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合成复合词的构造过程沈阳顾阳.pdf

《汉语合成复合词的构造过程》顾阳/沈阳，中国语文2001（2）【内容提要】本文讨论汉语合成复合词的构造问题主要论证几点：第一，合成复合词是通过动词论元结构的变化形式构造的；第二，合成复合词的结构变化反映了词库和句法的界面特征；第三，合成复合词具有不同于句法操作的衍生机制这些不仅说明复合词结构与句法结构的差异，也说明运用词汇概念层面的论元结构理论可能解释更多单靠句法规则不能处理的现象关 键 词】合成复合词 / 论元结构 / 界面特征 / 词汇完整性 / 中心词特性 / 提升与并入1.“合成复合词”和合成复合词的构造问题现代语言学理论一般把名词性复合词分为两大类：一类叫作“异心复合词”，另一类叫作“同心复合词”异心复合词指复合词的语素组合形式跟整个复合词的功能类不一致，或者说在这种复合名词中没有一个语素是中心成分下面（1）就是汉语异心复合词的例子：（1）a.火烧 b. 冬至 c.脑溢血 d. 司机 e.绑腿 f. 失乐园g. 裁缝 h. 开关 i.短平快 j.骨肉 k.领袖 l.书报刊根据一般的构词分析，上面例子中（1a-c）是主谓（陈述）式，（1d-f ）是动宾（支配）式，（1g-l ）是联合（并列）式。

它们整体都是名词，但又都无法直接从复合词的构成形式上来辨认其中（1j-l）三例虽然组成成分都是名词性语素，但整个复合词的功能和意义也还是不相当于任何一个组成成分所以这些都是异心复合词而同心复合词就是指复合词的语素组合形式跟整个复合词的功能类相同，或者说这种复合名词中一定有一个语素是中心成分下面（2 ）和（ 3）就是汉语同心复合词的例子：（2）a.地板 b. 毛笔 c.布鞋 d. 三角铁 e. 机 f. 火车站g. 百货商店 h.图书资料室 i.节目时间表（3）a.嫖客 b. 伴郎 c.赢家 d. 经销商 e. 放牛娃f. 修理工 g. 话剧演员 h. 服装设计师 i.节目主持人很显然，（ 2）和（ 3）有相同的一面，即都是偏正（定中）式复合名词，整个名词的功能和意义与复合词右侧中心成分（名词性实义语素）一致，因此都属于同心复合词但它们又有不同的一面，表面看这种区别只是在于（2）左侧修饰成分都是体词性的，即整个复合词是“NP- N偏正（定中）式”；而（ 3 ）左侧修饰成分都是谓词性的 （至少包括动词） ，即整个复合词是 “VP-N偏正（定中）式”。

但除了复合词的组合类型，实际上同心复合词内部还有一种更重要的结构差异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2）各个成分只是简单组合在一起，即“定”和“中”在意义上只有修饰限定和被修饰限定的关系，或者说各个成分在结构位臵上没有变化比如（2）最后一例“节目时间表”，意义上就是“节目时间的表”，结构上也只是“节目时间”修饰限定“表”因此这类复合词又可称作“ primary compound （基础复合词）”而（3 ）各个成分就不光是简单的组合，即“定”和“中”在意义上不单有修饰限定和被修饰限定的关系，还暗含另一种关系；或者说各个成分之间在结构上就不单是偏正语序形式，还可能发生过位臵变化比如“节目主持人”，整个复合词的意思除了“节目的主持人”以外，因为修饰成分中有一个动词 “主持”，这个动词与名词成分 “人”就又具有施事者和动作的关系（人＋主持）；这个动词与另一个名词成分“节目”还具有动作和客体的关系（主持＋节目）可见整个复合词的结构还可以看作是通过“人主持节目”这样的结构变化来的因此这类复合词就又称作“synthetic compound （合成复合词）”注：“基础复合词”和“合成复合词”的概念参看Bauer（1983），Botha（1984 ），Spencer （1991）及所引文献。

本文主要想搞清楚上述（3）这种复合词的结构特征和构造机制这方面至少有三个问题值得讨论：第一，能否把合成复合词都看作是通过某种结构变化构造的第二，这种变化相当于句法结构变化还是属于词本身的结构变化第三，这种结构变化的形式是怎样的2.合成复合词与动词论元结构的倚变关系上面第一个问题是，合成复合词具有怎样的一种结构形式我们的基本看法是，这种复合词内部的动词性成分和其他名词性成分之间一定具有动作和论旨角色的关系，即合成复合词都应该分析为是通过论元结构中论元成分的位臵变化构成的对于合成复合词的这种结构特点，吕叔湘（1942）就已注意到了吕先生指出，汉语有些复杂的复合词就相当于“有起词有止词的句子”，只不过“拿起词作端语”这正是上面（3）所举各例的情况根据吕先生的观察，这种复合词又可分为四个小类：（4）A.有起词无止词： a1.旅客 a2. 舞女 a3. 不倒翁 a4. 未亡人B.有起词有止词： b1.售票员 b2. 编剧人 b3. 浣纱女 b4. 食蚁兽C.有起词省止词： c1.牧童 c2. 搭客 c3. 研究员 c4. 发起人D.动词止词颠倒： d1.日报读者 d2. 电影演员d3.飞机乘客 d4. 学生员上面（ 4a-c ）都是只包括“拿起词作端语”情况的复合词的例子。

如果把吕先生说的“起词”看作类似句子结构的主语（S）， 把“止词”看作类似句子结构的宾语（ O ），把其中的动词看作述语（V）那么只要把做了端语（即复合词中心语）的起词移回原来的主语位臵，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句法结构形式“S－V－（O ）”比较：（5）A.V－S→S－V：a1.旅客→客－旅 a2.舞女→女－舞a3.不倒翁→翁－不倒 a4.未亡人→人－未亡B.V－O －S→S－V－O ：b1.售票员→员－售票 b2.编剧人→人－编剧b3.浣纱女→女－浣纱 b4.食蚁兽→兽－食蚁C.V（O ）－S→S－V（O ）：c1.牧童→童－牧 c2.搭客→客－搭c3.研究员→员－研究 c4.发起人→人－发起（4d）的情况要稍微复杂些不但其中原来的起词（主语）做了端语（复合词中心语） ，而且动词（述语）和止词（宾语）也相互颠倒了次序 但跟（4a-c）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把作了中心语的起词移回到原来的主语（S）位臵，把颠倒的止词同时也移回到动词（V）后面原来的宾语（O ）位臵，也就可以得到相同的句法结构形式“ S－V－O ”。

比较：（6）D.O －V－S→S－V－O ：d1.日报读者→者－读－日报d2.电影演员→员－演－电影d3.飞机乘客→客－乘－飞机d4.学生员→员－－学生上面是为了表述方便直接用“S－V－O ”（主－谓－宾）来说明合成复合词原来的结构形式但实际上这种原形结构应指“动词论元结构”吕先生说这种复合词“相当于句子”也是这个意思因为他所说的“起词”和“止词”大致相当于“施事”和“受事”等论元成分用论元理论的概念说，论元通常定义为体现动词论旨角色（thematic role，theta role）如“施事、受事、客体、工具”等名词性成分，论元结构就是指动词和论元的构成形式论元结构在词（或称词汇概念层面）中就已经存在员学生”中的“员”作句法结构的主语不太合格，但分析为动词“”的“施事”却不会有人不承认可见“员学生”正是一种论元结构形式至于为什么前面又可以用“S－V－O ”来表示这种结构， 那是因为根据“论元指派的一致性原则 （TheUniformity of Theta Assignment Hypothesis ，简称 UTAH ）”，作为论旨角色的名词性成分在句法结构中又必然充当一定的成分，因此，跟句法成分位臵相对应，论元又可分为域外论元和域内论元两种。

像“施事”这种通常作主语的论元是域外论元，像“受事”这种通常作宾语的论元是域内论元以“老师学生”为例，从论元结构看：动词“”是核心成分，“老师”是施事，而且通常作主语，主语比动词词组高一个层次，是域外论元；“学生”是客体，而且通常作宾语，宾语和动词处在同一个词组层次，是域内论元因此如果只是考虑动词和名词的论旨关系，那么“老师学生”的论元结构可以表示为不反映语序结构的（7 ）；但如果要准确地反映论元结构与句法结构的对应形式，那就也可以表示为反映域内论元和域外论元区别的（8a），或干脆是类似于句法结构形式“S－V－O ”的（ 8b） 后者就都可以看作论元结构的抽象形式注：有关论元结构理论的介绍及汉语相关问题的详细讨论，参看顾阳（ 1994、1996），沈阳（ 1995），汤廷池、张淑敏（ 1996），徐烈炯、沈阳（ 1998）等比较：（7）V（）： A施事（老师）， Th 客体（学生）（8）a.V（）： A 施事（老师）〈 Th 客体（学生）〉（尖括号外是作主语的域外论元）b1.NP1施事（老师）－ V（）－ NP2客体（学生）b2.S施事（老师）－ V（）－ O客体（学生）如果承认（8）是动词论元结构的抽象形式，那么就同样可以用来分析 （3）中合成复合词的结构形式。

因为合成复合词的组成成分中包括动词性成分和体现论旨角色的名词性成分，所以也就可以构成论元结构；而跟抽象论元结构形式（8）比较， 合成复合词当然就只能看作是通过论元成分的位臵变化形成的以“学生员” 这个合成复合词为例， 就不妨认定它是经历了从论元结构“员学生”中表施事意义的域外论元“员”跑到动词右侧，同时表客体意义的域内论元“学生”跑到动词左侧的过程才最终构造出来的前面（5）（6）其实就反映了这种情况，这种结构形式也可以反向重新表示为（9）：（9）a. 论元结构： A施事－ V－Th客体→ b. 合成复合词结构：“员”“” Th客体－ V－A 施事“学生”“学生”“”“员”建立了上述合成复合词构造的一些基本概念，就可以进一步观察合成复合词的构造情况合成复合词的中心语表示“人”的名词（即施事）占绝大多数，前面举过的所有例子都是这种情况但实际上中心语也可以是其他意义的名词吕先生（1942）也举了一些这样的例子，不过他一律看作“起词作端语”比较（10）和（4）：（注：因吕叔湘（1942 ）原书各类例子数量不一，（10）中有些例子是我们补充的10）a1. 自鸣钟 a2.高射炮 a3.流行疾病（＝（ 4a ）类）b1.除虫菊 b2.指南针 b3.注音字母（＝（ 4b ）类）c1.保护色 c2.摆渡船 c3.运输车辆（＝（ 4c ）类）d1.产品展销会 d2. 温度测量仪 d3. 空气调节器（＝（ 4d）类）如果暂不考虑这些合成复合词的结构变化形式，而只按照中心语的论旨角色来划分小类，那么合成复合词的中心语除动词的“施事”以外，大致还有以下几种情况：（11）A.中心语表示“主体”：a1.中立国 a2.反潜舰 a3.自来水a4.致癌物质 a5.成节辅音 a6.变质食品a7.肠道寄生虫 a8.装甲穿透弹 a9.水体自洁力a10.外表保护色 a11.疾病遗传基因B.中心语表示“工具”：b1.录像机 b2.提款卡 b3.洒水车b4.注音符号 b5.登月飞船 b6.过山缆车b7.电视遥控器 b8.交通指挥灯 b9.石油勘探仪b10.血压测量计 b11.指纹识别系统C.中心语表示“材料”：c1.除虫菊 c2.上光蜡 c3.保暖棉c4.反光涂料 c5.避震弹簧 c6.防弹玻璃c7.皮肤滋润霜 c8.空气清新剂 c9.心脏保护膜c10.营养补充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