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子的宽容与齐宣王的担忧.doc
2页孟子的宽容与齐宣王的担忧 平章黄仁宇说:“《论语》中所叙述的孔子,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不如孟子凡事紧张 ”比如,孔子强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衣服 也要色彩裁剪都合式才愿意穿在身上;孟子却毫不忌讳地提出“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 有饥色,野有饿殍” ,并满脸严肃的告诉人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再比如,孔子从没 有明确指示人性恶或人性善,并认为自己一生学习,到70 岁才能随心所欲不逾矩孟子则 没有这样的犹疑他斩钉截铁地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 不下 ”同时,他很自信地宣言:“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孟子之所以这般紧张和庄严,原因在于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乌托邦和桃花源的 追随者,当然,他也一定是那个时代的良心事实上,乌托邦作为一种理想主义能以在野 意识形态的身份对现实社会展开批判只不过,它的唯一正面价值也仅在于此一旦乌托 邦遽升为社会主导性的意识形态,它就不但不能成为时代的良心,反而会引导人们通往奴役 之路然而,乌托邦的追随者孟子亦有宽容和可爱的时候某年某月某日,孟子去见他的统战对象齐宣王礼仪刚毕,孟子就把齐宣王恭维一番 并大谈仁政和理想主义。
宣王想赶走这个讨厌的推销员,直言相告自己看上去很美但事实 上很丑他憋着脸道:先生真可谓第一流的乌托邦鼓吹高手,但真的不好意思, “寡人有疾,寡 人好勇” ,你的理论我是无法购买的孟子微笑着说,没关系,好勇是好事情啊!但勇分为 匹夫之勇和天下之大勇匹夫之勇只能敌一人,天下之大勇则能够安天下 《尚书》上说: “上天降生万民,为他们设君主,立师长,要他们协助上天爱护百姓,天下有罪和无罪的, 都有我在处罚或安抚他们,天下谁敢超越它的本分?”有一个人横行天下,武王就感觉到 耻辱这就是武王的大勇大王只要远离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匹夫之勇,您越好勇,老乡们 越高兴呢宣王不甘示弱于是接着说,我不仅好勇,我还有其他毛病, “寡人有疾,寡人好货” 孟子大度的说,不碍事的从前公刘爱钱财,但他让留守故土的人粮食满囤仓,迁徙新地 的人带足干粮,然后才启程远行大王如果爱财,能和百姓共同享用,那么实行仁政有什 么困难的呢?宣王迫不得已,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想让孟子知难而退:先生有所不知,我的生活作 风有问题啊,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孟子哈哈大笑道:好大事,老祖宗不是有这样的话 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从前太王也好色,宠爱他的妃子。
《诗经》上还记载了 他的风流艳史呢说他大清早就带着宠妃姜氏女骑马奔驰,沿着西边水滨,到了岐山脚下, 勘察可建宫室的地方然而,在那时代,内无找不到丈夫的女子,外无打光棍的单身汉 大王如果好色,同时也让百姓都有配偶,那么,实行仁政会有什么困难呢?宣王一看,这孟先生的理论是不买不行的啦,只好高挂免战牌, “王顾左右而言他” , 耍耍无赖先躲过这一关一切真正的乌托邦主义者都渴望实现一个纯洁和无菌状态的世界,同时立志彻底毁灭 一个属于大粪的和肉欲的世界(王怡语) 因此,当乌托邦主义者孟子以真理代言人的资格 黑着脸斥责墨子和杨朱“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我们非常能够理解,并且常常籍之想起红 卫兵的口头禅:“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因为不宽容、刻薄和极端主义,本是乌托邦主义者 的常态然而,当孟子表现出如此宽容与可爱一面的时候,我们反而无所适从,脑海里总会浮 现出李林甫口蜜腹剑型的恐怖主义齐宣王不入其彀,恐怕也有这个道理或许,我们冤枉了孟子以及其他类型的乌托邦主义者但自古以来,乌托邦主义者从来也都不是教条主 义者,他们宣扬“政策和策略是乌托邦的生命” ,并将这种政策和策略视为“阳谋” 换言 之,在乌托邦的旗帜下,乌托邦主义者往往是彻底的实用主义者和拿来主义者。
他们的口 号是“有用即真理”!为了伟大理想的实现,为了千年天国的降临,必要的妥协和让步不 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哪怕这个妥协和让步在事实上同伟大目标伟大理想完全背离也 在所不辞与之相反,现代文明普遍认为手段代表了在形成之中的理想和在进行之中的目的,人 们无法通过邪恶的手段来达到美好的目的,因为手段是种子,目的是树但是,乌托邦主 义者将这种现代文明斥之为形而上学,在他们看来,伟大目标的普照之光可以让一切丑恶 的手段绽放出璀璨的颜色哪怕是一沟死水,临照了夕阳,也成金海如果没有这种坚定 的信念,那就是妇人之仁,就是对“未来天国”深刻意义理解的不彻底显然,在这种语境中,乌托邦主义的革命者就可以竭尽嘲弄之能事,嗤笑那些遵守程 序规则的宋襄公们比猪还要蠢显然,在这种语境中,这样做也是合乎道德的:某个春风 和煦的早上,革命者请求落后分子向自己提意见,所谓开门整风;落后分子们指手画脚地 说皇帝没有穿衣裳;于是,某个山雨欲来的傍晚,正气凛然的革命者质问落后分子“这是 为什么” ,并同时宣布“引蛇出洞”策略得以成功实施如此看来,面对孟子自信的微笑与宽容,齐宣王或许真的有理由忧心忡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