82%，美国是中国的 7.44 倍， 俄罗斯是 2.28 倍， 巴西是 2.79 倍！ 这几年连印度的投入比例也比我们高了。

所以中国不仅与发达国家有很大差距，即使在金砖四国中也排在末位为什么高中教师会这么辛苦？第一，也许由于中国的中等教育资源严重不足，所以我们远远无法实现小班化，高中教师的工作强度始终很高我亲爱的学生啊，老师为了能分给你三分钟的关注，必须花三四个小时改一次作业，改得头昏眼花，颈椎僵直！第二，也许由于优质高等教育资源严重不足，中国的应试教育越来越狠有些旁人还在建议高一高二取消周末补课，其实外面一些名校已经从中考录取结束就开始补课了，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为了能够在这个疯狂的时代争取到那些非常有限的机会，我们的孩子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被迫承受巨大的压力和随时会来的挫折感， 每天 15 小时埋没于书山题海 而十几年应试教育积累的压力全部压到我们这些陪着他们最后一程的人肩上，我们拿着越来越微薄的报酬，面对这些孩子，只能埋头拉车，一步不敢松懈如果是别的工作，我们早就懈怠一千次了！这不是我们天生高尚，这是这职业的特征，面对孩子，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委屈自己的但是，我们自己可以这么做，并不意味着别人可以理所当然要求我们这么做那些要求我们不谈钱只谈奉献的或者拿这当自己做什么的理由的人，我有理由怀疑，你如果不是被宣传机器碾平了大脑沟回，就是怀着什么绝不高尚的目的。

今天我写此文， 也不是奢望什么样的高薪， 因为我们不是当年的精英 然而在这个领域，我们是真正的专业技术人员！我们学习一直优秀，又经过多年专业训练，拿到成摞的各种证书，取得了资格证，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上岗，工作后还是处于不断学习中我们教的东西一般人完全不懂，我们怎么教这些东西的艺术别人更不懂，我们多年的经验更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我们，就是武义教育宝贵的财富！而我们仅仅是要求一笔承诺过属于我们的养家糊口的辛苦钱而已在这个疯狂的地方，这笔钱能买下的面积只能放下一个马桶！上面到底怎么想的，手握权力，非要把我们逼到如此悲剧的地步！如此冷酷地不顾武义教育的大局，完全不管或迟或早终将表现出来的后果！这件事情影响扩大，伤到的绝不仅仅是我们高中老师，臭掉的也绝不会是我们高中老师！让我还是对上面做一个好意的推测吧：六月份绩效工资标准就要定出来了，发的多了，到时是要扣回的也许上面已经决定了标准到底多么低，如果现在把钱发给我们，到时每月扣回，剩下的钱就不够吃饭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该往什么方面猜测了让我们相信领导总是为我们考虑的吧前些年教师待遇一度有一点提高，师范不再像以前那样根本没人报了但现在物价飞涨，社会上工资也在涨，周边县市也远高于我们，我们的收入却反而降低，低到在这十几万高楼里说了多少遍还是谁都不相信的地步（这也是一种对高中教师收入的民意！ ） ，而且眼看着有继续降低的趋势。

我这个小书生身处其中，眼见群情沸腾，心怀忧虑，不自量力地提醒那些决策扣光我们年终奖的人，那些决策制定绩效工资标准的人： 你们给武义的教师什么样的地位， 武义的教育才会有什么样的地位；你们给武义的教师多少能量， 武义的教育才能有多少亮度 “伟大的蜡烛” 无法照亮武义教育的未来！在这个清寒的深夜，我即将写完此文，离明早的闹铃还有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教书不是清贫，而是清贵的职业；在这个梦里，师范是最热门院校， 分数高得离谱； 在这个梦里， 陪我孩子成长 20 年的是我现在班里那种最有自控力最聪明最富有创造力的学生 ,, 不必笑我一个老师贪心不足做这种高收入的梦，那时我这种才具平平的人当然没有资格当老师了；那时，我将站在旁边，微笑，见证这民族复兴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