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学术 解释学在二十世纪.doc
7页百年学术 解释学在二十世纪 百年学术 解释学在二十世纪 【作 者】张汝伦 【作者简介】张汝伦 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百年学术提要 作者在文中通过勾勒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和利科的解释学理论而回顾了解释学在本世纪的突破性发展作者认为,二十世纪是解释学繁荣与发展的决定性时期而海德格尔的解释学则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它将方法论的解释学理论发展为一个基础的存在论问题,第一次将解释看作人类存在的一种基本形式伽达默尔关于解释学的语言性和历史性的思想则使解释学最终顺理成章地成为一种实践哲学利科的解释学则通过揭示理解的中介性和理解对象的文本性,使得方法论完全合法地成为哲学解释学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主题词 解释学 西方哲学在当代的人文科学中,解释学(Hermeneutics,又译释义学、阐释学)大概是唯一起源于古代,而在本世纪得到迅速发展和广泛应用的学科在近代之前,解释学作为一种解释的理论、方法和科学即被应用于圣经解释(释经学)、法学(法学解释学)和古典语文学,以及其他古代典籍的解释进入近代之后,它进一步发展成为人文科学的方法论基础而到了本世纪,除了上述这些领域之外,它又成了一种新的哲学立场并且因此迅速扩展到史学、文学批评、社会学、文化人类学、科学史研究、神话学等等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领域。
所以,现在已很难用一个简单的定义来规定“解释学”的领域按照美国学者帕尔默的说法,现在至少可以有6种不同的规定:(1)指圣经诠释理论(释经学);(2)一般的语文学方法论;(3)一切语言理解的科学;(4)人文科学的方法论基础;(5)存在和存在理解的现象学;(6)各种解释系统其实我们还可以加上诸如“法律解释学”、“人类学解释学”之类的定义,这足以说明解释学在今天已是一种名符其实的跨学科理论与实践而这恰恰是在本世纪完成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本世纪是解释学繁荣与发展的决定性时期回顾解释学在本世纪的突破性发展,对于我们深入理解解释学的理论潜力和意义无论如何是十分有益的鉴于篇幅和本文作者学识的限制,本文不可能涉及解释学的各种方面,只能将叙述的重点放在哲学解释学上这不仅因为笔者的专业是哲学,而且也因为在笔者看来,解释学在本世纪的迅速发展与广泛应用决非偶然,而完全与人类哲学思想在本世纪发生的“解释学转折”有关正因为人们现在解释学地理解自己的存在与世界,人们才能将解释学方法广泛地运用于研究自己生活的各主要方面和领域1900年,狄尔泰写了《解释学的兴起》一文,标志着解释学大发展世纪的到来虽然以前解释学在德国浪漫主义和波克(Boeckh)、施莱尔马赫和德罗伊生这些思想家手里有了本质的发展,已经从一种人文科学的辅助学科进入了哲学、史学和文学等人类的主要思想领域,成了具有深刻哲学意义的方法论,但正是狄尔泰及其生命哲学使解释学不仅成为人文科学(Giesteswissenschaften)的基本方法论, 而且也成为人类理解自身存在的基本态度和方法。
虽然狄尔泰对解释学理论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并且,他的解释学理论大大深化了解释学的哲学含义,但人们现在一般都公认,海德格尔的解释学思想才是解释学发展史上的一个根本转折点,它将方法论的解释学理论发展为一个基础的存在论问题而走出这一步的关键在于将哲学的主要关注点从意识转移到存在从笛卡儿到新康德主义,西方哲学关心的是内在意识的问题,要问的是我们如何能超越自己与外部世界接触?胡塞尔通过表明意识实际上是意向性,即是说我们存在于事物之中而不只是被裹在我们自身之中克服了上述独断论的问题从现象学上说,自我意识是一个错误,只有有对象意识才会有自我意识,海德格尔接过胡塞尔的意向性命题,将其推向极端的结果如果意识不是纯粹的自我意识而总先是对象意识,那么其基础一定不在自身而在自身之外,因此,知识的概念,知识的可能性条件最终不在纯粹概念或逻辑原理的系统,而在使存在者得以揭示的存在换言之,实在论知识以存在论知识为基础但存在论如何可能?海德格尔的回答是:存在论知识以对存在的前存在论理解为基础,这种对存在的前存在论理解正是人的存在模式——此在的特征海德格尔之所以用此在来指称人的存在模式,是要暗示它不是一个认识论主体的模式。
此在不是意识它是具体的人的存在,即出神地在世界存在,在它自身之外存在,趋死的存在,关心和筹划未来的可能性,这构成了它所存在于其中的世界不是全部存在物的总和,而是一个关系—功能的系统由于其内在的时间性,使时间有可能有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维度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者,在海德格尔思想中取代了康德讲的“我思”,费希特的自我和新康德主义的逻辑主体正因为如此,它对存在的那种前存在论理解,不是理论—认识的,而是实践—情感的海德格尔是从人的历史存在的角度来考察人的存在的人存在的时间性和历史性决定了它对存在的理解必然具有一种解释学的性质,它必须以解释学循环为基本条件,而这表明理解要受到理解前的结构的制约,而理解的前结构亦即理解的可能性的条件,即揭示了人存在的世界性和实践性历史作为在世界存在的此在的存在方式,是在世界中发生的世界是此在和他人与非人的存在者的总体关系这种关系实际上是原初的实践关系人生在世,意味着他一开始就处于这种关系中,作为此在存在的基本方式的理解本身,就是这种关系的明确性,它揭示了此在生存的可能性事实上我们不是象康德说的那样通过概念来理解和规定对象,而是在与对象的实践—存在关系中不断地解释—构造对象。
人不是一个孤立的自我,人本质上要和其他存在者发生关系人与存在者种种不同的关系及可能性,就构成了海德格尔所说的“世界”人总是在这个世界中,所以他是在世界的存在但人首先不是在理论与认识上与存在者发生关系的,在他试图认识事物和它们的相互关系之前,他已经在用它们工作,在使用、消耗、享受或观察它们了理论认识只是人对待存在者的一种方式但人与存在者的关系首先不是理论的关系,而是一种前理论的关系,即生产、使用或消耗的关系在使用和消耗的过程中,存在者显示它是什么及怎样存在例如一张桌子,我们可以把它当作写字台、吃饭桌或游戏桌究竟是什么,要看我们如何用它也就是说,只是在与人的关系中,在世界中,存在者的存在才显露出来人的实践行为决定了存在者的意义,确切地说,是通过对存在的前本体论的理解来决定的,这种对存在的理解是人的存在的根本特征,也是人的实践行为的根本特征后期海德格尔不再是从此在存在论分析出发来讨论存在的问题,而是倒过来,从存在对于此在的可接近性来处理这个问题虽然他不再使用“解释学”一词,但解释学仍是他思想的主要特征虽然在后期海德格尔那里存在的真理问题代替了存在的意义问题成了他的主导问题和基本问题,但这个问题的切入和展开仍离不开存在与此在的关系问题,而这种关系仍然是解释学的关系。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已把解释学定义为“带来消息”和“意指信息”而根据后期海德格尔,此在对存在的理解关系就是此在倾听存在的言说带来信息也就是说,存在的真理归根结底要通过此在与它的这种解释学关系而得到揭示海德格尔哲学对于解释学发展的意义在于:它第一次指明了解释不只是人类意识或认识的一种活动,甚至也不是人类生活过程中所发生的一种活动,而是人类生活或人类存在的一种基本形式作为人,我们总是用全部生命精力,用我们的欲望、希望、期望以及我们全部的生活经验来“筹划”,或者说解释我们自己和世界;这个过程在我们用语言来表达某种取向中达到顶点解释他人及其言语,解释一位作者及其文本,只是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生过程的一个特殊方面而言由于我们存在的有限性和历史性,这种解释既无开始也无结束,它就是人类生命的历史过程本身通过海德格尔对解释学内涵的存在论阐释,解释学不再只是一种解释和理解的“技术”或人文科学的基本方法论,而是人类生存的一种基本形式也是我们理解自身及其世界的基本形式因此,解释学不可能不从此占据着哲学的中心地位,同时又迅速扩展到人文科学乃至社会科学诸领域,成为一种基本的思想立场和方法 伽达默尔是第一个真正了解海德格尔解释学思想的重要意义,并将它进一步引申、阐发和系统的人。
他的代表作《真理与方法》第一次全面阐述了哲学解释学的基本原则,特点和问题域,使其成为世人关注的中心问题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由最初理解的历史性和理解的语言性这两大支柱来支撑如果理解首先不是人的意识或认识活动,而是他存在的基本模式,那么理解不可避免要受人存在的历史性因素,也就是海德格尔讲的“理解的前结构”的制约,而伽达默尔则将海德格尔理解的前结构的思想进一步具体化为肯定成见、权威和时间间距的“有效历史”对于理解的基础性和正面意义也因为上述理由,理解不是追求作者的原意,而是通过“视界融合”去扩大和丰富意义的范围这种通过理解和解释来扩大意义和寻找新的意义的过程,实际上是人的世界经验的基本模式理解是一个对话的过程,对话使问题得以揭示出来,使新的理解成为可能对话具有一种问答逻辑的性质解释学经验的这些基本特点,决定于语言在解释学中的特殊地位对于哲学解释学来说,语言就是对话在这个问题上,伽达默尔和海德格尔的立场有所不同海德格尔不太注意语言在人际交往与沟通中的社会—实践作用在这个问题上他着眼的始终是语言对于存在问题的意义如果他也讲对话,那么这种对话其实只是人对存在语言的倾听和回答伽达默尔从一开始就将对话视为语言的本质和生命。
语言真正的生命力,它的衰老和自我更新,它的粗糙与优雅,直到文学艺术高度的风格形式,都靠共同存在的说话人活生生的交流而存在所以,语言只存在于对话中什么是对话?对话是一个人际发生的过程它展开一切,潜在地是无限的对话建立起共同性,人人都在对话中找到他者,又在他者中发现自身对话使人们得以相互理解,从而能和平相处,共同生活在伽达默尔看来,人们在一起说话首先不是相互矛盾和分歧,也不是彼此离题万里,而是在相互交谈中可以建立起对于所谈问题的一个共同的看法即共识对话或交谈不是用一种观点来反对另一种观点,也不是将一种观点加于另一种观点,而是改变双方的观点这样达成的共同性不再是我的观点也不是你的观点,而是对世界的共同理解也正是这种共同性使伦理与社会的一致成为可能真正的对话总是以在一起为前提,总是蕴含着一种伙伴关系或合作关系伙伴关系不仅在个人与他人,表态和应对,问题与回答间发生,而且也在人类生活一般的语文表述性中发生也就是说,对话是人(历史的)社会实践的基本模式,它不仅是一个共时性概念,而且也是一个历时性概念我们称之为“正确”和“法”的东西,其本质就在于这种建立在人的自我理解中的共同性正是在与自己交谈和与别人交谈中,世界在各个经验领域中向我们揭示和有序。
但这不等于说除了语言之外没有别的世界经验了相反,伽达默尔完全承认有前语言的世界经验,如手势、哭、笑、数学的符号、科学建立的世界等等但所有这些人类自我表达的形式都必须进入每个人内在的灵魂和自我交谈中,也就是必须经过理解才能成为我们的世界经验而理解就是交谈自我交谈或互相交谈,这些交谈是人类共同生活或者社会生活的构造因素与基本条件因此,伽达默尔在反驳哈贝马斯对他的批评时强调理解与相互理解主要和原本不是指一种方法上训练出来的对文本的态度,而是人的社会生活的实行形式,在最终形式化上它是一种对话共同体,任何事物都不能外在于这个共同体,尤其是世界经验即使是被哈贝马斯称之为“独白”的自然科学的专门语言,也必须在语言的世界阐释的统一性基础上才有意义但语言的世界阐释的这种统一性并非先验的精神统一性,因为语言的世界阐释既不是主观的世界谋划,也不是民族精神这样的个别意识的世界谋划,语言的世界阐释的统一性恰恰在于实践的基础性语言归根到底不是一个纯粹的工具,更不是纯粹的符号系统,也不是主观精神或灵魂的媒介,语言本身就是实践在伽达默尔看来,语言不是句子与判断,而只有在回答与提问时才存在,真正的交流就是一个问答的过程,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通过问答过程世界不断向人揭示与开放的过程,也是人们不断达到相互理解与一致的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