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宋词发展的衰微期及其作品选讲.doc
11页第一节 宋词发展的衰微期概述从 1120 左右到 1279 年南宋灭亡前后,是南宋由偏安走向灭亡的时期随着政治、军事的一步步走向衰落,词的创作也走向了衰落衰落的标志是,虽然这一时期也有一些比较著名的词人,如吴文英、周密、王沂孙、蒋捷、张炎、刘克庄、刘辰翁等,但他们只不过是辛弃疾和姜夔的余绪,没有一人能取得较大的突破这一时期的词主要有两大类,一以吴文英、史达祖、周密、王沂孙、张炎为代表,沿着姜夔的道路,多在艺术上用功,多通过咏物的方式寄托亡国之恨;一以刘克庄、刘辰翁等为代表,沿着辛弃疾的路线,多直接表现爱国之情,以文为词,以议论为词,风格豪放粗犷吴文英与姜夔一样,在词的内容上也多咏物抒怀,艺术上也讲究音律,但与姜夔不同的是,吴文英更加注意辞藻,意象密集而又思绪大幅跳跃,且多用典故,读来颇嫌晦涩所以有人称他为词家之李商隐史达祖、周密、王沂孙、张炎三人虽然生活经历略有不同,但大都经历了亡国之变他们的词往往比较强调音律,注意用字造句,特别擅长咏物,例如史达祖的《双双燕》 (咏燕) 、王沂孙的《眉抚》 (咏新月) 、《齐天乐》 (蝉) 、张炎的《解连环》 (孤燕)等,都是传世的名作这些词往往采取比兴象征的手法,其中往往寄托着作者的亡国之恨,但情调低沉,隐晦曲折,不易解读。
与此相对的刘克庄、刘辰翁等人,他们的词以表现爱国情感为主,粗犷豪放,颇多议论,与辛弃疾的词有类似之处,因此,习惯上常将他们列为辛派词人这些人在豪放上不减辛弃疾,如刘克庄《满江红》:“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手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级平戎策,从军什零落尽,慵收拾把茶经香传,时时温习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这样的词即使放在辛弃疾的集子中也很难分辨但是,这些人在以文为词,以议论为词上比辛弃疾走得更远,而且不像辛词那样变化多端,因而艺术成就便远远不及辛弃疾了第二节 衰微期作品选讲吴文英词赏析 吴文英《八声甘州·渺空烟》分析吴文英(1200?──1260?) ,字君特,号梦窗,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吴文英本姓翁,出为吴氏后嗣其亲兄翁逢龙,嘉定十年进士,弟翁元龙,有《处静词》 吴文英一生未第,依人游幕数十年于绍定五年(1232)起,在苏州苏州仓幕供职,留连吴门十二年淳熙九年(1249)后,又在越州为浙东安抚使吴潜幕,在杭州为荣王赵与芮门客吴文英有《木兰花慢》 “寿秋壑”等词四首投赠贾似道刘毓盘《梦窗词叙》尝力辨吴文英“与贾似道往还酬答之作,皆在似道未握重权之前,至似道声势熏灼之时,则并无一阕投赠。
”夏承焘《梦窗晚年与贾似道绝交辨》 ,则谓《金盏子》一首乃景定元年四月,贾似道入朝后作,正似道日益薰灼之时不过,以词章投赠权门,本为当时江湖游士习气文英游幕终身,自然未能免俗,这些词还谈不上与贾似道“往还酬答” ,对评定吴文英并不显重要文英有《梦窗词》三百三十余首词宗周邦彦,讲音律,重典雅,喜从李贺、李商隐诗中采择字面,秾丽柔婉有余,刚健不足且“用事下语太晦” ,旨意晦昧,脉络难寻,亦如诗家之有李商隐 《乐府指迷》 (沈义府)说:“梦窗深得清真之妙,其失在用事下语太晦处,人不可晓 ”夏承焘先生《杨铁夫〈梦窗词全集笺释〉序》亦云:“宋词以梦窗为最难治,其才秀人微,行事不彰,一也;隐辞幽思,陈义多歧,二也 ”又因其生当南宋小朝廷承平之际,因此集中多文期酒会、情天恨海之作吴氏历来人们褒贬不一,周济作《宋四家词选》 ,始推出吴文英居诸家之上,以周邦彦、辛弃疾、王沂孙、吴文英四家词领袖有宋一代到清末,朱孝臧选《宋词三百首》 ,更对其推崇备至批评者历代亦不绝 《词源》尝把吴文英词比作“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 ”有“质实”之病,不如姜夔之清空(张炎评) 本篇有小题“灵岩陪庾幕诸公游” 。
“庾幕”是指提举常平仓的官衙中的幕友西宾,词人自己即是幕宾之一员 “灵岩山”在苏州苏州是春秋时吴之故都灵岩山有夫差与西施曾经游处的馆娃宫、琴台、响屧 xie 廊、采香径(箭径)等故址颇负盛名词上片写古迹,下片说古事首句极言山高,放眼望去,渺渺茫茫,云烟弥漫,四望开阔于是作者奇想顿生,乃设问云:此茫茫何处,巨星乎?接着诗人以一个“幻”字为领字直贯而下,把眼前的青山古树、吴宫残迹写得似真似幻,推出一个从历史回顾中唤起的想象和幻觉造成的境界因此, “幻”乃一词之眼目,作者正借吴越争霸的往事,唤起幻想,写满眼兴亡,写一腔悲慨之感诗人幻想出:灵岩山上,乃幻化出苍崖古木,以及云霭烟霞……乃更幻化出美人的“藏娇”之金屋,霸主的盘踞之宫城箭径”二句,写酸风射眼,流水涨腻,这种洗妆后残脂剩膏的浓烈气味,使采香经的本来芳香的花都刺鼻地发“腥” ,其视觉嗅觉的感官都已为幻觉所占据了采香泾乃吴王宫女采集香料之处,一水其直为箭,故又名箭泾, “泾亦读去声,作‘径’ ,形误(周汝昌云) ”宫中脂粉,流出宫外,以至溪流皆为之“腻” ,语意出自杜牧之《阿房客赋》:“渭流涨腻,弃脂水也 ”“酸风射眼”从李贺“东关酸风射眸子”来, “染花腥”从李贺“溪女洗花染白云”化出,不唯此,就是他用非现实乃至超现实的幻觉咏怀古事,也是承自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这类诗的作法。
这种奇谲、夸涎、冷隽风格,成为梦窗词特点之一难怪《词源》说:“贺方回、吴梦窗皆善于炼字面,多于温庭筠、李长吉诗中来 ”“时靸双鸯响”二句又以典故增一层皴染作者将落叶声声当作屧响空廊,一似斯人犹在,其听觉也完全进入了幻境古与今的距离与界限,在这里竟混茫一气,简直无从分辨了相传吴王筑此廊,令足底木空声彻,西施着木屧行经廊上,辄生妙响词人身置廊间,妙响已杳,而廊前木叶,酸风吹之,飒飒然别是一番滋味──当日之“双鸳” (美人所着鸳屧) ,此时之万叶,不知何者为真,何者为幻?抑真者亦幻,幻者即真耶?不禁感慨系之幻笔无端,幻境丛叠,而上片至此一束过片另换一番笔致,似论而仍旧感慨这里用吴越争雄之典:吴越争雄,越王勾践为欲复仇,使美人之计,遣范蠡进西施于夫差,夫差惑之,其国逐亡,越仇得复,范蠡功成身退,泛五湖而去这里是讽刺吴王自取灭亡,范氏为什么能成功,是因为“吴王沉醉” ,倘彼不沉醉,范氏焉得功成泛五湖而遁故非勾践范蠡之能,实夫差甘愿乐为之地耳!“醒醒” (平声)与“沉醉”对映,为昏迷不国者下一当头棒喝此句在南宋溺于声色的理宗、度宗朝不无醒世之作 (五湖,古亦称太湖;倦客,倦于从政之游客,此代指范蠡。
醒醒:指范蠡功成之后,致书大夫文种,说勾践不可与共安乐,种不悟,终遭杀身之祸,范乃善终,醒亦含此义) 问苍天”三语转入人生易老的感慨醉者固自取灭亡,醒者亦不过只能游钓远祸不禁感慨横生古既已往矣,今复何如?问诸苍波(一作苍天) ,而苍波无语(周汝昌先生“苍波”说) 苍波无情,山亦笑人──山之青永永,何人之白发斑斑山青、华白,形成鲜明对照,作者虽不过三十三岁,不觉有人生易老之感慨,也许象潘岳那样“年三十有二,始见二毛” (《秋兴赋》 ) (杂有黑白二色之头发)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吗?沉湎历史,注目现实,作者疑惑重重感慨良多于是乎登高远眺,试图挣脱这纷乱的沉思:“水涵空、阑干高 处,送乱 鸦斜日落 涣汀 ”作者站在“阑干高处” ,俯视所见太湖之水涵容天空,水天一色,广阔无比;抬头仰视,但目送沙州边乱鸦争树,斜阳欲坠黄昏日落,景象凄茫,一切幻境沉思,悉还现实 “送乱鸦斜日落渔汀”是一篇之警策,全幅之精神,写景入神, “送”字尤为神笔!乱鸦争树,斜照渔汀诗人为眼前之景所染,于是呼酒登台,以图一快:“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琴台:在灵岩山西北绝顶,是吴国遗迹结尾作者由上而下对历史沉思的凄惋感叹而转入振爽。
呼酒,登台,一派豪气如见 “连”字妙,但见豪情四溢 “秋与云平” ,秋色与白云一样高,秋高境旷,景色由上面之凄茫转入高旷这也是“更上一层楼”后所见不同,站得高,望得远,由登危栏到登绝顶,所见自然不同高秋自古舒望眼,文土从来喜登高梦窗也就在这秋高旷境中,在这登高豪饮中,顿失历史的幻影,往古的沉思,昔日的渺茫感,显出爽快豪兴来该词境界旷远高明又复低徊宛转,境界奇妙通篇从“渺” 、 “幻”生出,时空错杂,有古事有现世,有历史,有眼前景,虚实结合,似真似幻,似见似闻奇情丽彩,幻象丛生,见出梦窗词之本色 吴文英《风入松》浅析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风入松」本古琴曲,唐诗僧皎然有《风入松歌》 ,遂演变为词调,又名「风入松漫」 、 「远山横」 此调共有四体,吴文英所用的这一体双调七十六字,前后段各六句,四平韵此词题旨清晰,思去妾之作陈洵《海绡说词》云:“《渡江云》题曰‘西湖清明’ ,是邂逅之始,此别后第一个清明也 ”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既惨淡经营,又出以自然淡雅;既奇思丽想,卓然不群,又不流于玄虚晦涩,自是《梦窗词》中的上品。
词一起便情景交融 “清明” ,点出时令,风雨声中过此清明,已见惆怅,曰“听风听雨” ,则暗含风雨葬花、惜红伤春之意瘗,埋葬铭,文体的一种,陆机《文赋》称其体“博约而温润” ,瘐信有《瘗花铭》 “愁草”者,愁中无心为文 《瘗花铭》承上风雨落花,曰“愁草” ,则反面提笔,意自深进一层盖引以为愁者,岂止暮春景色;触景生情,最难排遣的是心中一段伤离怀远之情风雨瘗花之日,正是当年与所恋之人离别之时, “楼前绿暗”的小径,正是当年“分携”之路,而今人去楼空,唯见柳丝弄碧,一片浓绿,岂不令人黯然伤神 “柳”字承“绿暗” ,乃倒卷之笔,折柳送别,是回忆李商隐《离亭赋得折扬柳》诗:“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缕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 ”周邦彦「兰陵王·柳」则云:“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柳条过千尺 ”吴词亦能化陈腐为新奇,极写伤离惜别之心 “一寸丝、一寸柔情” ,则千丝万缕,亦万寸千尺柔情了语深扑而意极深厚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料峭” ,寒冷貌,此二字为叠韵 “中酒” ,醉酒 “交加” ,纷多杂乱貌,此二字为双声这两句全勾转现实,直承篇首清明风雨,再就眼前景象抒伤春怀人之愁对仗工稳,语言凝炼,而意自曲折。
饮酒之意本不全在抵御春寒,更欲排遣心中郁闷酒醉入梦,正好寻觅往日欢娱情事,不想黄莺无情,清晨惊梦,片刻的欢娱反倒换来无穷的追忆,使人怅恨不已词的上片写风雨愁思过变时转境移,由风雨愁思而新晴痴想 “西园”两句,语平而意仍婉曲 “西园” ,当是昔日与伊人共赏“新晴”之处 “扫林亭”者,盼其归也,云“日日” ,言其痴情不断而曰“依旧” ,则于游赏如故中,暗含玉人不见、即“桃花人面”之意,但含而不露正因其痴情不断,才有以下绝妙的痴想联翩黄蜂”两句是“梦窗”词中名句陈洵《海绡说词》云:“见秋千而思纤手,因蜂扑而思香凝,纯是痴望神理 ”谭献则称之曰“痴语” 、 “深语” (《词综偶评》 ) 雨过天晴,黄蜂自来,其于绕花之际,时触秋千,亦寻常之事但词人由此联想到秋千上玉人余香犹在,又由“香凝”不去,联想到纤纤玉手不言而喻,由“纤手香凝” ,自可幻变出玉人打秋千时的美姿娇影,进而旧日西园中种种欢会情景,无不一一浮现眼前凡此种种奇思丽想,从客观上说,是由眼前“黄蜂频扑秋千索”而起;从主观上说,则全由内心一片痴情化出,颇有点想入非非味道然此类诗词正需要此种痴人痴望痴想,想得越痴妙,表现的感情也往往越深厚此类手法,梦窗词中屡见。
唐圭璋先生指出:“此与因黄柑而思及‘柔情系幽素’ (按:指《祝英台近·除夜立春》:“旧尊俎,玉纤曾擘黄柑,柔香系幽香” )相同,梦窗《莺啼序》云:‘记琅玕、新诗细掐,早陈迹、香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