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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藏区做律师：这里需要“臭嘴巴” 2022年11月10日，甘肃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康乐乡巡回法庭的法官走在前往康乐乡上游村的路上（新华社 图） 7月4日下午五点半，青海西宁东湖宾馆，我（张青松，下同）握住了泽库县司法局让忠局长有力的大手，藏族小伙洛藏扎西给我献上一条雪白的哈达就这样，我成了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的一名律师 去藏区做律师，这是我心中一向怀有的愿望但二十多年来，我始终专注于刑事辩护领域，很少有这样深入藏区的时机 今年4月，我听说司法部和团中心共同组织发起了一项“1+1”法律救济志愿者行动所谓“1+1”，就是1名执业律师和1名大学生或基层法律效劳工，结成工作伙伴，到中西部欠兴旺地区开展为期一年的法律救济效劳这项行动已进展十年，先后有1100名律师参加 我也想参与，打算后就去填表、申请、报名，三个月后救济通知很快送上门来，我竟然有些感动，仿佛当年接到大学录用通知书一样于是，我停掉律所全部的工作，手头的案子也不再接了。

从北京飞抵西宁，稍作休息，我们其次天便启程赶往泽库来之前，我对泽库一无所知，网上搜寻了一下，也就知道青海最艰难的地区简称“黄果树”，即黄南州、果洛州、玉树州，而泽库县就是黄南州辖下的一个贫困县，也是全国榜上出名的无律师县 从西宁到泽库开车需4小时，沿途都是盘山大路，一路上晕晕乎乎，我的身体开头消失高原反响让忠局长带着我们到达泽库县城已是晚上9点多，夜色中的小县城灯火通明，并没有想象中的荒芜 早晨醒来，高原反响让我疑心经受了一场宿醉站在这片天高云低的宽阔草原上，眼前看不到庄稼，处处都是牦牛，黑白帐篷点缀其间，看着身边那些和善淳朴的面孔，很难想象这里的人和法律有什么关系 而我要在这里工作一年，履行办理法律救济案件、化解冲突纠纷、开展普法宣传和法治讲座、培育当地法律效劳人才、应邀担当效劳地政府法律参谋等工程职责工作了两天，我很快意识到必需成为一个万法皆通的复合型律师人才，由于这里只有我一个律师 做一个牧区人 “有理无钱打官司，法律救济帮忙你”，进入泽库，你就会看到县城最惹眼的宣传标语而泽库县司法局就坐落在泽曲镇的幸福路上 初来乍到，司法局特地给我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就在司法局的楼上。

宿舍里还配置了办公桌、电脑、打印机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但我更想搬到牧区去，和牧民同吃住、共生活我跟让忠局长说，“法律是为人效劳的，不了解人就不能很好地效劳于人 洛藏扎西这次和我一起参与“1+1”法律救济志愿者行动，他担当我的助手兼翻译，还是本地人于是，我跟着住进了他家 一路上听洛藏扎西介绍，泽库县地处昆仑山系西倾山北麓，黄南藏族自治州中南部，境内平均海拔3700米，全年无肯定无霜期，冬长无夏，春秋相连，牧草生长期仅150天左右，风沙严峻，多雪灾，是黄南四县中气候最恶劣、环境最艰难的一个县 全县辖3镇4乡，共64个行政村，340个牧业合作社，总人口缺乏八万，98%为藏族在65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草场面积占98%，是一个纯牧业县 藏民夏季逐草而居，洛藏扎西家就在一大片草原上，我入乡随俗住进了大帐篷，开头和一个藏族大家庭一起生 活 69岁的阿妈有8个孩子，加上孙辈、重孙约38人，她老人家似乎也记不清晰另外一位长辈是80岁的阿姐——由于阿姐是阿爸的姐姐，全家人都叫她阿姐藏区家人之间的称呼“没大没小”，大的叫哥哥姐姐、小的叫弟弟妹妹，老的叫叔叔阿姨，完全依据看起来的年龄推断。

阿妈说我来她家就是她的第九个孩子，所以她的子孙们都喊我大哥 在牧区，每天早晨七点半起床，洗漱之后到大帐篷里吃早饭，一般是酥油茶、糌粑、馍馍等平常主要吃糌粑，糌粑是炒熟的青稞粉，配料是干奶酪、酥油、白糖好客的女仆人会在你碗里放上很大一块酥油，之后在碗里加上奶茶，黄澄澄的一层油，看着都香 吃完饭，从牧区驾车约四非常钟到司法局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后开车回帐篷，帮忙家里照看下牦牛原来牦牛不需要照料，但我在家里只吃饭不干活，他们又不收取伙食住宿费，总得找点活干 每天晚饭时间，洛藏扎西一家都聚在一起谈天大多数藏民不会说汉语，所以我必需学藏语好在藏语很好学，你好是“逮猫”，再见也是“逮猫”，见人就说“逮猫”两个月下来，我已经能用藏语进展简短的日常沟通，和他们谈天经常笑声不断 高原上的夏天转瞬即逝，有时披件大皮袄裹在身上，上午露出肩膀，风从上面吹进来，浑身凉快下午把双臂都穿进袖子里，多大的风都吹不怕七月初，这里还下了一场雪，天气说变就变，有时一天就像过了四季很快，将来几个月的冬天里得围着炉子轉 受欢送的“臭嘴巴” 在泽库，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臭嘴巴”的那天，我惭愧地刷了三次牙，并且戒烟一天。

但每天被人叫“臭嘴巴”，后来我才弄明白，藏语里的“律师”一词，发音近似“臭嘴巴”认真想来，倒也有些贴切 “臭嘴巴”在这里很受欢送，我的办公地点就在泽库县司法局一楼、法律救济中心接待大厅，每天来询问和寻求法律救济的人络绎不绝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半，很少有坐下来闲聊的时候 近年来，青海省法律救济工作不断延长，已形成省、州、县、乡、村社五级法律救济网络各级司法部门落实便民利民措施，法律救济不断向农牧区延长各州县的法律救济中心接待大厅相继建成投入使用目前已建立55家法律救济机构，近400家乡镇司法所设立了法律救济工作站，4500多个村设立法律救济联系点 五年来，青海省每年办理法律救济案件在9000余件短短两个月内，我也接待咨詢144人次，代写文书36份，受理案件31起和内地一样，这里其实也是世俗人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 来询问的大局部是讨薪维权的藏族农牧民工近年，藏区大批农牧民工进入二、三产业就业，但由于缺乏相应的劳动权益保障机制，欠薪大事时有发生一些包工头在工程完工后未支付民工酬劳便一走了之，许多包工头是外省人，始终联系不上，藏族农牧民工讨薪无果 遇到这种状况，我们会尽力联系，从中协调帮他们讨回工钱。

若有恶意欠薪的，有时候也要帮忙他们起草诉状，搜集证据，到法院去起诉但是到法院之后，一般也是双方达成庭外调解假如不在我们法律救济的范围内，不少藏族农牧民工到兰州、西宁、拉萨等地区请律师、打官司 藏民现在法律意识也渐渐增加，包工头来当地招揽工程，藏民会要求其留下身份证复印件，劳动监察大队也会登记备案，收取保证金 以往在藏区有什么纠纷，别说你是律师，就是书记出面，也没有喇嘛或村里有威望的老人说话管用但这种传统的民间调解方式没有强制执行力，假如一方不遵守调解结论，那可能会产生暴力冲突相反，法院有强制执行力，这给他们一个保障 现在越来越多的藏民信任法律的力气，他们也会为一些婚姻纠纷、交通事故赔偿、偷盗案件找上门来询问，比方一个牧民酒后捅了别人一刀，再比方几个藏族小伙子偷了别人的牦牛和摩托车，还有一对离婚的藏族夫妇为争夺项链上的珊瑚石打着马拉松官司 在婚姻纠纷中，藏族夫妇通常也会为财产分割争得面红耳赤由于藏民没有积存财产的意识，夫妻双方争议的财产主要是首饰 张青松律师和阿妈一起做饭（采访对象供图）张青松律师和泽库县的孩子们（采访对象供图）张青松律师和泽库县的孩子们（采访对象供图） 一对藏族夫妇离婚官司打了两三年，后来在财产分割执行过程中，男方发觉女方归还的项链上少了两颗珊瑚石，双方争吵不下。

前阵子，男方特地来询问能否要回失去的珊瑚石，并出示了一些照片作为佐证 “他说原来有6颗，但现在只剩下4颗，究竟有几颗？”清官难断家务事，但任何一种纠纷，在当事人的心里应当都是大事我认真看了他递交的诉讼材料，建议他回去搜集一下确凿证据，可索取赔偿假如双方协商调解不了，他们又要打官司，法院一审二审后可能还要再审 相对来说，泽库全县一年发生的刑事案件较少，命案几乎没有，有时也有少数的损害罪我听泽库县检察院的人说，这边根本上以盗窃罪居多，比方偷摩托车、偷牦牛假如被告人家庭经济困难，我们通常适时供应法律救济，也可以去为他们辩护 许多藏民不清晰偷盗违法，还要坐牢刑法关于盗窃罪规定盗窃金额3万元以下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盗窃金额3万元以上则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我接触的被告人多数认罪态度好，可以申请法庭轻判 有的时候，我们还要下乡调解案子有些案件调解需要在现场，比方说像草场纠纷在藏区，牧民每家都有草场，谁把谁家的草场占用了，谁家草场边界划分出了问题，类似的状况通常要去现场勘察，但草场边界许多是历史遗留问题，本身划界不清存有争议，这类纠纷解决相当麻烦，由于对于牧民来讲，草场就像农夫的土地一样，寸土必争。

若不准时疏导，很可能引发冲突，甚至酿成刑案 赛马会等于普法会 除了询问、办案外，开展法治讲座和普法宣传也是我的一项日常工作泽库县党委、政府、学校、公检法也盼望律师去讲课，老来问我有没有时间去 党委机关盼望我去讲一讲依法治国的政策，公安部门则要求听取一些关于刑事案件取证和办案程序、标准执法的问题，学校一般涉到法制训练给政府机关上课，课堂经常爆满明显依法治国的理念已在各级政府部门深入人心，法律对他们来讲，能够保证他们正确履行职务，并防范个人职业风险谁都不情愿犯错，我觉得这是好事 在藏区，农牧民一般都住得分散，挨家挨户进展普法宣传不大可能但只要有重大活动或人比拟集中的时候，泽库县司法局会不失时机进展普法宣传 藏区牧民大多数家庭都养马，洛藏扎西家就有四匹马的用途一般就是用来竞赛，很少有人骑马放牛放羊，由于摩托车更快赛马会分为部落赛、村赛、乡镇赛等等，就像内地的足球竞赛，一言不合就来一场乡镇举办的赛马活动比拟盛大，协作歌舞、拔河、摔跤等活动，一搞就是三 天 赛马会几乎把全乡镇的帐篷都吸引过来了，特别喧闹好不简单碰上这么多人，泽库县司法局组织工作人员前往人流密集路段开展法治宣传活动。

我们在现场发放了《“七五”普法漫画图解》（藏汉双文版）、《农牧民应知应会法律手册》（藏文版）等相关法律法规宣传资料同时，工作人员还现场为牧民群众答疑解惑，解决他们面临的法律难题 发放普法教材的同时，我们也向牧民送去了脸盆、抽纸，谁学法就送给谁一个大铝盆别担忧牧民们会把宪法垫屁股底下坐着看表演藏族对文字极其敬重，但凡有字的纸一律不会坐在屁股底下，尤其是藏文字，不管熟悉与 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