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宫怨诗歌及其情感表达.pdf

重庆社会科学 C HONGQI NG S OC I A LS C I E NC E S2010年第3期 总第184期 全国视野重庆个性宫怨诗是唐诗的精华，是宫词的一种 明代朱之蕃《诗法要标》卷二云：“大凡宫词之体，不淫不怨尽矣 唐人作宫词，或赋事，或抒怨，或寓讽刺，或其人早负才华，不得于君，流落无聊，托此自况 若概以怨观之，则失讽人之意矣 ”[1]这揭示了宫词创作的种种心态 失意文人与失宠宫女的感情是相通的，纯粹意义上的宫怨诗除表现宫女之怨外，诗人旨在抒发自己人生际遇的不平、怀才不遇的哀痛一、唐代的宫怨诗唐代诗人创作了500余首宫怨诗，以“宫怨”二字作诗题，最早当是中唐李益的《宫怨》，其后有王建的《古宫怨》、张籍的《吴宫怨》、《离宫怨》等 而更多的则是乐府旧题宫怨诗 唐前宫怨诗主要是乐府，而且以咏述王昭君、铜雀妓、陈皇后、班婕妤为多，其诗题略同于表1（见下页）“乐府诗题”一栏所列唐诗人对前代乐府旧题的拟作淋漓尽致，其中的昭君怨（42首）、铜雀怨（34首）、长门怨（39首）、婕妤怨（44首）最突出，分属相和歌词“吟叹曲”、“平调曲”、“楚调曲” 尚有“相和歌辞”、“楚调曲”中李益、于濆、司马扎、长孙佐辅、柯崇、韦庄等人的《宫怨》，“吟叹曲”中张籍的《楚妃叹》、《楚妃怨》；“清商曲辞”、“吴声歌曲”中刘禹锡的《团扇歌》，“西曲歌”中李白、王建、张籍的《乌栖曲》；“琴曲歌辞”中白居易、梁琼、张祜的《昭君怨》，杨凌的《明妃曲》；“杂曲歌辞”中崔国辅、李白、杜审言、李端、卢汝弼、李咸用、胡曾等人的《妾薄命》。

以上是乐府古题的仿拟及其近体诗化的结果唐代宫怨诗歌及其情感表达Verse Complains from the Palace in Tang Dynasty and Emotion Expression王育红内容提要宫怨诗是唐诗的精华，诗人寄情于宫怨，拟古乐府仿写，表达了对宫女不幸命运的深切同情，除了表达原有的失宠幽怨与希翼复宠的宫怨意味外，借古讽今与借宫怨以自况两层含义较为明显而其他不入乐府的宫怨诗，其本旨即是借宫怨所包含的君妃关系以寄寓诗人君臣遇合的感慨关键词宫怨 怨入骨髓 借古讽今 托古自况作者单位南通大学文学院江苏南通226019Wang YuhongAbstract:Poems complains from the palace is the pith of Tang Poems.Poets depict the complains from the palace, in thestyle of folk song, and express profound sympathy to concubines of emperor.Except to express their hidden complains fordisfavor and hope for emperor's favor again, these poems aslo use the past to satirize the present,and deliver theirselvescomplains.Other peoms which are not folk-song-styled-verse, aims to lend these concubines complains to sign their own re-lation with monarch.Key words:complains from the palace, hate somebody's guts,use the past to satirize the present文艺百家ARTS FORUM106重庆社会科学 C HONGQI NG S OC I A LS C I E NC E S2010年第3期 总第184期 全国视野重庆个性唐宫怨诗的另一系统是新乐府与近体五七言律绝中的宫怨诗， 如新乐府杂题中有崔颢 《邯郸宫人怨》、张籍《吴宫怨》、《楚宫行》，新题乐府中有元稹《上阳白发人》、 白居易 《上阳白发人》、《李夫人》、《陵园妾》等。

而较大数量的宫怨诗还在不入乐府的近体诗中，绝句如“宫人斜”“红叶题诗”等，律诗如“送宫人入道”“上阳宫词”等都比较著名二、字字怨入骨髓封建帝王强纳民女入宫，唐代宫女问题以及帝王生活的穷奢极欲引起了诗人普遍关注，宫怨诗描述了宫女们种种幽禁之苦与哀怨之情 在《唐五代宫怨诗论》中从“君恩如水向东流”、“红颜无奈落花催”、“君门一入无由出”、“十年一梦归人世”、“宫人斜里红妆墓”五个方面论述了宫怨诗中的怨情[2]，着重于宫怨表达的全面性， 这里主要从艺术手法等角度分析唐代诗人宫怨表达的深刻性，可见诗人对宫女同情之深切谈及宫怨表达的深刻性，最引人瞩目的是明人王尧衢评唐人宫怨诗，多次用到“字字怨入骨髓”[3]这样的话语，诗如刘禹锡借卫子夫承宠而作的《阿娇怨》：望见葳蕤举翠华，试开金屋扫庭花 须臾宫女传来信，言幸平阳公主家见翠华之举，疑其来幸也，故开屋扫除，以迎驾，乃竞不来，而幸平阳之第，此家最为阿娇所嫉，偏幸此家，其幽怨之情自不待言又如杜牧《宫词》：监宫引出暂开门，随例须朝不是恩 银钥却收金锁合，月明花落又黄昏此诗写锁闭长门的宫人， 亦有出来朝君之例，只不过随例而行，故云“不是恩”；女官开门引她朝君，朝罢则依旧送入冷宫。

这门的一开一关，她的一出一进，颇勾动愁肠，不知何日再得出来 其幽怨之情全在结语，含蓄不尽 若使人一览而意尽，则索然无味古来诗家最重“比兴悠长，意在言外”的艺术效果，而宫怨诗创作尤其要与温柔敦厚、不淫不怨、含而不露等诗教观念相一致 能体现浑厚之风，通过幽深之境透射出哀怨之意的作家当首推王昌龄，明王叔承云：“王少伯古宫词不数首， 而秾雅俊逸， 真遗响千春 ”[4]清杨际昌云：“宫词高唱，无过王龙标 ”[5]昌龄宫怨诗虽仅八首，但各呈姿态，无一言怨而每首怨情俱在，之所以能产生震慑人心的力量，正在于做到了含蓄浑厚、情景融合浑然一体昌龄《长信秋词五首》，拟托班婕妤长信故事以咏唐宫妇女之愁怨 如其一：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前三句布景，为静态叙述，所取意象，两两相对，通过对比，渲染出深秋中的冷宫景象，在这样的环境中，动态描写的结句闪出人物———宫女，她在卧听未央宫漏壶那漫长的滴水声 如此， 完成意境构造，而寂寞、悲伤等怨意怨情都留在了想象中 如其三：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裴回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前二句分别化用班婕妤自悼赋 “供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及其《怨诗》“新裂齐纨素，裁为合欢扇”。

后二句以宫妃之美幽闭长信而不沐君恩，反调名乐府诗题同题作者吟叹曲王昭君 昭君怨 昭君词 明妃曲崔国辅二首，卢照邻，骆宾王，沈佺期，梁献，上官仪，董思恭二首，顾朝阳，东方虬四首，郭元振三 首，刘长卿，李白二首，储光羲四首，僧皎然，白居易二首，令狐楚，张仲素，李商隐，王偃，张文琮， 陈昭，戴叔伦二首，李端，施肩吾，王叡，左偃（句），無名氏二首，胡令能，李中平调曲铜雀台 铜雀妓 雀台怨王无竞，郑愔，刘长卿，贾至，薛能，罗隐，张琰，梁琼，李咸用、刘庭琦、汪遵、胡曾、张鼎、李远；王勃 二首，乔知之，沈佺期，王適，袁晖，欧阳詹，李贺，顾非熊，刘商，吴烛，僧皎然，李邕，刘方平，朱放， 崔道融二首，朱光弼；马戴，程长文楚调曲长门怨 阿娇怨徐贤妃，沈佺期，吴少微，张循之，刘皂二首，袁晖，刘言史，李白二首，李华，岑参，刘皋，刘长卿，僧 皎然，卢纶，戴叔伦，张乔，高蟾，张祜，郑谷二首，刘媛二首，乔备，崔颢，魏奉古，梁锽，贾至，耿湋， 李端，杨衡，裴交泰，刘得仁，王贞白二首，崔道融二首；刘禹锡《阿娇怨》班婕妤 婕妤怨 长信怨 长信宫徐彦伯，严识玄，王维三首；崔道融，李咸用；崔湜，崔国辅，张烜，刘方平，王沈，皇甫冉三首，翁绶， 陆龟蒙，陈标，郑鏦，刘云；王諲，李白，钱起，王昌龄《长信秋词五首》、《西宫春怨》、《西宫秋怨》；乔 知之，刘方平，孟迟，韩偓二首，于武陵二首，于武陵，孫郃，田娥，无名氏；李白，郑锡，郑鏦表1乐府－相和歌辞中的宫怨诗注：参考《乐府诗集》、《文苑英华》、《全唐诗》等。

文艺百家ARTS FORUM107重庆社会科学 C HONGQI NG S OC I A LS C I E NC E S2010年第3期 总第184期 全国视野重庆个性不及寒鸦之丑犹带昭阳日影，玉颜寒鸦，比拟不伦，寄情无奈，尤觉沉痛 此诗盖为昌龄宫怨诗之冠，颇多好评：此诗为宫中怨女作也，怨而不怒，有风人之义焉（宋谢枋得《注解选唐诗》卷一）不怨君而归咎于己颜色，得风人浑厚之旨矣明唐汝询《唐诗解》卷二六）优柔婉丽，含蕴无穷，使人一唱而三叹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卷一九）用意全在言外，对面寓人不如物之感，而措词微婉，浑然不露，又出以摇曳之笔，神味不随词意俱尽，十四字中兼有赋比兴三义，所以入妙（清朱庭珍《筱园诗话》卷三）有风人之义”、“得风人浑厚之旨” 之类的点评，概括出了昌龄宫怨诗的特色，又如其《春宫曲》“昨夜风开露井桃， 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以乐景写哀，倍增其哀 沈德潜《唐诗别裁集》评曰：“只说他人之承宠，而己之失宠悠然可会，此《国风》之体也 ”如其《西宫春怨》：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此诗起以景，继以细节刻画人物，为花香而心动欲卷珠帘，然春恨方长而罢，“斜抱云和”欲奏，却见月而惹愁，无限心事，以“朦胧树色隐昭阳”结之。

清黄生评曰：“语脉深曲，自是盛唐家数琢句欲实不欲虚，用笔欲润不欲枯，蓄意欲厚不欲薄，如三句著‘斜抱云和’四字，则句为之实，笔为之润，意为之厚 ”[6]四字实在是“态则至媚”，“情则至苦”，体现出昌龄的浑厚诗风 又如其《西宫秋怨》：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从叙述上看，前后二句似无关涉，结句“空悬明月”四字横空而出，读者恍然大悟，前两句之所以要写美人之极美，正是为了后两句要写美人之极怨[7] 难怪陆时雍《诗镜总说》论昌龄绝句说“深情苦恨，襞积重重，使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昌龄之含蓄浑成笔法，或可称盛唐家法，颇为后世追慕比较晚唐某些宫怨诗，皆坦荡写出幽禁之情，所以被评为 “宫词摹写至此， 少伯浑厚之风荡然”[8]例外的如杜牧《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其状物写人，交错而行，末句之坐看牛女二星，凄凉心境如在目前谢枋得《注解选唐诗》卷三曰：“牵牛织女，一年一会；秦宫人望幸，至有三十六年不得见者‘卧看牵牛织女星’，隐然说一生不蒙宠幸，愿如牛女一夕之会，亦不可得 怨而不怒，真风人之诗 ”总之，唐宫怨诗优秀之作笔致超然，表情达意，深入人心。

再如张祜《赠内人》“禁门宫树月痕过，媚眼唯看宿燕窠 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构思奇巧入妙，“斜拔玉钗”“剔开红焰救飞蛾” 两个细节，刻画出宫女之无聊与无奈，飞蛾尚有她来救，而身处红焰深宫之中，谁又来救她呢？真是“字字怨入骨髓”三、借古讽今唐宫怨诗还成功运用了对比反衬的艺术手法，如很多宫怨诗以“飞燕”作意象：宁知赵飞燕，夺宠恨无穷 （李白《怨歌行》）天行乘玉辇，飞燕与君同 （李白《长信宫》）欻然赵飞燕，不语到日西 （曹邺《代班姬》）班姬入后宫，飞燕舞东风 （刘驾《皎皎词》）不知飞燕意，何事苦相疑 （郑鏦《婕妤怨》）寒烛照清夜，笙歌隔藓墙一从飞燕入，便不见君王 （左偃《汉宫词》）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 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 （徐凝《汉宫曲》）莫恃芙蓉开满面，更有身轻似飞燕 不得团圆长近君，珪月鈋时泣秋扇 （李咸用《婕妤怨》）这些多是咏班婕妤诗， 以夺人之爱的飞燕比衬，才更见婕妤之哀 长信宫为班婕妤奉养太后之处，作为意象，多出失宠这一层含义，从而可与得宠者所居之昭阳殿形成比照，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