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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页论沈从文小说世界中的原生态 罗有林内容Reference:沈从文小说中构建起的湘西世界总是以本真和原初的面目呈现在我们面前,乡土风貌有浓浓的地域特色,那里的人民展示给我们的是人性的美本文试从两个方面,分析、探讨沈从文小说中对湘西人文地理、风俗民情的原生态描绘通过对这两个方面的描绘,既表达了他对湘西水乳交融的情怀,对自然生命的讴歌,对美好人生的倾心与向往,又曲折的反映了他的写作理想和社会理想,从而为我们提供了解读沈从文小说的另外一个视角Keys:沈从文 湘西原生态 自然人文理想一,沈从文小说中的两个原生态方面 上世纪30年代,沈从文崛起于中国文坛他小说中描绘的多姿多彩、美丽生动的原生态的湘西世界,立即在文坛引起了巨大反响,也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原生态”这个词是从自然科学上借鉴而来的原生态是一切在自然状况下生存下来的东西,应该是指人们在适应其生存的环境中,主动地运用自己所掌握的文化条件与该环境互动后产生的一种文化形貌它具有自身独特的特性和魅力,而且通常是不受外界或其他文化干扰的所谓的原生态文化应该是指某一个民族或族群迁入某一个地区后,在那里适应自然环境而形成的文化它们代表的是那些还未受到现代文明急剧冲击而变迁的文化面貌。
而沈从文的家乡湖南省凤凰县,就正是具有这样一个特征的地方从它的地理位置来说,“湖(洞庭湖)右沿长江横亘着巫山山脉;湖西南方向,武陵山与雪峰山恰似两道屏障,切断了与洞庭湖泽地带及湘中的联系;越雪峰山,入贵州境,西南壁立着大娄山脉与云贵高原,这个被大山包围着的三角形地带,就是湘、鄂、川、黔四省相交的边境地区其中,属于湖南的部分,便是秦置黔中郡、汉置武陵郡的湘西”这个封闭的地方,便是湘西所处的地理位置在这样的地理位置上,所形成的是怎样的自然环境呢?“落着雨,刮着风,各船上了篷,人在篷下听雨声风声,江波吼哮如癫子,船只纵相牵连互相依靠,也簸动不止,这一种情景是常有的”;“从洞边过,从溪边过,从茅屋边过,路上所见全是一种寂寞荒凉情形茨堆上忽然一朵红花草地里忽然满是山莓一条从路中溜过的大蛇一只伏在路旁见人来才惊讶飞去的山鸡一间被兵匪焚去的旧屋一堆残败的泥墙一个死尸一群乌鸦”;“那山路是常常变化的,有时爬上了岭脊,两面皆下限无底,忽然又蜿蜒下降,入一个峡谷,在前面大约十丈仿佛即已到了尽头所处是高耸的石壁同大而幽深的树林”这三段分别摘自沈从文小说《柏子》、《山道中》和《夜》中的文字,让我们领略到是湘西自然环境粗犷险厉的一面。
湘西的自然环境,也并不尽是如此:“树边大路下是一口大井溢出井外的水成一小溪活活地流着,溪水清明如玻璃”;“夏夜光景说来如做梦,大家晚饭后坐到院中心歇凉,挥摇蒲扇,看天上的星同屋角的萤,听南瓜棚上纺织娘咯咯咯地托长声音纺车,远近声音繁密如落雨,禾花风翛翛吹到脸上”;“小溪流下去,绕山蛆流,约三里便汇人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而这三段分别摘自《龙朱》、《萧萧》和《边城》中的文字,让我们领略到的是清秀、美丽的湘西这样的描写在沈从文写的湘西小说中俯拾皆是从以上两个方面,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原生态状态下湘西的自然环境,既是险恶粗犷的,又是明净优美的;既是动态的,也是静态的自然环境如此,人文环境又怎样呢?“郎家,以及乌婆,彝族,花帕,长脚各族,人人都说龙朱相貌长得好看”;“郎家男女结合,在唱歌大年时,端午时,八月中秋时,以及跳年刺牛大祭时,男女成群唱,成群舞,女人们,各穿了峒锦衣裙,各戴花擦粉,供男子享受平常时,在好天气下,或早或晚,在山中深洞,在水滨,唱着歌,把男女吸到一块来,即在太阳下或月亮下,成了熟人,做着只有顶熟的人可做的事。
在此习惯下,一个男子不能唱歌他是种羞辱,一个女子不能唱歌她不会得到好的丈夫抓出自己的心,放在爱人的面前,方法不是钱,不是貌,不是门阀也不是假装的一切,只有真实热情的歌”;“各处[来自www.Lw5U.coM]山坡上都有歌声,各处山峒里,都有情人在用于草铺就并撒有野花的临时床铺上并排坐或并头睡这九月是比春天还好的九月”(《龙朱》);“那时节,丈夫走到山下采刺莓去了,花狗唱了许多歌,到后却向萧萧唱:娇家门前一重坡,别人走少郎走多,铁打草鞋穿烂了,不是为你为哪个”(《萧萧》)这样的例子在沈从文小说中举不胜举从上面的引文,我们可以看出原生态状态下的湘西,在人文方面有这样几个特征;-是各民族杂居,如苗族、土家族、瑶族、布依族等,众多民族一起休憩生息;二是这些民族的人民纯洁、诚实、勇敢、健康、热情,不做作,顺其天性,敢爱敢恨上面是湘西原生态环境下人文环境的一个表现,下面再列举一个方面:“主人从口音上和背影上看出那是个外乡人……很快乐的叫住外乡人……;乡亲,我这橘子卖可不卖,你要吃,尽管吃好了水泡泡的东西,你一个人能吃多少?十个八个算什么你歇歇憩再赶路,天气老早咧”(《长河》);“由于边地的风俗淳朴,便是作妓女,也永远那么浑厚,遇不相熟的人,做生意时得先交钱,再关门撒野,人既相熟后,钱便在可有可无之间了”(《柏子》);“白日里,老船夫正在渡船上同个卖皮纸的过渡人有所争持。
一个不能接受所给的钱,一个却非把钱送给老人不可”(《边城>);“但这个大方洒脱的人,事业虽十分顺手,却因欢喜交朋结友,慷慨而又能济人之急,便不能同贩油商人一样大大发作起来自己既在粮子里混过日子,明白出门人的甘苦,理解失意人的心情,故凡因船只失事破产的船家.过路的退伍兵士,游学文墨人,凡到了这个地方闻名求助的,莫不尽力帮助一面从水上赚来钱,一面就这样洒脱散去”(《边城》)上面的这四段引文,我们又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湘西人民是淳朴善良的,他们没有城市人那种世俗的机警狡诈以及急功好利经商时,几乎可以算是半卖半送平时相处时,待人坦诚热情,守信自约,急公好义这个原生态的人文世界,跟现代[来自wW]文明浸染下的现代都市社会,形成了何其巨大的反差!通过上面的描写,我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湘西不仅气候温暖湿润,自然景色秀美靓丽,清幽空灵,山明水净,林木繁茂,又兼具神秘和野性气息,云笼雾罩,幽深茫远,多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正是在这样的天然环境下,才孕育了湘西淳朴、厚道、热情、爽直、勇敢的人民,男人皆憨厚、老实,又不失豪爽、干练;女人皆妩媚、秀逸、勤劳、善良他们在人际交往上仁厚重义,不虚与委蛇,不尔虞我诈,而是以诚相待;在平时的生活中,尤其是在爱情关系上,自然也是顺着天性,该爱的时候爱,该恨的时候恨,纯真果决,自主自为。
正是在这种自然环境下,才产生了这样的人文环境也就在这种人文环境下,这种自然环境才愈发显得美丽动人,让人神往可以说,自然和人二者相得益彰.互相映衬,水乳交融,不可分割,构成了湘西的原生态也正是这种朴素真切的原生态,让远离湘西身居大都市的沈从文一直难以忘怀,魂牵梦萦于是,他用手中的笔,抒写了一篇又一篇有关湘西的小说,也是一篇又一篇对湘西的赞歌二.沈从文小说中蕴涵的写作理想与社会理想198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即将为沈从文出版他的小说作品集,特请他自己给这个小说集作序沈从文于1981年12月1日写成一篇《选集题记》,其中这样一段话:“我这个新从内地小城市来的乡下人,不免呆头呆脑,把‘文学革命’看得死死板板,相信它一定会在将来能起良好作用不过想把文学完全从因袭陈腐旧套子公式脱出,将它和活生生的语言接近,并且充满新的情感和力量,变成一个有力的武器,有力的新工具,用它来征服读者,推动社会,促之向前,决不是一圆‘五四’运动,成立了三五个文学社团,办上几个刊物,同人写文章有了出路,就算大功告成更重要还应当是有许多人,来从事这个新工作,用个朴素单纯的工作态度,作各种不同的努力;并且还要在一个相当长远的、艰难努力过程中,从不断失败经验里取得有用经验,再继续向前,创造出千百种风格不一、内容不同的新作品,能代替旧有的一切,才可望万壑争流,异途同归,汇入长江大河,东流到海。
这么一个伟大艰巨工作,用上半个世纪的时间,并不算太费!我既然预备从事写作,就抓住手中的笔,不问个人得失,来作下去吧”这段话可能有点繁冗哕嗦,但却正是我们解读沈从文的一把钥匙众所周知,20世纪20一30年代的中国,仍然处于半殖民半封建状态,经济上贫穷落后,政治上受西方列强的控制,外交上根本没什么地位和影响可言,军事上又受日本帝国主义的威胁和侵略,文化上稍好一些,因为早在1915年左右,不少关心国家命运的知识分子就试图凭借文化上的革新,来完成振兴中华、强国富民的重任,所以,轰轰烈烈的“五四”文学革命就此拉开序幕这些文化先驱们,一方面革新语言,提倡白话文运动,试图先从语言形式上人手来解放文学一方面大量译介西方思想文学著作,试图从思想内容上给愚昧麻木的国民灌注一种新的精神,奋发自强,励精图治,复兴文明古国并且,在进行这二者的同时,也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来反映自己国家的人事、社会问题以及形形色色的社会现象,企图启发民智,振兴国魂很多作家都由以前的浪漫派、唯美派、或者现代派向革命派转向,所描写的作品,内容也不再是“玫瑰、梦、爱情”之类,而是转向了广大人民生活中的困苦、血泪以及革命思想的宣传等方面,大多数进步作家都将自己的作品和革命形势、政治形势紧密联系起来。
在这股滚滚的历史潮流面前,沈从文这个老实的“乡下人”,并没有加入这股轰轰烈烈的革命洪流,依然以一个自由民主派的身份,坚守着他的写作理想,认真创作着他认为应该长久地具有文学特殊性和进步性的作品:“一切作品都需要个性,都必须浸透作者人格和感情,想达到这个目的写作时要独断,要彻底地独断在沈从文看来,文学的“独立”与“伟大”,就在于能够因此“于政治、宗教之外”所具有的“一种进步意义和永久性”因此,一部文学作品无论是“和现实政治作紧密的结合”,还是在更宽泛的意义上表现人生,判断它的标准不只是看它表现了什么,而是那个作品本身!“你们多知道要作品有‘思想’,有‘血’,有‘泪’;且要求一个作品具体表现这些东西到故事发展上,人物语言上,甚至一本书的封面上、目录上,你们要的事多容易办!可是我不能给你们这个!你们所要的思想,我本人就完全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义通过这些引言,我们可以看到.湘西的原生态已经饱满地渗透了沈从文的心灵在全副身心都被浸染的状况下,再让他去抒写隔膜陌生的革命理想、革命火种、革命斗争之类的作品,这是很不可能的沈从文本人也很清醒,多次在文章中强调了这一点,转而去描写原生态的湘西,描写在那种原生态下才有的“诗”和“传奇”。
我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幻想,即从个人工作上证实个人希望所能达到的传奇我准备创造一点纯粹的诗,与生活不相粘附的诗……我需要一点传奇,一种出于不巧的痛苦经验,一份从我‘过去‘负责所必然发生的悲剧……写那种和我目前生活完全相反,而与我过去情感又十分相近的牧歌,方可望使生命得到平衡1934年1月,沈从文因为母亲病重,回了一趟魂牵梦萦的湘西一方面,他看到湘西的自然山水依然十分苍翠秀丽,那里的劳动人民也依然十分勤劳勇敢,但另一方面,他同时也看到外部文明世界的侵入正威胁着原生态的自在的湘西,湘西人民也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在奴役和剥削下的悲惨命运他作为一个从这个原生态世界走出去的儿子,有责任有义务来创作优秀文学作品,让外部世界来了解湘西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而帮助湘西扫除迂腐蒙昧的一面,也进一步建设发展湘西,让它跟上时代的步伐,最终为整个中华民族的繁荣、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进而促使整个国家实现进步、强盛阅读他对湘西原生态的描写,字里行间,无不流露着蕴藉着强烈的感情,以及对湘西整个社会和人民命运的深深忧虑和感伤可以说,沈从文想藉他的创作理想,来实现一个那个时代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社会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