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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页酒與茶:兩種文化符號的比較研究« 於: 四月 17, 2008, 07:50:18 am »沈冬梅 撰《象牙塔》 酒和茶是人類發現、發明後加以製造利用,又反過來對人類自身產生重大影響的兩種飲品,它們都是人類的物質消費品,但人卻因為消費而對它們產生了精神、生 理上的依賴在中國古代,酒和茶都與社會文化發生了程度和範圍不等的關聯,成了中國文化中兩種特殊的文化符號,具有不同的文化認同能力並且酒與茶也在人 們的社會歷史、精神物質文化生活中發生了密切相關的聯繫,形成為中國古代文化中的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探明這兩種文化符號的獨特意義,將有助我們去深入解 讀中國古代文化一) 世界各地的多種文化在其興起之日起,就各具其特色,人們所食用的物產也因其所處地域的差異而不盡相同,但是酒卻是世界絕大多數地區不同民族所共同擁有的 一般而言,酒是農耕時代的產物,因為酒是用農作物尤其是糧食製作的凡酒,稻為上,黍次之,粟次之 “五齊三酒,俱用秫、稻、麴蘖、鬯酒用黑黍 傳說中國在神農黃帝時便有了酒,文字有《太平御覽》:“神農耕而作陶”,而陶是用來盛酒的;《抱朴子》載,黃帝造酒泉法,以曲米和成丹藥;《素問》載:“ 黃帝命作湯液酒醴以為備。
實物則有如龍山遺址中尊、斝、盉等陶製酒器;大汶口遺址中的灰陶尊、白陶豆、黑陶杯等酒器;以及甲骨文、金文中便有“酒”字等 等可見,酒在中國的出現肯定相當久遠 就像古代許多偉大的發明與發現一樣,第一個造酒或發現酒的人已經湮不可考東晉時江統在《酒誥》中論述道:“酒之所興,肇自上皇,或云儀狄,一曰杜康有 飯不盡,委余空桑,鬱積成味,久蓄氣芳本出於此,不由奇方認為酒是吃剩的飯久放之下自然而然地形成的,而不需要什麼神妙奇方這一觀點可以說是較為 客觀地反映了酒的源起,因為酒總要在糧食略有節餘的情況下才有出現的可能,而且在初民那裏酒因剩餘糧食發酵而偶然出現的可能性,當遠遠大於有人刻意去造酒 的可能性 心理人類學家維特‧巴諾通過對美洲印地安人社群的調查研究,認為酒是一些民族焦慮程度的指標 ,這一結論幾乎可以說適用於所有的飲酒民族因為自從人類出現,人就生活在一種他無法控制的緊張與矛盾狀態中,其中既有人與他人、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以及 為克服協調這些矛盾而帶來的緊張,也有整個人類為協調自身所共存的文明傾向和動物本性而帶來的某種緊張,這些緊張、焦慮持續到一定程度時,人就必定需要一 種釋放,以求得一種平衡。
現代人發洩的渠道相對說來要多一些,但在文明初始和許多原始民族那裏,酒則是一種比較普遍也比較容易讓人採用的一條釋放渠道因 而酒可以說成了許多民族焦慮程度的指標但這一結論在古代中國卻有些許不一樣 酒在中國最早出現時,並不是用作為社會大多數成員的普通飲料的《戰國策‧魏策》載:“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而絕旨酒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 國者從中可知,至少在禹夏時酒飲尚未普遍通行這一時期的酒飲是和“禮”關聯在一起的而對於中國歷史社會文化和人文心態有著重大影響的“禮”,最早 是從初民的祭祖祭神儀式發展而來並與之密切相關《禮運》稱“夫禮之初,始諸飲食古人飲食必祭,《周禮‧膳夫》鄭注云:“禮,飲食必祭,示有所先 釋曰:“凡祭,皆祭所造食者《禮記‧曲禮》鄭注曰:“祭,祭先也,君子有事不忘本也太古時的飲酒習俗是“污尊而抔飲,……猶若可以致其敬於鬼神 ” 飲酒是祭祀典禮之一到了周王朝時還設有專門的酒官:酒正、酒人、漿人等執掌與酒相關的典禮在宗教意識不甚發達的古代中國,祭祀等原始宗教儀式並未像其 他一些民族那樣發展成為正式的宗教,而是很快轉化為禮儀、制度形式來約束世道人心,共有一百多卷的《儀禮》和《禮記》便是兩部詳詳細細的禮儀制度章程,不 厭其煩地告訴人們在何種場合下應該穿何種衣服、站或坐在哪個方向或位置、第一第二第三……每一步該如何如何去做等等。
其中大多數禮儀都與酒有關或都需要用 酒,除去祭祀用酒外,普通人生活的許多場面儀式都要用酒,形成了種種的酒禮誠如後人所言,酒在中國古代的作用實在是大極了如魏晉時的王粲在其《酒賦》 中稱酒能“章文德於廟堂,協武義於三軍,致子弟之存養,糾骨肉之睦親,成朋友之歡好,贊交往之主賓劉惔在《酒箴》中讚揚“作酒於社,獻之朋辟仰郊昊 天,辨定賓主啐酒成禮,則彝倫攸敘”等酒的功用都是說酒有頤神定人等維持天道和社會倫理秩序的巨大作用這樣在古代中國,酒從一開始就有高居廟堂朝會 之所的高貴身份地位,與禮儀、儀禮密切關聯,成為社會秩序的象徵 但是,由於酒自身的特殊成分,它又能夠興奮乃至麻醉人的精神,達到迷醉人的心神的效果,使人在緊張焦慮的生活中得到一點暫時的平衡,正如曹植所說;“于斯 時也,質者或文,剛者或仁,卑者忘賤,窶者忘貧 因而古人們很快就在禮儀秩序之外,開始追求酒給人帶來的生理上的快感和使人暫時從焦慮情緒中解脫出來的神奇功效這一追求造成了兩個直接結果,一是人們開 始不只是在祭祀等禮儀之時才飲酒夏王朝時便有帝王諸侯飲酒失職失德的事例,如《尚書‧胤征》載:“羲和湎淫,廢時亂日,胤往征之《通鑑前編》載:桀 作瑤台,罷民力,殫民財。
為酒池糟堤,縱靡靡之樂,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晏子春秋》中晏子勸諫齊景公縱酒的篇章占了相當大的比重;《新序》中趙襄子飲酒 五日五夜不病,他感到很得意,臣下優莫說他還是不及殷紂王,因為紂曾飲酒七日七夜,趙襄子聽了很惶恐,擔心自己是否也像紂那樣要亡國了,優莫說不用擔心, 桀紂只有遇到湯武時才會亡國,現在“天下盡桀也”,所以即使像紂王一樣腐敗也不會亡國可見當時帝王恣意飲酒縱樂是相當普遍的此外平民也在追求感官快樂 的行列,從《酒誥》中我們可以看到,普通百姓在辛勤勞作之餘,也會“自洗腆致用酒”祭祀等禮儀之外的普遍飲酒帶來第二個結果,便是酒味日趨於厚關於這 一點,呂思勉先生早有研究: 《周官‧酒正》有五齊、三酒、四飲五齊者,泛齊、醴齊、盎齊、緹齊、沈齊注云:“自醴以上尤濁,盎以下差清三酒者:一曰事酒注云:“即今醳 酒疏云:“冬釀春成二曰昔酒注云:“今之酋久白酒,所謂舊醳疏云:“久釀乃熟,故以昔酒為名對事酒為清,對清酒為白三曰清酒注:“今 中山冬釀,接夏而成疏云:“此酒更久於昔,故以清為號……四飲者:一曰清,即《漿人》醴清二曰醫,即《內則》所謂或以酏為醴鄭 曰:五齊之中,醴恬“與酒味異其餘四齋味皆似酒。
蓋四飲最薄,五齊次之,三酒最厚四飲去水最近,五齊醴以上近水,盎以下近酒,而古人以五齊祭三酒 飲其陳之也,則玄酒為上,醴酒次之,三酒在下可見酒味之日趨於厚矣 能夠在儀禮之外的日常生活中隨意飲酒,而且是酒味日趨於 厚的酒飲,其給人們帶來的生理和精神上的快感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帝王與官吏縱酒的危害太大,商王朝雖然制定了懲治官吏縱酒及臣下不勸諫帝王飲酒的法條:“ 敢有……酣歌於室,……臣下不匡,其刑墨 但殷紂王還是因為沉湎於酒而亡國取而代商的周武王很明白地看到了這一點,“庶群自酒,腥聞在上,故天降喪於殷”,因而在《酒誥》中他諄諄教誨臣下“越庶 國,飲惟祀,德將無醉”,警告大家要戒酒“汝典聽朕毖,勿辨乃司民湎於酒”前文所引大禹疏儀狄絕旨酒也是因為他預見到了酒對社會秩序的危害性但是儘管 如此,酒仍然未被逐出“禮”的高貴殿堂因而正如漢代鄒陽在其《酒賦》中所說的那樣:“清者為酒,濁者為醴庶民以為歡,君子以為禮”,在中國古代出現了 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一方面是酒作為禮等社會秩序的象徵,在殿堂廟宇中洋洋作態,一方面又是酒已經成了上自帝王百官下至平民乞丐的飲料,因縱酒無度等而引發 的災禍不絕於書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酒在中國文化中作為秩序與禮儀載體的同時,又蘊含了它們的負面效應,即非理性的、否定秩序的成分,是一個具有雙重意義 的文化符號。
二) 與酒相比,傳說中茶的出現幾乎與之是一樣的早,也是神農時代就被發現的《神農本草》載:“神農 嘗百草以療疾,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只是這時茶尚未進入飲食,而是被用作藥用荼與茶通,是唐顯慶年間蘇恭、長孫無忌等人詳注《唐本草》定荼為茶 以前茶的異體字 有關荼的最早的正式文獻記載是《詩經》,其中共有多處提到荼字,如《邶風‧谷風》中的“誰謂荼苦,其甘如薺”,《鄭風‧出其東門》中的“有女如荼”,《豳 風‧七月》中的“采荼薪樗”,《豳風‧鴟鴞》中的“予所捋荼”,《大雅‧綿詩》中的“堇荼如飴”,和《周頌‧良耜》中的“以薅荼蓼,荼蓼朽止”,意思分別 為苦菜、茅花和陸地穢草,與後來用於飲用的茶並無非常明顯的聯繫《禮記‧地官》中有“掌荼”一職,只是其所掌所聚之荼也只是茅花,用於喪事,所謂“掌荼 掌以時聚荼,以供喪事”,疏按:既夕禮為茵之法,用緇翦布謂淺黑色之布各一幅,合縫著以荼荼用作喪事,與後來用於飲食的茶完全毫不相干《晏子春秋》有 “苔菜”之文 ,唐朝陸羽在《茶經》中將其引為“茗菜” ,後人也多相援引,但也無法斷定這就是後來的茗飲茶之進入飲食的確切事實當在漢代,王褒《僮約》中有“武陽買荼”、“烹荼盡具”語,烹當然是為了食的。
此外據《太平御覽》卷八六七引,成書於三國魏的字書《廣雅》中有這樣的記載:“荊巴間採茶作餅,成以米膏出之若飲先炙令赤,搗末置瓷器中,以湯澆覆之, 用蔥薑芼之其飲醒酒,令人不眠可見茶之最早進入飲食,正如後來陸羽所說是從加入蔥、姜、橘皮等物煮而作茗飲或羹飲,形同煮菜飲湯,用來解渴或佐餐, 飲食兼具,還不是單純的飲品所以唐時尚有“茶之為食物,無異於米鹽”的說法 茶成為純粹的飲品大抵是在唐中期陸羽《茶經》之後,由於陸羽及其《茶經》的提倡和引導,人們在茶中的添加物才遂漸減少,茶也才慢慢地變成單純的飲品可 見,茶最初進入飲食是食、飲兼具或藥用的物品,而當茶用作食物時,與禮等廟堂文化毫不相干 有觀點認為南朝齊武帝蕭賾於永明十一年七 月下詔說:“我靈上慎勿以牲為祭,唯設餅、茶飲、乾飯、酒脯而已,天下貴賤咸同此制” ,是茶飲用於祭祀的明證,但筆者以為這主要是蕭頤在表明他的節儉而已,茶以茶飲等食物形式用於祭祀並未形成普遍的風氣如果說茶飲在最初還能有什麼文化意 義可言的話,那便是它曾經被人們用作節儉的象徵以上南齊武帝已是一例,此外《晉書‧桓溫列傳》說“溫性儉,每宴惟下七奠,拌茶果而已《晉中興書》記 陸納為吳興太守時,謝安前來拜訪,陸納只設茶果招待謝安,不料其侄兒自作聰明地陳上盛饌來款待貴客。
客人走了之後,陸納痛杖侄兒四十下,說:“汝既不能光 益叔父,奈何穢吾素業?!” 也都是將茶作為節儉乃至清高的標誌至於南北朝時王肅入後魏數年後魏高祖問他“茗飲何如酪漿?”時,王肅說茗飲只配與酪作奴,以及此後茗飲因多是南方降 人、逃人所飲,而被北人視為“水厄”,從而“恥不復食”等,則是物因人賤而使茶成了卑賤的同義語 但這種賤視茶飲的觀點在整個茶文化史中非常罕見,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一般來說茶飲在最初是被看成節儉的標誌三) 茶與酒最早發生關聯是在三國時期,據《三國志‧吳書‧韋曜傳》,“曜……初見禮異時,常為裁減,或密賜茶荈以當酒”,出現了以“茶荈當酒”的情況,從 此,茶與酒在人們的精神、物質文化生活中發生了密切相關的聯繫,茶之於酒與酒之於茶形成了中國酒文化和茶文化乃至整個社會歷史文化中的獨特現象由於在很 久以前酒便在作為禮的載體的同時成為整個社會上下各階層的普遍的飲品,因而當茶作為飲料與酒發生關係時,茶被人們看成是酒的對等物或替代物,講茶論酒時常 以雙方互相作比韋曜傳中是以茶當酒,三國時《秦子》一書中還有“飲而不醉,無味如茶”語 ,便是用茶來比飲酒情況的此後西晉郭義恭的《廣志》中還有“茱萸檄子之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