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人故事:梁实秋记忆里的那位国文先生.docx
4页名人故事:梁实秋记忆里的那位国文先生先生姓徐,名锦澄,我们给他上的外号是“徐老虎”,由于他凶他的相貌很奇怪,他的脑袋的轮廓是有棱有角的,很简单成为漫画的对象头很尖,秃秃的,亮亮的,脸形却是 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斋志异》绘图中的夜叉的模样他的鼻子眼睛嘴似乎是过分的集中在脸上很小的一块区域里他戴一副墨晶眼镜,银丝小镜框,这两块黑色便成了他脸上最显着的特征我常给他画漫画,勾一个轮廓,中间点上两块椭圆形的黑块,便惟妙惟肖他的身材高大,但是两肩总是耸得高高,鼻尖有一些红,像酒糟的,鼻孔里常川的藏着两桶清水鼻涕,不时的吸溜着,说一两句话就要用力的吸溜一声,有板有眼有节奏,也有时忘了吸溜,走了板眼,上唇上便亮晶晶的吊出两根玉箸,他用手背一抹他常穿的是一件灰布长袍,似乎是在给谁穿孝,袍子在干净的阶段时我没有赶得上观察,余生也晚,我观察那袍子的时候即已油渍斑斑他常常是仰着头,迈着八字步,两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儿似的我很难得观察他笑,假如笑起来,是狞笑,样子更凶 我的学校是很特别的。
上午的课全是用英语讲授,下午的课全是国语讲授上午的课很严,三日一问,五日一考,不用功便被淘汰,下午的课稀松,成绩与毕业无关所以每到下午上国文之类的课程,学生们便不踊跃,课堂上常是稀稀拉拉的不大上座,但教员用拿毛笔的姿态举着铅笔点名的时候,学生却个个都到了,由于一个学生不只答一声到真到了的学生,一局部是从事午睡,微发鼾声,一局部看小说如《 官场现形记》《 玉梨魂》之类,一局部写“父母亲大人膝下”式的家书,一局部干脆瞪着大眼发愣,神游八表有时候逗先生开顽笑国文先生呢,大局部都是年高有德的,不是榜眼、就是探花,再不就是举人他们授课不过是奉行故事,乐得敷敷衍衍在这种糟糕的情形之下,徐老先生之所以凶,老是绷着脸,老是开口就骂人,我想也许是由于正值防卫吧 有一天,先生也许是多喝了两盅,摇摇摆摆的进了课堂这一堂是作文,他老先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题目尚未写完,固然按例要吸溜一下鼻涕,就在这吸溜之际,一位性急的同学发问了:“这题目怎样讲呀?”老先生转过身来,冷笑两声,勃然大怒:“题目还没有写完,写完了固然还要讲,没写完你为什么就要问?……”滔滔不绝的吼叫起来,大家都为之愕然这时候我可按捺不住了。
我一向是个上午捣乱下午安分的学生,我觉得现在受了无理的污辱,我便挺身分辩了几句这一下我可惹了祸,老先生把他的怒火都泼在我的头上了他在讲台上来回的踱着,吸溜一下鼻涕,骂我一句,足足骂了我一个钟头,其中警句甚多,我至今还记得这样的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一眼把你望究竟!” 这一句颇为同学们所传诵谁和我有点争辩遇到纠缠不清的时候,都会引用这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把你一眼望究竟”!当时我看形势不妙,也就没有再多说,让下课铃完毕了先生的怒骂 但是从这一次起,徐先生算是熟悉我了酒醒之后,他给我批改作文特殊详尽批改之缺乏,还特殊的当面加以解释,我这一个“一眼望究竟”的学生,竟然成为一个受益最多的学生了 徐先生自己选辑教材,有古文,有白话,油印分发给大家《林琴南致蔡孑民书》是他讲得最为眉飞色舞的一篇此外如 吴敬恒的《上下古今谈》,梁启超的《 欧游心影录》,以及 张东荪的时事新报社论,他也选了不少这样新旧兼收的教材,在当时还是很难得的开通的典范我对于国文的兴趣因此而提高了不少徐先生讲国文之前,先要介绍,而且介绍得很亲切,例如他讲张东荪的文字时,便说:“张东荪这个人,我倒和他一桌上吃过饭……”这样的话是相当的可以使学生们惊讶的,惊讶的是,我们的国文先生或许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吧,否则怎样会能够和张东荪一桌上吃过饭! 徐先生于介绍之后,朗读全文一遍。
这一遍朗读可很有意思他打着江北的官腔,咬牙切齿的大声读一遍,不管是古文或白话,一字不苟的吟咏一番,似乎是演员在背台词,他把文字里的隐藏着的意义似乎都给宣泄出来了他念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有情感,有气概,有抑扬顿挫,我们听了之后,似乎是已经理睬到原文的意义的一半了好文章掷地作金石声,那或许是过分夸大,但必需可以琅琅上口,那却是真的 徐先生之最独到的地方是改作文一般的批语“清通”“尚可”“气盛言宜”,他是不用的他最擅长的是用大墨杠子大勾大抹,一行一行的抹,整页整页的勾;洋洋千余言的文章,经他勾抹之后,所余无几了我初次经此打击,很灰心,很觉得气短,我掏心挖肝的好简单诌出来的句子,轻轻的被他几杠子就给抹了但是他严肃的给我解释一会,他说:“你拿了去细细的体会,你的原文是软爬爬的,冗长,懈啦光唧的,我给你勾掉了一大半,你再读读看,原来的意思并没有失,但是笔笔都立起来了,虎虎有生气了我认真一揣摩,果真他的大墨杠子打得是地方,把虚泡囊肿的地方全削去了,剩下的全是筋骨在这删削之间见出他的工夫假如我以后写文章还能不多说废话,还能有一点点硬朗挺立之气,还知道一点“割爱”的道理,就不能不归功于我这位教师的教导。
徐先生教我很多作文的技巧他告知我:“作文忌用过多的虚字该转的地方,硬转;该接的地方,硬接文章便显着朴拙而有力他告知我,文章的起笔最难,要突兀强健,要开门见山,要一针见血,才能引人入胜,不必兜圈子,不必说套语他又告知我,说理说至难解难分处,来一个譬喻,则一切纠缠不清的论难都迎刃而解了,何等经济,何等手腕!诸如此类的心得,他传授我不少,我至今受用 我离开先生已将近五十年了,未曾与先生一通音讯,不知他云游何处,听说他已早归道山了同学们间或还谈起“徐老虎”,我于回忆他的音容之余,不禁还怀着怅惘敬慕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