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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政府如何应对大危机                    泡沫经济破灭后长达20年的萧条，使得日本社会呈现出一种整体性的衰败日本的政治家和政府越来越失去了对经济、社会的操控能力和影响力太平时期已是风雨飘摇，遇到大的灾难和危机，日本政府更是无力调动大量资源力挽狂澜采访 本刊记者 王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地震和核灾难现在成了日本首相菅直人的“催命鬼”，虽然3月份灾难刚爆发的时候，曾让朝野捐弃前嫌一致抗灾，不再追究当时的“政治献金”问题，让他暂度政治危机现在，面对民主党在日本统一地方选举中的惨败，菅直人遭遇党内外双重逼宫，危机重重菅直人政府处理危机不力几乎成了选举失败公认的主要原因大灾难本是一个机遇，但菅直人没有抓住，也不可能抓住地震两天后，菅直人才搭乘直升机去灾区视察，而且仅仅是从空中俯视了一下福岛核电站地震一周后，救援车队才开上了灾区为紧急车辆预留的高速公路地震十多天了，灾民依旧受冻挨饿，食品和日用品极度匮乏，以至于有灾民躲过了震灾，却在避难所中冻馁而死由于内阁与防卫省在派遣自卫队问题上意见分歧，直到3月17日上午，自卫队的两架CH-47运输直升机才开始从空中向福岛第一核电站第3、4号机组注水，失去了最佳救援时机。

更让人难以容忍的是，在核事故发生后，福岛第一核电站的运营方东京电力公司公布信息迟缓且错误连连，应对措施严重不力，同时亦被曝以前曾多次篡改数据，隐瞒安全隐患，福岛第一核电站存在超期服役现象等问题东京电力成为千夫所指3月底，忍耐很久的民众走到了东京电力总部前游行抗议，要求东京电力立即废弃福岛核电站，杜绝更多核泄漏的发生更重要的是，这些示威是对菅直人政府管理软弱、救灾乏力的愤怒经此一役，各界对日本政府和社会应对重大问题的能力高度怀疑，是否如很多人所言，泡沫破灭之后，日本就这么一天天“吃老本”，一天天“烂下去”？对此，本刊采访了曾在日本学习、工作多年的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崔保国教授《社会观察》：此次日本地震、海啸、核泄漏等一系列灾难发生以来，国际社会对于日本救灾能力有一种质疑的声音，似乎与日本的经济实力以及过去普遍认为日本对于防灾救灾训练有素，产生了一定的差距，对此您怎么看？崔保国：我曾在日本呆了很多年，对日本的防灾救灾体系有一定了解和亲身感受这次地震发生以来，的确有舆论指责日本救灾行动迟缓、物资匮乏导致灾民冻饿、大面积停电及交通瘫痪和通讯中断等，但我认为应该有区别地分析判断从防震抗震方面，日本其实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已经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日本有比较完备的地震预警体系，信息公开透明，实时报警地震发生后，电视上马上会中断所有节目，报道地震在哪里发生、多大级别等其次，在房屋建筑设计上要求轻型、抗震能力强，一般房屋都可抗8级地震所以尽管这次发生9级地震，房屋倒塌和砸死人的现象并不多另外，很多地方都备有避难所，一旦发生灾难，人们有地方可去躲避当然，我说的都是日常的防灾救灾体系，而这次发生的地震、海啸是史无前例的，再训练有素的体系应对起来也会措手不及，招架不住这是人类普遍面临的难题，不能单纯指责日本只是在处理核泄漏上，日本的确出现了重大失误这里面也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当然是东电公司信[来自www.lW5u.CoM]息来源的混乱和对信息处理的不及时，直接导致了政府救援行动的迟缓；另一方面，日本国民性里的谨慎过度、指挥僵化，也使得救灾不力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从东京往东北地区有两条路，一条是沿海国道，被海啸冲坏了，另一条是高速公路，没有受太大影响，完全可以通行，但是日本人还是把它封了，因为他们的防灾救灾条例规定，地震发生多少级的时候就必须封闭高速公路这样，导致交通长时间中断，救灾抢险物资运送不进去非常时期也不懂得变通，这就是日本人的特点《社会观察》：此次因为核泄漏事故，东京电力公司成为诟病的焦点。

您认为东京电力为何会有诸多负面的表现？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崔保国：东京电力虽然是民营化企业，但整个管理系统类似我们的传统大国企，官僚主义、养尊处优、非常僵化，体系特别庞大，管理比较混乱比如，给福岛核电站注海水，他们也犹豫了很长时间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系统恢复不了，居然到第六天的时候才想到办法，把几部消防车架叠起来引注海水，而其实他们第一天就应该想到这个办法而且，在危难时刻，东京电力的管理层都应该站在福岛第一线，才[来自WwW.lw5u.cOm]能要求部下坚守，但他们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东京电力高层也没有站出来承担责任从东京电力这个公司体现出来的民族精神、社会公德都显得特别薄弱日本原来电力、铁路、邮政等都是国营的，后来全部民营化上市，可以吸收社会资本来投资此次东京电力的表现也警示我们，有些支柱性、战略性产业是不能民营化的，国家持有才更安全千万不能走入过度民营化的陷阱《社会观察》：您认为日本救灾中的种种问题，是否与日本的政治体制、官僚系统运作等有深层次的关联？崔保国：日本是典型的“弱政府，大社会”，民间力量，尤其是商业力量很强势，政府很弱势东京电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次核泄漏事故中犯了这么大的错，政府却拿它没办法，到目前为止除了管理层出来向公众道个歉之外，政府对它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也没有问责东电的高层。

日本政府所掌握的、能调动的资源是非常匮乏的不可能像三年前汶川大地震时中国政府那样，能够调动全国的力量来进行救灾和重建，这在日本政府是不可想象的因此，可以推测，日本震后重建也是一个非常严峻的挑战《社会观察》：这次救灾中，菅直人首相受到较多指责，甚至被要求下台您认为菅直人政府是否应承担救灾不力的责任？崔保国：菅直人政府是一个比较无力的政府没有太强的实力，也没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和管理经验，只是相对于自民党那帮“成熟、狡猾、贪腐”的政治家来说，要稍微干净、亲民一些太平时期，菅直人这样的政府或许还能对付一段时间，但危难时期，需要的是有能力、有担当、有实力、有魄力的领导政权，这是菅直人政府达不到的不过，从地震以来的表现来看，这届政府还算是一直在勤奋、努力地处理危机《社会观察》：这些年来日本政坛变动频繁，首相走马灯式地换，是否也在不断地削弱着政府的指挥、调控能力？崔保国：日本政坛一直处于一种尴尬的局面，其背后的深层次背景是日本社会的整体性衰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的国民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能够坚强奋斗，绝地重生，加上美国的扶持，使得日本战后出现了经济奇迹，到1980年代到达繁荣的顶峰。

但是1990年代以来，日本泡沫经济破灭，经济陷入长达20年的萧条状态，一直没能振作起来在此过程中，日本的政治家和政府越来越失去了对经济、社会的操控能力的影响力，以至于一年换几个首相，对日本社会都没什么影响过去，日本最优秀的人都聚集在军队里，后来在政界，再后来在经济领域政治家既不是社会的最优秀分子，也不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对社会的影响力逐渐变小如果没有发生大的灾难和挑战，日本社会还能平稳运作很长时间，慢慢走向衰退，而一旦有了大的挑战和灾难，整个社会就会迅速走向衰退这次地震对日本政治、经济和民众心理上的打击，恐怕是二战以后最强烈的在短期内日本社会无法恢复元气，而且可能就此衰落下去过去那些被现代化和经济上的辉煌成长所掩盖和消化的社会问题，都会逐渐显露出来从这次东京电力公司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日本一些支柱性的大企业在管理、经营和组织上都已经严重衰退腐化，难以撑起强劲的经济运行体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