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医院中》细读 Microsoft_Word_文档[1][1].doc
3页《在医院中》细读亓祥银丁玲的小说《在医院中》本来是写的一个小知识分子陆萍到延安后的遭遇,但小说发表后丁玲的遭遇好像跟这部小说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历次对丁玲的批判总少不了对这部小说的批判,丁玲的复出也伴随着对这部小说的重评新时期以来谈论这部小说的焦点在于知识分子命运跟延安革命政权之间的关系如黄子平的认为陆萍是丁玲小说中最后一个叛逆的“绝叫者” ,之后就被治愈了贺桂梅认为“陆萍离开医院,也可以说是丁玲从心理空间上取消了陆萍所遭遇的问题具有合法性而予以放弃,以全新的姿态投入《讲话》所指示的社会和话语秩序中当 ”这儿评论者都自觉地将陆萍在医院中接受改造的命运与丁玲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后接受改造的命运连结起来看待可是这里存在的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陆萍的“改造”发生在《讲话》之前,而陆萍又是丁玲塑造的一个小说人物,与丁玲两者之间无法等同与其把小说与讲话后丁玲的命运相联系,还不如在小说中观察丁玲如何通过陆萍的命运自觉探索知识分子与延安革命话语之间的关系或者探寻这种自觉探索和《讲话》后知识分子的转变之间的重合或者差异小说的开端的一段西北地区的景物描写可谓奠定了通篇小说的感情基调:寒冷、昏暗、肮脏、荒凉。
这一切也是叙述人的交代随后小说的主人公出现在了叙述人所描述的画面上她穿着灰色的棉军服 “这女子的身段很灵巧,穿着男子的衣服,就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似的,她有意地做出一副高兴的神气,睁着两颗圆的黑的小眼,欣喜地探照荒凉的四周 ”“荒凉”的体验来自主人公的感受,而与前面小说叙述人的看法取得了一致小说的叙述视角也成功地转移到了陆萍的身上开始用她那“两颗圆的黑的小眼”来观察四周的环境了 通过小说第二部分对主人公身份背景的交待,我们知道陆萍是一个从上海来的爱好文学年青人,但她又是抗大的一名党员学生这种身份很值得关注,很显然陆萍是一名从上海来到后方的知识分子形象,在抗大她报着做一名政治工作者的理想加入了共产党四十年代为了理想从上海或国统区跑到延安成了大批知识分子的选择,但他们来到延安之后的处境又是怎样呢?陆萍的经历可以看作丁玲对这些知识分子处境的思考陆萍首先面对的就是,党的安排“要割断这一年来她所憧憬的光明前途,重回到旧有的生活 ”“她是一个富于幻象的人,而且有能耐去打开她生活的局面可是‘党’ , ‘党的需要’的铁箍套在头上,她能违抗党的命令吗?能不顾这铁箍么,这由他自愿意套上来的?”这里面存在着很大矛盾,一个富于幻想的知识分子离开国统区来到延安自愿的加入了党,并立志做一名政治工作者。
这一行动意味着知识分子对党的认可,同时里面也有对自己角色的定位:一名思想之治工作者 可是党的需要与个人理想发生冲突,陆萍不得已服从党的命令去医院工作这就是小说展开的背景,通过小说的阅读我们知道她并没有为此而消沉下去它虽不乐意接受医生的角色,但她在另一角色上找到了平衡一名兼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医生小说开端我们便随着陆萍体验了她那简陋,阴冷的住处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主人公对恶劣环境的克服心理 “有意地做出一副高兴的神气” “仅仅在这一下午,她总是这么一副恍恍惚惚,却又装得很开心的样子 ”“勉强地安慰自己:‘住在这么大的一间窑里,是应该有个伴的 ’”在这克服的背后我们似乎能读出主人公的理想的环境应是温暖、整洁、条理的这一标准很显然也是主人公从外面带来的一套知识分子理想光照下解放区新生活应有的样子也恰恰是在这一标准的关照下她才会不断地看到一系列“不洁之物”来这儿将整洁与肮脏建立对立的价值取向,而将自己放在整洁一方很显然获得了说话的权利与外在的位置而要克服困难的自我暗示则显示了主体性的改造外在环境的勇气与决心在院子里她看到“一个粪堆和一个草堆连接起来,没有插足的地方两个女人跪在草堆里,浑身都是草屑,一个掌着铡刀,一个把着草束,专心的铡着,而且拨弄那些切碎了的草。
”把目光先锁定在粪堆与凌乱的草堆上,然后才看到了来到之后最先见到的人物,两个农民这里也显然有主人公目光的价值判断在里面此时,她主动和气地与她们交流,可引起了两人的误解:“呵!又是来养娃娃的呵!”听到这话后陆萍的感受是:“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似的心里涌起了欲吐的嫌厌 ”这种感觉和“不洁的之物”引起的感受是一致的与她那双圆的黑的小眼不同,她看到两个农人的眼睛是“呆呆的” , “大而无神的” 这样的眼神显然没有穿透力的甚至是麻木的再看她的形象:“一头剪短的头发乱蓬得像个孵蛋的母鸡,从那头杂乱的像茅草的发中,露出一片破布片似的苍白的脸,和两个大而无神的眼睛 ”这里对两个农人的描述建立了一种“看”与“被看”的视角只不过陆萍能够细致的审视别人,可她没法走进别人的眼睛后面,别人也不理解她,看不懂她,因而是单向的“看”与“被看” 交流危机也在这副目光下出现了后面她对和她同住的那位看护的也是用这种眼光进行了“打量” ,打量的结果是:“仿佛没有感情,既不温柔,也不凶暴,既不显得聪明,又不见得愚蠢,她答应一些话语,也述说过,也反问过她,可是你无法窥测出她是喜悦呢,还是厌憎 ”随后还描述了她骂的一些粗鲁的话不过也看不出她有多大憎恨,或是显得猥亵。
通过后文的阅读,我们知道这些看护以及住院的农村妇女在陆萍眼里都是又懒又脏而又麻木的形象这与二十年代作家笔下麻木愚昧的国民形象很有几分相似,当然通通不符合陆萍整洁的要求作为一名有做思想政治工作的理想的党员知识分子,陆萍肯定不会满意与她们的落后面貌,只不过这是在解放区,她可以诉诸于医疗条件的改善以及思想教育的方式解决而这一切的实施就离不开医院这一党的机构的力量可是院长是种田的出身,对医务完全是外行,像看一张买草料的收据那样懒洋洋的神气读了他的介绍信指导员一见面首先告诉她的是医院的困难她从同事们的眼光里要么是难以理解的傲慢与冷淡(林莎,产科主人的老婆) ,要么是懒惰庸俗(张芳子) 很显然交流危机不仅存在于她和农妇与看护之间,同样发生在了她和医院领导和同事之间这种种现象, “曾给与她多少不安和彷徨,然而在睡过一夜之后,她都把它像衫袖上的尘土抖掉了她理性的批判了那一切,她非常有元气地跳了起来,她自己觉得她有太多的精力,她能担当一切她说,让新的生活好好的开始吧 ”这里我们能读出的是陆萍对新的生活信心以及她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这也可以看作她对危机的解决方式,相信自己是对的,可以担当一切,但并没有深入的探究交流危机出现的原因。
在陆萍眼睛看不到,或视而不见的地方显然有另外的一些事情发生着 “新的恐慌再增加着从外面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学生,离婚的案件经常被提出自然这里面也不缺少有觉悟,愿意刻苦一点,向着独立做人的方向走的妇女,不过大半仍又惊惶,又懵懂 ”这里提到的“离婚案件” “向着独立做人的方向走的妇女”等词汇好像与作者写于稍后的《三八节有感》可以建立某种联系指向的是妇女的解放,男女的平等问题可是在这儿恐慌是来自那些看护或医生的老婆的,而恐慌的根源是来自女学生这里稍作推测就能理解, “恋爱自由”的主张不正是学生带来的吗?张芳子被指导员的老婆打的事件正是这一恐慌的证实 “此后,她也常常被别人在背后指点,甚至躺在床上的病人,也能听到一些风声,暗地里用研究的眼光来望她但敏感的陆萍却一点没有得到暗示她仍忙于她的主张 ”这里知识分子与大众相隔膜的一幕又上演了 “看”与“被看”的故事再次被讲述,可陆萍还没有意识到看似不经意地一笔,可以说叙述人煞费苦心的交代了陆萍被大多数人用异样的眼睛看着的原因同时也无形中对陆萍的言行做了对象化的处理因此“她替她们要求清洁的被袄,暖和的住室,滋补的营养,有次序的生活她替她们要图画、书报、要有不拘形式的座谈会,和小型的娱乐晚会……”与前面“她们好像很怕生病,却不爱干净……”的描述就有矛盾。
这里的妇女根本没有那套陆萍很小就养成的现代生活习惯,而陆萍却按自己的习惯要求医院提供病人环境好像也不大适宜,病人也无法接受她“带人去巡视病房,要人知道没有受过职业训练的看护是不行的 ”她参加会议提意见, “倾吐着她成天所见到的一些不合理的事” 可见她把自己的理想的展开与医院的管理机制是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同时她又急切的希望自己的看法被认同并付诸实施这儿存在的悖论就是交流存在危机的双方怎可能接受另一方的建议呢?或者可以说正因为如此,陆萍才被称为“怪人” “煤气中毒事件”可谓二者矛盾的激化的高潮之后她的希望完全破灭甚至怀疑到革命的意义:“革命既然是为着广大的人类,为什么连最近的同志却这样缺少爱,她踌躇着,她问她自己,是不是我对革命有了动摇呢 ”这里也到了矛盾解决得边缘,否则会出现大的危机黄子平认为是文学家和有着“文学气质”的“青年人”他们的写作方式和生存方式将面临根本改变陆萍在此时必须接受“治疗”要对陆萍实施“驱邪”仪式不过丁玲的失策在于没有使用“指导员”或“院长”等能代表“组织”的角色主持仪式而是让一个无脚人不过笔者认为无脚人的设置更体现了丁玲的良苦用心无脚人和陆萍一样都是知识分子的形象,而且都受到过医院不合理的迫害,同时也都为此而想不开。
但无脚人最终是想通了,并且认同了现有的机制让他去跟陆萍讲道理,使陆萍完成转变,我想是作者对知识分子主体性探讨的深入是的,他们都不行,要 换人:换谁,我告 诉你,他们上边的人也就是这一套你的知识比他们强,你比他们更能负责,可是油 盐柴米,全是事物,你能做吗?这个作风要改, 对,可是那么容易么?……你是一个好人,有好的气质,你以来我从你脸 上就看出来了可是你没有策略,你太年 轻,不要急,慢慢来,有什么事尽管来谈谈,告告状也好,总有一点用处 ”“谁都清楚的,你去问问伙夫吧 谁告诉我这些话的呢?谁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的呢?这些人都明白的,你应该多同他们谈谈才好眼睛不要老看在那几个人身上,否则你会被消磨下去的……”这里没脚人的话首先肯定了陆萍,但他认为陆萍缺少的是策略,而且眼光盯的也不是地方这里面显然没有对陆萍主体地位的否定,否则也不会涉及到策略问题,不过他指出的眼光的问题很尖锐,可以说正中了陆萍的要害,也是知识分子的一个老问题改变眼光所盯的地方是让陆萍重新回到医院中(或者延安的机制中) ,在里面重新观察周围的一切也就是说在新的环境下知识分子,不要站在外面以一套自己理想的标准去批评、控告周围的一切,而是真正走进新的环境里面去扎实的展开工作呢。
这里也就是知识分子对自己的新的定位当然没脚人的话是叙述人的话,或者说是丁玲的安排新的生活虽要开始,然而 还有新的 荆棘人是要 经过千锤百炼而不消融才能真正有用人是在艰苦中成长这一警句似的结尾段,显示了主人公完成主体性的定位后的喜悦与轻松 “在艰苦中”的定位并没有否认或逃避前面陆萍所看到的问题,但这里面已的主人公已具有了在里面成长的“策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