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_社团和法律_从中世纪城市兴起看西方近代宪政制度_德全英.pdf

理论前沿 城市、 社团和法律 ))) 从中世纪城市兴起看西方近代宪政制度 德全英 内容提要: 本文考察西方中世纪中晚期城市、 社团及其城市法律制度城市共同体的兴起促进了西 欧范围的市场贸易活动的广泛复兴, 并对中世纪欧洲封建地方体制给予了有力冲击; 同时, 城市共同体 作为社团组织的独特发展形式, 形成特有的城市等级会议制度, 动摇和破坏封建社会的内部关系并为新 社会结构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这是导致历史上早期宪政观念产生的最为关键的因素由于城市共同体 自身的缺陷, 统一市场的变革要求被民族国家所替代 关键词: 城市 社团 法律 德全英, 新疆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研究近代西方宪政及其权利问题, 我们不能忽略西欧中世纪晚期历史上曾普遍兴起的城市, 这是一 个非常重要的现象正是城市及其社团在近代资本主义制度建立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 并为后来资产 阶级民族国家体制打下了重要基础西方许多历史学家指出, 近代社会的根源深深地扎根于中世纪时 代的历史之中中世纪历史是近代所承袭的遗产, 不应该认为它与我们无关马克斯 #韦伯认为, 在古 代城市的基础上, 既没有产生现代资本主义, 也没有产生现代国家, 而中世纪城市的发展对于二者来说, 虽然绝不是惟一举足轻重的预备性阶段, 也根本不是它们的载体, 然而作为它们产生的一个极为决定性 的因素, 却是无法否定的。

1 12 在西欧, 城市和社团的兴起是分不开的, / 社团 0也即 / 城市社团 0这一 过程导致了 /社团 0自身作为自治共同体的自治权利的形成在历史上漫长的经济交往过程中, / 社团0 从作为早期兴起的经济共同体向独立的政治共同体的方向迈进, 因此突破旧政治 (领主政治 ), 创造自 己的新政治 (城市国家 )正是兴起的城市及其社团组织打破了中世纪西欧社会封建的社会结构, 使西 方社会早期城市市民阶级的兴起及其新社会结构的形成成为可能 1 2 2 一 城市、 市场及其城市法律制度 说到西方中世纪中晚期的社会发展, 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是以地中海为中心的城市群体的兴起和 繁荣发展以及一套独特的城市法律制度的存在, 因而我们观察认为, / 城市0这个概念能够帮助我们解 释向近代的迈进事实上, 历史上的所谓 /发展0, 看上去也似乎就是由乡村经济向城市经济的某种转 #312# 1 1 2 1 2 2 [德 ] 马克斯# 韦伯: 5经济与社会6 (下卷 ), 林荣远译, 商务印书馆 1997年版, 第 673页 我们一般谈到/ 封建社会0这一概念时, 总是笼统地按时间来指近代以前的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

人们对/ 封建0概念有不同 看法事实上, 西欧封建社会从结构上看, 存在一个独有的特征, 那就是封建社会的矛盾是在国王 (君主 )、 贵族 (领主 )和城 市市民 (第三等级)三者之间展开的, 也称三个社会等级最后, 由国王和市民阶级的联合, 从根本上削弱封建贵族的力量 本文所说的/ 反封建0, 就是指后一种意思 变, 因而/城市0概念就成为 /现代 0的象征斯宾格勒说: 如果我们不能理解到, 逐渐自乡村的最终破产中脱颖而出的城市, 实在是高级历史所普遍 遵循的历程和意义, 我们便根本不可能了解人类的政治史和经济史故而, 世界历史, 即是城 市的历史 1 32 社会经济史的进程表明, 城市生活的历史十分漫长, 但是, 城市在中世纪历史上的兴起就是一种人群共 同体的新的生活实践, 它是与贸易有关联的因而, 从城市历史的角度来观察和分析市场制度发展的过 程将是一个十分有意义的问题我通过分析欧洲前近代社会历史上存在的 /城市 0、 /城市法 0现象及其 关系来探讨它们为后来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 从而力图揭示经济、 社会与法律发展之间存在的可能的历 史联系 首先, 西欧中世纪西方城市的兴起和存在意义主要反映在它的地域特征上。

法国学者布罗代尔指 出: 地中海城市林立是个老生常谈的事实, 这并不是我们的新发现, 但是, 我们应该把这个事 实同它的后果联系起来道路纵横和城市林立是地中海典型的人文现象这个现象统治一 切农业即使不发达, 也以城市为归宿, 并且受到城市的支配, 更不用说城市成就了巨大的农 业由于有了城市, 人们的生活节奏变得比自然条件所要求的更加急促由于城市, 交换活动 比其他活动更受重视 ,,地中海的历史和文明, 都是城市的业绩 ,,一切都以城市为终点 地中海的命运往往取决于一条道路、 一个城市对另一条道路或另一个城市的胜利, 甚至在 16 世纪也是如此 1 42 美国学者、 经济人类学家卡尔# 博兰尼在研究早期市场交换活动如何兴起问题时, 也同样认为: 当舶运者在渡口、 港口、 入海口以及两条陆地运输线的交汇点停歇时, 各种市场便自然地 形成 ,,港口则注定要在西欧城镇兴起的过程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原因很简单, 市场并不是一个主要在经济体内运作的制度, 它主要在经济体之外运作市场是远途贸易的 聚集场所 1 52 马克斯 #韦伯考察商业活动的发展起点问题时指出: 起初, 商业是种族集团之间的一种事物, 它并没有出现在同一部落或同一社会成员之间, 而是最古老的社会共同体中的一种对外现象, 只以异族部落为对象。

但它可能是作为集团之 间的生产专门化的结果而开始的在这个场合下, 不是出售部落产品的贸易, 就是贩卖异族部 落产品的贸易无论如何, 最古老的商业乃是异族部落之间的交换关系 1 6 2 马克思就此指出, 商品交换是在共同体的尽头, 在它们与别的共同体或其成员接触的地方开始 1 72 由 此我们知道, 商品交换活动在其早期阶段是一种超越共同体自身的外部活动, 是一种 /对外贸易0或称 / 远途贸易0/对外贸易是一种运输过程, 其关键之处在于某些货物在某个地区的短缺 01 82因此, 商 品交换活动作为一种 /远途贸易 0, 关键的问题就是解决使商品交换得以进行的道路运输问题从经济 历史上看, 构成这种运输便利和畅通的道路, 极可能就是航海运输 /在陆路贸易方面, 风险较少, 这是 #313# 城市、 社团和法律 1 3 2 1 4 2 1 5 2 1 6 2 1 7 2 1 8 2 [德 ]奥# 斯宾格勒: 5西方的没落6, 陈哓林译,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1988年版, 第 353页 [法 ]费尔南# 布罗代尔: 5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6 (上卷 ), 唐家龙、 曾培耿等译, 商务印书馆 1998年版, 第 414页。

参见卡尔# 博兰尼: 5市场模式的演化6, 许宝强译, 载许宝强、 渠敬东选编: 5反市场的资本主义6,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1年 版, 第 3- 6页 [德 ]马克斯# 维贝尔: 5世界经济通史6,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1年版, 第 165页 (维贝尔也就是韦伯 ) 马克思: 5资本论6, 中共中央编译局,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3年版, 第 68页 参见许宝强、 渠敬东选编: 5反市场的资本主义6,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1年版, 第 6页 因为只有遭遇盗匪的危险而没有遭受自然灾害的危险; 但不利的是开支无比庞大 ,,由于所有这些 事实, 中世纪陆路贸易的数量甚至比海上贸易小得多 01 92因为在早期贸易中对商品成本的计算首先就 可能来自对商品进行远途运输的费用的计算一般来看, 除自然风险外, 航海之路在商业贸易中是成本 最低、 也最为便利的运输方式, 甚至至今来看依然如此如现代商业合同中的/ 风险抵押 0一词就是缘 自中世纪商业活动中采取 /以船作抵押0的贷款担保方式 1102 也因此我们可以看到, 中世纪较早兴起的 城市几乎都是位于意大利南部的港口城市以及大西洋和波罗的海沿岸的城市, 这不是偶然的。

另一方面, 西方中世纪城市的复兴同时在文化方面也反映了当时存在的独特的 / 城市法 0制度因 此, 当我们讨论中世纪的/ 城市 0问题时也同时主要是在讨论它特有的 / 城市法 0的问题, 正是因为这种 独特的 /城市法0的存在, 许多学者才强调西方中世纪近晚期 / 城市 0兴起的特殊意义, 以区别于历史上 其他地区 (如中国、 印度等 )在当时及以后的有差异的发展过程 1112 这里的 /城市 0、 /城市法 0概念一般 是不做特别的区分而适用的, 常常泛指西欧中世纪普遍兴起的城市中所特有的一套被授予的城市自治 权利制度, 也称市民法律制度其实, 这些城市法大多也同时包括一些地方习惯法和解决商业纠纷所形 成的判例的汇编这里所说的 /城市 0概念的含义, 既不是集中的封建体制的行政管理中心地, 也不是 某种完全类似于国家的自治政体, 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在今天看来, 它更多的是市场、 贸易交换发展 的结果, 是由自发的商品交换所引起而奇异地繁荣发展起来的顾准指出: 中世纪欧洲的城市, 是一个摆脱了封建主和王朝的封建义务的自治体它在法国干脆称作公 社)) ) Commune ,共产主义这个名词由此而起, 巴黎公社的公社两字, 也沿袭了这个传统名词。

1122 其实这里所说的 /公社 0、 /市场0、 /城市0概念在早期的基本含义是相同的, 均表示它不属于任何人, 只 属于全体市民城市或公社即公共的、 公众的, 是一个属于公共性质的场所 在当时这类城镇的数目很多,遍布欧洲及地中海沿岸的许多区域/ 我们看到, 城市自治体在全欧洲 (意大利、 西班牙、 德意志、 法兰西、 英格兰), 几乎是同时成立的因为在各处, 商业和制造业都恢复了其原 有重要的地位有一段时间, 热那亚、 佛罗伦萨、 威尼斯、 巴塞罗那、 不来梅、 吕贝克、 汉堡、 布鲁日、 巴黎、 里 昂、 马赛、 伦敦和布里斯托尔等城市, 好像都是在同一种法律治理之下 0 113 2它们的一个共同特征是, 都有 一套相似的/城市法0来调整城市经济的内部和外部关系托克维尔指出: 我有机会研究了英、 法、 德诸国中世纪政治制度随着研究的深入, 我十分惊异地看到, 所有 这些法律之间都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尽管各个民族彼此不同, 很少融和, 却有如此相似的法 律, 这不能不使我为之赞叹由于地点不同,这些法律在细节上出现不断的、 无止境的变化, 但是 它们的基础却到处都一样当我在古老的德意志立法中发现某种政治制度、 规章、 权力时, 我事 #314# 5环球法律评论6 2005年第 3期 1 9 2 1102 1112 1122 1132 [德 ]马克斯# 维贝尔: 5世界经济通史6,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1年版, 第 177页。

参见 [英 ]阿什利: 5欧洲中世纪经济学说史6, 吴奎罡、 李庆德译, 傅举晋、 吴奎罡校, 转引自巫宝三主编: 5欧洲中世纪经济思 想资料选辑6, 商务印书馆 1998年版, 第 280页 因为几乎与西方中世纪城市兴起的大约相同的阶段在中国也存在一定区域范围的城市经济的兴起但是, 中国学者傅筑 夫就历史上城市问题的研究指出: /中国封建制度最大特点之一, 是城市的性质及其发展道路与欧洲封建时代的城市完全不 同, 因而中国古代城市在整个封建经济结构中所处地位及其对经济发展所起的作用, 亦完全不同 0美国学者张光直教授也指 出: / 我们可以更进一步说, 从城市的起源来看, 中国古代的城市与欧洲古代的城市, 两者 [其实也有 ]本质的不同中国最早 城市的特征, 乃是作为政治权力的工具和象征 0另外, 顾准就此方面与中国封建社会进行比较指出: / 在这里, 应该说说中国 的城市和市民了中国从来没有产生过商业本位的政治实体, 而且也不可能产生出这样的政治实体中国城市发达得很早, 航海技术发达得也很早这就是说, 中国从不缺少商业陶希圣甚至断定, 唐代的社会是商业资本主义性质但是, 中 国的城市、 市井、 市肆, 却从来是在皇朝控制之下, 是皇朝的摇钱树, 绝不会允许商业本位的城市、 城邦的产生。

这是中国传统 与希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