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秋雨散文集:文化苦旅:这里真安静.docx
5页余秋雨散文集:文化苦旅:这里真安静 我到过一个地方,神奇得像寓言,抽象得像梦境 败多长住新加坡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听我一说,惊异万分 是韩山元先生带我去的韩先生是此地一家大报的高级编辑,又是一位满肚子掌故的乡土历史学家那天早晨,他不知怎么摸开了我居处的大铁门,从花园的小道上绕到我卧房的南宫下,用手指敲了敲窗框我不由林然一惊,因为除了一位轻手轻脚的马来亚园丁,还从来没有人在这个窗下出现过 他朝我诡秘地一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惊奇地方我信任了他,他肯定会发觉一点什么的,就冲他绕来绕去绕到我这个窗下的劲头 我打开大门,那里还等着两位女记者,韩先生的同事,也算我在这里的学生她们都还年轻,对探幽索秘之类的事,爱好很大于是,一行四人 其实韩先生也不太记得路了在车上他托着下巴,支支吾吾地回忆着、嗫嚅着驾车的女记者每到岔道口就把车速放慢,好让他迟疑、推断、骂自己的记性韩先生寻路的表情越艰难,目的地也就变得越僻远、越离奇 目的地竟是一个坟地 新加坡的坟地许多,而且都很堂皇漂泊者们葬身他乡已经够委屈的了,哪能不尽量把坟地弄得气派一点?但是,这个坟地好生奇妙,门面狭小,黑色的旧铁栏萎萎缩缩。
进得里面u发觉占地不小,却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一看几排墓碑就明白,这是日本人的坟地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坟地比它更节俭的了你看这个碑”,韩先生用手一指,那只是很多墓碑中的一个矮小的方尖碑,上面刻着六个汉字: 纳骨一万余体 碑下埋着的,是一万余名侵略东南亚的“皇军”的骨灰 “再看那边,”顺着韩先生的指引,我看到一片广袤的草地上,铺展着多数星星点点的小石桩,“一个石桩就是一名日本妓女,看有多少!” 用不着再多说话,我的确被振动了人的生命,能排列得这样紧缩,挤压得这样局促么?而且,这又是一些什么样的生命啊一个一度把亚洲搅得晕晕乎乎的民族,将自己的媚艳和残暴挥洒到如此遥远的地方,然后又在这里划下一个悲剧的句号多少情笑和群埃多少脂粉和鲜血,最终都喑哑了,凝聚了,凝聚成一个角落,凝聚成一种躲避,躲避着人群,躲避着历史,只怀抱着茂草和鸟鸣,怀抱着惭愧和罪名,不声不响,也不愿让人靠近 是的,竟然没有商人、职员、工人、旅游者、水手、医生跻身其间,只有两支最热闹的队伍,浩浩荡荡,消逝在这么一个不大的园子里我们不能不把脚步放轻,怕踩着了什么脚下,密密层层的万千灵魂间,该隐埋着几堆日本史,几堆南洋史,几堆风流史,几堆侵略史。
每一堆都太艰深,于是只好由艰深归于安静,像一个避世隐居、满脸皱纹的老人,已经不愿再哼一声 究竟是日本人,挤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依旧等级森严 一般士兵只立集体墓碑除了“纳骨一万余体”外,还有一个模糊其词的所谓“作业队殉难者之碑”,也是一个万人碑,为太平洋斗争时战死的士兵而立另一个“陆海军人军属留魂之碑”,则是马来西亚斗争中战死日军的集体墓,原在武吉知马山上,后被抗日人士炸毁,日本人在碎墟中打点整理残骨,移葬这里 军曹、兵长、伍长,乃至准尉级的仕官,皆立个人墓碑一根根瘦长的木桩紧紧地排着,其中稍稍高出四周的是准尉 少尉以上均立石碑,到了高级军衔大佐,则立大理石碑 让开这全部的群体,独个儿远远地坐东面西的,则是赫赫出名的日本陆军元帅、日本南方军总司令寺内寿一的大墓这座墓,傲气十足,俯着自己的数万属下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对寺内寿一这个名字非常敏感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后,寺内寿一曾被任命为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在他的指挥下,日军由北平进占山西、陕西、甘肃,直取兰州在闻名的平型关战役中遭遇中国军队惨重打击的板垣师团,也属于他的部下这么一个把古老的黄河流域整个儿浸入血泊的军阀,最终竟然躲到了这个角落! 我呆呆地伫立着,死死地看着这座墓。
我深知,几乎未曾有过中国人,会转弯抹角地找到这里,盯着它看那么,今日也算是你寺内元帅与中国人的久别重逢吧你躲藏得好偏僻,而我的目光背后,应是华北平原的万里云天 寺内寿一改任南方派遣军总司令是在1941年10月东条英机上台组阁之后,他与山本五十六的海军联合舰队相协作,构成了振动世界的太平洋斗争他把他在华北的凶残倾泄到了南洋,从西贡直捣新加坡他的死亡是在日本倒戈之后,死因是脑溢血 元帅的死亡,振动了当时由英军看管的日军战俘营正是那些早就被解除武装、正在受到公审、正在受到全世界唾骂的战俘,张罗着要为寺内寿一筑坟,而且是筑一座符合元帅身份的坟从我接触到的一些数据看,为了眼前这座坟,当时日军战俘营里所发生的事,今日想来依旧骇人动目 这些战俘白天在英军的监视下做苦工,到了夜晚空下来,就聚集在宿舍里密谋他们确定,寺内寿一的墓碑必需采纳柔佛(今属马来西亚)南部的一座石山上的石料,因为这座石山上曾发生过日军和英澳联军的激战,好多石块就浸染了日本军人的鲜血他们要静静派出几个目睹当年激战的人去,确定当年日军流血最多的地方,再从那里开采巨石,躲过人们耳目,拼死长途运来 这些战俘起先行动了他们正儿八经向看管他们的英国军官提出申请,说想自己动手修建战俘营的宿舍,须要到外面去采伐、搬运一些木料石料。
同时,他们又搜集身边带着的日本小玩意儿来笼络英军及其家属英军同意了他们的申请,结果他们起先大规模地采运石料,不仅为寺内寿一,而且为其它战死的日军筑坟柔佛那方染血的巨石完全不像修宿舍的材料,只能在星夜隐私偷运运到离现在墓地8公里之外一座荒弃的橡胶园里,搭起一个帐篷,用两天时间刻琢碑文,刻好之后又运到墓地,恭尊敬敬竖好,浇上水泥加固我现在死死盯着看的,就是这个墓碑 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个战败国的俘虏们偷偷做成的,实在让人惊讶我想,假如有哪位电影大师拍一部影片,就表现一群战俘在黑夜偷运染血巨石来作元帅墓碑的艰苦行程,肯定会紧扣人心山道上,椰林下,低声的呼号,受过伤的肩膀,勒入肌肉的麻绳,摇摆的脚步,警觉的耳朵,尤其是月光下,那一双双不愿认输服罪的眼睛…… 资料告知我,即使在国际法庭公审和处决战犯之后,那些日军战俘,竟还想尽各种方法,通过各种途径,弄到了每一战犯处决时洒血的泥土,汇合起来到这个坟地“下葬”,竖起一个“殉难烈士之碑”这个碑,我进人墓园不久就看到了的,不知底细的人怎会知道“烈士”是谁? 本文来源:网络收集与整理,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删除,谢谢!第5页 共5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第 5 页 共 5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