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广平--书湖州庄氏史狱.docx

书湖州庄氏史狱】吴兴之南涪镇，有庄氏九龙焉九龙者，庄允城与其弟允坤、 允堞、其子廷用艮 廷钺、允钺子廷镶、廷鎏、廷镜、廷铳， 俱以才学名著两浙，故湖人以荀氏八龙比之庄氏吴兴之南涪镇，有庄氏九龙焉九龙者，庄允城与其弟 允坤、允 采、其子廷用龙、廷钺、允钺子廷镶、廷鎏、廷 镜、廷铳，俱以才学名著两浙，故湖人以荀氏八龙比之庄氏 世居震泽之陆家港，至允城始迁南济允城，字君维，明季 岁贡生，为复社遗老善望气之术偶游南话之夏家园，见 金银气甚盛，遂购而居之，得藏金无算时里中有朱佑明者，父为木工，与邻寺老僧善父死， 佑明给使寺中，伪为驯谨，僧信任之先是，有湖广商人拥 厚赞，因寇氛梗路，以银置桐油麓中，寄僧舍，约曰：“俟 五年不来而后售”适市中桐油价倍，僧命佑明售其值以待 佑明发麓视之，取其金，骤富，诳僧以掘窖得金阅七年， 商人至，就僧索桐油不得，告以故，僧曰：“无忧，佑明长 者，不吾负也因同造佑明佑明倒屣迎日：“赖客费得厚 其息，请以原数归，仆取其羡商大喜，留饮，竟醉夜 半率健仆刺杀商，兼诣僧僧曰：“吾为德于尔，杀之不祥 佑明日：“大恩难报，舍之不祥僧日：“休矣，二十年后 与汝了此公案知其事者畏，不敢发也。

嗣后， 佑明家愈富，所为益恣肆吴兴土夫羞与往还簧缘曹村金 相国缔姻相国送女至，佑明别起华堂，盛供张，饮食穷山 海之产相国顾语客日：“美哉！室蔑以加矣，而题署者无 一巨公长德，何也”？佑明耻之，买得故相朱公国桢清美堂 其额那么华亭董宗伯书也乃去故相款署而加鬟焉佑明以女 妻庄廷车友廷车龙，字子美，年十九拔贡，目旋盲因思 史迁有“丘明失明，厥有《国语》”之说，遂欲著书，成一 家言故相朱公尝取国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命胥钞录数十帙 廷车龙得之，那么招致宾客，日夜编辑，为《明书》书垂成 而廷专龙卒其父允城流涕日：“我领先刻其书，而 后为之置嗣」（《顾亭林集》及全祖望《鳍T奇亭外编》云, 明相国乌程朱文恪公尝著《明史》，举大经大法者，已刊行 于世未刊者为列朝诸臣传朱氏中落，以稿本质于庄廷专 龙因窜名己作，刻之，补崇祯一朝事中多指斥语，易名 《史概》云）佑明那么任制厥J事，书刻清美堂藏板，欲附名以 传也书凡百余册所列参订姓氏二十四人，皆一时知名之 土初，允城之京师，客其舅氏吴尚书默幕，夜梦梁间白凤 飞来求救明日，吴阅大辟囚文案，有盗日梁飞凤允城以梦告，遂释之允城乃给金帛，并书荐于某总兵从征湖苗 有功，仕至两浙提督。

因感允城恩，约为兄弟，时至允城所 建百尺楼中辛丑岁，有吴之荣者，年二十余，以赃系狱，遇赦得出 尝有求于佑明佑明不即出，嘱门客延之入宿东轩见廷车 龙所著书，有忌讳语，持书要赂允城欲许之，梁飞凤曰:“踵此而来，尽子之产缺乏以给也遂使部将驱之境外 于是，之荣白其事于将军松魁，魁移巡抚朱昌祚，朱牒督学 胡尚衡允城并纳重贿以免乃稍易忌讳语，重刊之之荣 计不得行，特购初刊本，遂入京奏之四大臣大怒，遣官之 杭，执廷专龙之父允城（《亭林集》及《湖滨杂记》云，即 逮允城至京，听三法司讯之，允城音哑盖之荣使人阴药之 也壬寅冬，允城死大理狱）及其兄廷钺及弟侄之列名于书 者十八人，皆论死允坤死于成书前，不列名不坐而发廷 专龙墓，焚其骨籍没其家产并坐朱佑明家（全氏《外编》 云，序中称旧史氏，指文恪也之荣不知囚怨佑明，遂指 其姓名且以堂名为证佑明及五子并诛）参订二十四人中, 吴江、董二酉死二岁，剖棺锂其尸张隽投水死胡某逃匿 海滨为僧海昌查伊璜曾识拔吴六奇于未遇时至是为两广 提督，遂奏免其罪海昌范文白亦免或谓并六奇救之也 乌程闵毅夫、仁和陆丽京已系狱而得释其余归安茅元锡、 吴之镭、之铭、吴江、潘槎章、吴炎等十人，并刻书鬻书者, 同磔于杭之弼教坊。

时癸卯五月五日也作序者，礼部侍郎 李令皙亦伏法，并及其四子令皙幼子年十六，法司令其减 供一岁，例得免死充军对曰：“余见父兄死，不忍独生J 卒不易供而死将军松魁及幕客程维藩械赴京师，魁以“八 议”仅削官，维藩戮于燕市朱昌祚、胡尚衡贿僦者，委过 于初申覆之学官，故归安乌程两学官并斩，而朱、胡幸免 湖州太守谭希闵、推官李焕皆以隐匿罪绞浒塞关榷货主事 闻阊门书坊有是书，遣役购之其邻朱姓者为判其价，时主 事已入京，以购逆书，立斩书坊贾及役斩于杭朱姓者， 以年逾七十，免死，偕其妻发极边其列名之同产昆弟子， 男年十五以下者，并妻子皆论戍是狱也，死者七十余人， 遣戍者百余人吴之荣卒以此起用并以所籍朱佑明之产给 之后仕至右佥都当搬狱时浙之大吏与刑部侍郎鉴于松魁, 且畏之荣，复有言，虽冤者，不敢奏雪也庄氏及参订诸人在虎林军狱，虽受桎梏之苦，而满洲佟 将军颇加保护，饮食供奉无或缺，故得以诗歌相倡和就刑 时，诸公有绝命词者，佟将军搜其遗稿摹刻之，共六石今 惟廷鎏一石存焉廷鎏，字美三，辞翰皆妙，有“豚犬纵难 全覆卵，糟糠岂罪及然箕一气潮回江上月，全家泪洒武林 春”等句潘、吴诗载《那剩》中，吴有赠美生诗，即美三也。

廷钺，字佐璜，才华最富，七岁能诗，著有《百尺楼诗 稿》，有“机有名终累楚，鹘夷无后可留齐”之句罹祸 时，年二十四《苕上诗钞》选其诗作严三史，《虎丘志》作 严戊云当史难发时，其朋友、亲族、奴仆之为存孤计者，有数 人其一，马要沈修假设匿廷铳一子于家家恐祸及，修假设日: “急难相救，正在此时假设学他人畏避，安赖此亲戚为？ ” 盖所匿者其外孙也其一，吴 马价人，素任侠，与廷键善 率拳勇数十人，从槛车中夺廷镶少子，认为己子逻卒并逮 价人三受三木之刑，无异词，遂率其少子去庄君佩者，允城从弟也狱急时，君佩竭力营救，并给 衣食复尽收十八人骸骨，归葬祖莹之侧庄西雍，允城族 子在京师知难发，命善走者日驰五百里至家，使区处后事 越五日逻卒始及门廷鎏长子济，字日鳞，年十岁补博士弟子，以文名遣 戍沈阳震泽沈镰至戍所，设奇运策而救之归济更姓王， 著有《半砚斋诗稿》沈镰见《县志孝义传》其三仆及仆 妇乳母五人，皆廷钺家人一日计阿翁，廷钺妇潘氏媵仆也 阿翁随潘氏至戍所，事主母备尝荼苦主母死，土人欲火葬, 阿翁以死争免乃收拾骸骨，走万里归葬一日高仆妇高兄 弟二人，亦随主母及小主人同戍二人触瘴死其兄之妻在 家守节《半砚斋稿》中有高仆妇一篇。

一日松江乳母朱姓, 或日谢姓，曾以珠笼匿廷钺三岁子绳武，遁迹松江，与其夫 纺织以为食后庄氏求绳武归及长，思报乳母夫妇恩，竟 不可踪迹余案庄史事，《亭林集》、《贯斋集》、《陋剩》及诸邑志 皆载之《贯斋》于庄氏兄弟，不置褒贬仲山那么以才称之 亭林那么日：“不甚通晓古今，其书冗杂，缺乏道也又日： “余一至其家，薄其人不学，竟去以是不列名，获免于难 书中有忌讳语，本前人诋斥之词未经删削者潘、吴二君以 才名素著，列之参阅，实未尝受其聘也有周恭先者，既以 币聘矣，以他故为庄所撰，亦免于难余读《松陵诗略》、《苕 上诗钞》所选廷钺兄弟诗，与狱中石刻诗，风格峻整，词采 典赡，可称专门名家，非强作解事者然那么庄氏大约以才华 著，而于史学或未见其长耳夫允城以救梁飞凤之故，而其祸即发于飞凤查伊璜以识吴六奇之故，而六奇即有以 免其祸报施之不同，有如是耶！余闻之荣任乌程时，频过 佑明佑明一见，即咄咄称怪，以其貌类似寺僧也及史难 作逆，数杀僧之岁，正二十余年又闻庄氏后人曰：“史难 将发时，南话市中忽有假设疯颠者，走呼三日，曰朱氏绝，庄 氏灭J是知《淮南子》所云：“掘藏之家必有殃J《易》云 “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者，其信然乎（全氏《外编》及 卢氏《纪事》云，吴之荣以发奸加道衔起用，见被杀者多， 亦痛哭追悔。

至武当山，建坛忏罪，为神所击，伏不能起， 舁归疽发于背，洞见五脏死）！右翁海村征君馆济溪时所著《庄氏史狱记》一篇壬辰 春，吾乡葛茂才淬南录其手稿，见示余弃置敝箧中，几二 十余载矣今夏偶检得之，为缮其副然读其中有可疑者四 焉：佑明之害湖商与僧，僧日二十年后与汝了此公案然史 难为吴之荣发于顺治辛丑，相传之荣后身即前之僧人，其年 数亦相符，那么害僧当在崇祯十四五年间岂有一市偿杀人， 人皆侧目而无敢入告有司，任其漏网？那么可疑者一；商之寄 银七年而后来取，那么寄银当在崇祯七八年间时湖湘尚无兵 燹，不至道梗难行至辛巳壬午间，流寇充满，反欲载宝言 旋此可疑者二；余读武林女士陆莘行《丽京先生云游始末 记》云，廷钺妻潘氏入臬狱，闻其夫已受极刑，一恸而绝 盖莘行为丽京先生之女，亦以史祸牵涉，全家入狱所目击者 此云没于戍所，拾骨归葬可疑者三；浒墅榷关主事购一书, 至弃市，并其吏役皆死佟将军虽怜才阴护，然廷钺等倡和诗歌，公然勒石，而不怵及于兹可疑者四；盖征君所著， 惟折衷将溪故老传闻，证以吴中先辈诸文集故其所叙，不 无抵悟惟录此以备佚闻，缺乏咎其疏略也然贞元会合之 交，秉笔者最难著议史祸之酷，莫甚于魏之崔浩，尚犹奉 敕而撰。

至虞山蒙叟，自谓留心明史，著述垂成，因绛云一 炬而灰冷此史一行，其中悖谬之处必多，那么祸不亚于崔浩 矣呜呼！岂钱氏之有祖德，藉一炬以灭其妄肆雌黄？鉴于 庄氏亦未始，非虞山之深幸也夫！时咸丰二年岁次壬子七月， 下浣海昌管庭芬芷湘甫书后《查东山年谱》一卷，门人沈起仲方撰东山先生名继佐，字伊璜，海宁人崇祯癸 酉举人国变后，鲁王授兵部职方主事兵败归里开敬修 堂，聚门人讲学南涪史案起，牵连被逮，释归卒年七十 六先生居海宁袁化镇，龙山在其居之西，呼其山为东山， 学者均称东山先生著书满家，约八千余叶，刊行者甚少 此年谱沈仲方所辑仲方自丁丑及门，至丙辰易簧四十年 虽改为僧服，离合不常，然馀闻懿训，微窥宗旨，亲受枕膝 之言，所纪似较亲切，亦未刊播幸同里张铁庵收得藁本， 与裔孙世澧复取他书，补之附之，颇为完备即征引书目五 十种，东山自著书十一种，近日见不及半盖粤匪未乱之前, 旧书尚易得也《学园集》又无传本，那么此谱急宜单行惟 稿本传钞，讹脱尚恐不免岁在柔兆执徐三月上巳吴兴刘 承干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