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适性为美”思想的生态美学意义.doc
9页庄子“适性为美”思想的生态美学意义2011年5月14日 22:19 庄子认为,美并不仅仅是人的专利,天下万物都有自己的美,这种美就是万物对自己生命本性的顺应,或者说是物种本性的伸张,这就叫“适性为美”;物性不一,因而物种的美也多种多样,千万不可一概而论,以此羡彼,“适他之适”,“役人之役”,更不能以此求彼,按自己的审美标准去对待、强求其他物种的美,取代其他物种的审美尺度;在此基础上,庄子主张站在不同物种生命本性的立场,追求和维护天下万物顺应各自本性之美的共生共在,达到天人和谐,万物共荣庄子的“适性为美”思想,实开生命美学、生态美学先河在他之后,西晋郭象作《庄子注》,东晋支遁作《逍遥游论》,进一步发展了其“适性为美”思想,北齐刘昼对此也有所丰富,对我们今天讨论生态美学颇有启示、参考意义一庄子作为老子的精神传人,其美学思想首先表现为对老子美学的继承老子认为大道至美,“孔德之容,唯道是从”[1],庄子则借老子之口进一步发挥说:“游心于物之初”的“道”,即“得至美而游乎至乐”(《庄子·田子方》,以下只注篇名)道”在物体中的具体体现,就是其自然本性的“性”老子的得道之美,到庄子手中就改造为适性之美。
庄子适性为美的思想,正面的表述叫做“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不失其性命之情”情”,实也性命之情”,即“性命之实”的意思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不失其性命之情”,也就是顺应、切合生命本性之实的意思庄子说:“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骈拇》)“正正”,曹础基《庄子浅注》认为系“至正”之误联系上文批评杨朱、墨子“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曹说可从庄子认为,那最完美的“至正”形态,就是不失物种的生命本性之实庄子又说:“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谓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骈拇》)“臧”是与“仁义”对待的一个道德名词,约相当于“善”什么是“善”呢?不是“仁义”,而是“任其性命之情”而“善”可以带来情感上的“美”,所以“任其性命之情”亦可视为庄子对“美”的界定《在宥》篇指出:“且夫说(通悦)明邪,是淫于色也;说聪邪,是淫于声也;说仁邪,是乱于德也;说义邪,是悖于理也;说礼邪,是相(注视,注重)于技也;说乐邪,是相于淫也;说圣邪,是相于艺也;说知邪,是相于疵也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脔卷犭仓 囊而乱天下也庄子意在说明,当天下人都能“安其性命之情”时,“明”、“聪”、“知(智)”等“八者”可有可无,即便存在,也不会使人失性;当天下人“不安其性命之情”时,这“八者”的存在恰恰足以扰乱天下。
而当时的社会正是人人“不安其性命之情”的社会,所以不应允许这扰乱人性的“八者”存在总之,物种符合自己生命本性的那种状态,就是美的形态在《骈拇》、《大宗师》篇中,庄子批评社会上常见的“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的现象,强调物种“自适其适”的美联系整个《庄子》的论述,庄子所说的“自适其适”的“自”不仅指人,而是泛指一切生物,主要包括植物、动物和人三类于是物种的适性之美,就表现为植物、动物、人的保生全性之美植物的美是什么呢?就是能够按照自然本性生长发育、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得以“终其天年”的生命形态在人类社会生活中,由于对人有用的成材之木没有长大就被人砍伐,而对人无用、甚至有毒的“不材之木”恰恰能够成其大,尽天年,保全生命本性,自由自在地生长化育,所以是最美的树木比如《人间世》描述的 “栎社树”,“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脂液流出如樠树,说明木心不坚实),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然而正因其“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又如商丘之“大木”,“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指树心不实)而不可以为棺椁,咶(同舐)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此果不材之木也”;然而正因为“不材”,所以无人取用,“以至于此其大也”。
《山木》篇亦云:“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以终其天年动物的美也是保生全性的形态《人间世》举例说,白额的牛,高鼻子的小猪等等,因为畸形,不能用来作为祭品丢进河里,巫祝之人以为不祥,然而因此得以保全生性,所以庄子恰恰以为是“大祥”之人:“……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不可以适河此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大祥也再来看人类的适性之美人的肉体按其天性有存在的权利,能够保全肉体生命完好存在的形态就是美的生命形态身体健康、肉体健全的人因其健康、健全,所以年轻时就被官府征为壮丁参加战争,结果不是留下伤残就是死于非命,而形体上畸形有病的人因此得以保生全性在《人间世》、《德充符》中,庄子虚拟了许多“支离其形”、生得奇形怪状、得以尽其天年的残疾人,对他们极尽赞美之能事,认为他们“畸于人而侔于天”(《大宗师》)在此基础上,庄子进而指出:“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人间世》)意即形体残缺的人尚可保生全性,世俗道德方面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人就更能够不为世所用而得以保生全性了在庄子看来,人由无意志的“道”自然派生,人的本性也应是无情无欲、无思无虑、无意志的。
符合人性的生活状态不仅应当“堕(通隳,废)肢体”,而且应当“黜聪明”,只有“离形去知(智)”,才“同于大通(道)”[2]在感官本性与心灵本性的修养上,应当“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3]“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淡然无极而众美归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故曰:夫恬惔(通淡)寂寞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惔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刻意》)“卫生之经”、“养神之道”具体说来就是“离形”、“去智”,“身若槁木”,“心若死灰” “身”、“形”指人的肉体感官部分,其天性是“无欲”五色”、“五声”、“五味”、“五臭”乃至“货财”都是对人的感官天性的扰乱保持“无欲”的感官天性就应当做到“闭汝外”(《在宥》),“无视无听”(《在宥》),返身自观《骈拇》说:“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也,自闻而已矣;吾所谓‘明’者,非谓见彼也,自见而已矣就是这个意思易言之,在庄子看来,感性的美是“身如槁木”、“无视无听”的状态。
而心灵的美则是“心若死灰”、“无思无虑”(《知北游》)的状态,亦即无意识状态无意识状态的具体表现是无是非意识,无道德观念有是非意识,有道德观念,如“仁义”之类,恰恰是对人的心灵本性的背离庄子多次说明:“仁义其非人情乎!” (《骈拇》)因而“仁义”不美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不“刻意”而为,随缘任运,放达逍遥,才是最高的心灵美状态心若死灰”不仅指“无智”,而且包括“无情”关于人性无情,庄子有过明确的论述:“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德充符》)惠子认为,既然是人,就必定有情庄子则认为,由“无情”之“道”化生而来的人,其自然心性恰恰是“无情”的无情”不是说人没有情感,而是说人有情感但按其本性能“不以好恶内伤其身”他又指出:“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养生主》)“……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田子方》)“悲乐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过也;好恶者,德之失也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刻意》)总之,不动感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是心灵美的另一种表现形态。
这里需要分析一下庄子所说的“朴素”美、“恬淡”美、“自然”美、“自由”美与人的适性之美之间的关系 庄子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天道》)什么是“朴素”呢?《马蹄》说:“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刻意》谓:“纯素之道,唯神是守……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可见庄子所说的“朴素”或“素朴”、“纯素”是指“无知无欲”的“民性”朴素”之美即人的适性之美 庄子以“恬淡”为美《刻意》谓:“淡然无极而众美归之《山木》云:“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淡”或“恬淡”指什么呢?它既指客观存在的“道”的虚静无为特质,如《刻意》说:“夫恬惔(通淡)寂漠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天道》说:“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又指这种虚静无为之‘道’在人主体中的内化,亦即人的道德天性,如《刻意》云:“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故其德全而神不亏《天道》云:“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故帝王圣人休焉可见,“恬淡”之美即心性的虚静平和之美,亦即人性的复归、伸张美。
庄子以“自然”为美这“自然”是无心而为、自然而然的那个“自然”,庄子有时叫作“天”庄子认为,万物特别是人只有顺应自己的自然本性生长化育才美,如果有心而作,刻意而为,违反了自己的天性,就失却自然,失却美了因而他主张人要“动以天行”,“以天合天”可见“自然”用作形容词指自然而然,随缘任运,作为动词指自己造作,不假外力,作为名词指自然本性它与人的“适性”取向是一致的庄子亦以“自由”为美自由”在庄子话语系统中叫“逍遥”《庄子》一书的首篇即《逍遥游》《逍遥游》中所崇尚的“逍遥”即“无待”,摆脱一切外界束缚,按照自己的自然本性自由自在地去生活唐代陆德明《经典释文》认为,《庄子·逍遥游》乃取其“闲放不拘,恬然自得”之义近人胡朴安《庄子章义》云:“此篇为第一篇,统括全书之意,逍遥物外,任心而游……能了解此意,《庄子》全书即可了解当代学者钟泰《庄子发微》指出,《庄子》一书,仅一“游”字便可概括《内篇》以《逍遥游》始,外篇以《知北游》终,其余各篇,亦多涉及“游”字逍遥而游,即人性自由自在的放飞不难看出,“朴素”、“恬淡”、“自然”、“自由”之美,都不外是“适性”之美的不同表现形态物适其性即美,这就同时意味着,物失其性即丑。
比如树木像“楸柏桑”这样的有用之木,“其拱把(拱,两手合握把,一手所握)而上者,求狙猴之杙(小木桩,狙猴之杙,指用来扣狙猴的木桩)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屋栋)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樿傍(樿shàn傍,单幅极的棺材)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庄子指出:“此材之患也同理,“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人间世》)有用之材因其“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失去了生命存在的本性,所以恰恰是丑陋的再比如人庄子指出:“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跖死利于东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于残生伤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盗跖之非乎?天下尽殉也彼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夫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虽盗跖与伯夷,是同为淫僻也《骈拇》)“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也《大宗师》)伯夷为代表的“君子”适“名”、适“仁义”,盗跖为代表的“小人”适“利”、适“货财”。
无论“名”也好“利”也罢,都是对人的自身本性的背离人性“无知无欲”,而“仁义”恰恰是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