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质朴

伟大的质朴论赵树理文艺大众化创作风格张兴平内容提要：赵树理是抗日民主根据地和解放区土生土长的作家，有地道的农民气 质，能自然地写出真正为农民所欢迎的通俗乡土小说，他成功地开创了大众 化的创作风尚，代表了 40 年代解放区文学创作的最高成就。本文从赵树理 小说创作文艺大众化的各个方面包括作品特点，语言风格等进行阐述，从而 解释“赵树理现象”与其作品魅力无限的真正原因所在。关键词： 赵树理文艺大众化 通俗乡土小说伟大的俄罗斯文学家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实际上，当我们阅读或 欣赏一个新作家的艺术作品的时候，在我们心里所发生的一个基本的问题， 常常是这样的一个问题：哦，你是什么人？你跟所有我所知道的人有什么 分别呢？关于我们人生的看法，你有什么新的见解可以告诉我们呢？'这 里，托儿斯泰提出了一个有意义的问题，即如何评价一个新出现的作家。那么，“赵树理他是一个新人，他是一个在创作、思想、生活各个方面 都有准备的作者，一位在成名之前已经相当成熟了的作家，一位具有新颖独 创的大众风格的人民艺术家。这种评价包含有对特定历史条件下文艺发展 的一种展望，赵树理被解释为一种新型文学方向的代表，是能体现毛泽东在 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提出的文艺路线的典范。质朴的创作观的树立。与二三十年代涌现的许多新文学作家相比， 赵树理的确是一个“新人”，带有显然不同于前两个十年的作家的新的历史 特点。赵树理创作现象的出现是以解放区的特定的历史环境为前提的。在解 放区，以农民为主体的普通民众，在推翻了封建统治之后获得了初步的经济 和政治的翻身，随即要求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比较通俗而又有新的时代特点 的文化艺术，呼唤贴近他们生活的能与他们气息相通的作家。赵树理以及大 批实践了“赵树理方向”的作家适应了这种历史要求。赵树理深深植根于农 村，从思想气质到生活习惯都彻底的农民化，与农民群众有着最密切、最深 刻的血肉般的精神联系。他觉察到现代文学所存在的脱离民众的根本弱点， 他说：“我不想上文坛，不想做文坛文学家。我只想上文摊'，写些小本子 夹在卖小唱本的摊子里去赶庙会，三两个铜板可以买一本，这样一步步去夺 取那些封建小唱本的阵地。”正是这种“文摊文学家”的立志，正是这种毫 不动摇地致力于通俗文艺的创作，使他成为描写农村生活的“圣手”，更是 以浑身的“土气”，成为与众不同的开一代风气的大众化作家。质朴的思想观的形成。这位充满农民气质的作家的艺术准备，是在 他丰富、独特而又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上完成的。他生于农村，自幼受来自 农民知识分子家庭的清新独特的农村文化熏陶而又多才多艺， 1925 年考入长 治第四师范，开始受“五四”新思潮的影响，于一九二八年树立了为农民而 写作的志愿。他感到曾经为之激动和深受影响的五四新文学主要在知识分子 和学生中流传，与劳动人民没有多大的缘分，而农民群众所喜欢的还是那些 旧的传统文化。作家的革命责任感，迫使他用通俗的文艺形式，写作有革命 内容的作品，以夺取封建文化阵地，他是在中国民间文学与接受外国影响的 新文学相接触中，在革命的政治需要和农民审美趣味相结合中，建立自己刚 健清新的艺术个性，这种艺术个性，由于有了延安座谈会以后的根据地的社 会环境和文学空气，瞬即放出了夺目的光彩。立足农民的创作态度。赵树理对他的拟想读者与描写对象普通的中 国农民达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与他的描写对象在思想感情上往往能融为一 体。他追求大众化主要是出于一种生活实践的内在的要求，是与农民进行精 神对话的自然需要，而不是自上而下的赐给，他能够忠实地反映农民的思想、 情绪、意识、愿望及审美要求，并真正能为普通的农民所接受，这正是赵树 理创作最突出的特点，即努力探索文学创作的民族化、大众化。“他不伪饰农民的落后性，然而他和小资产阶级意识极浓厚的知识分子 所不同者，即不因农民之落后性而否定了农民之坚强的民族意识及其恩仇分 明的斗争精神。在斗争中，农民是不但能够克服了落后性，而且发挥出创造 的才能。这一真理，许多作家可以在理智上承受，但很少有作家能够从作品 中赋予形象，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们不曾投身于这样斗争的真实生活，而 赵树理先生则不但投身于这样的斗争，而且是抱了向民众学习的诚心的。 郭沫若更不吝啬诗人式的比拟，称赞“这是一种在原野里成长起来的大树子， 它根扎的很深，抽长那么条畅，土纳着大气和养料，那么不动声色地自然自 在。”质朴而独特的创作视角。赵树理风格的历史价值，在于突破了中国新文学发展中长期引起许多仁人志士忧虑的一个难关：文艺大众化。赵树 理的这种为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民族化、大众化风格，真正消除了人民大众特 别是工农兵和文艺之间的隔阂。赵树理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继鲁迅之后最了 解农民的作家。他深切地懂得旧中国农民的痛苦不仅仅在政治上受压迫，经 济上受剥削，而且在于精神上的被奴役，他最懂得农民摆脱旧文化、制度、 习惯束缚的极端艰巨性。这样，赵树理在观察表现中国农民社会时，就有了 与鲁迅大体相同的角度，即从农民的精神面貌、心理状态以及人与人的关系 的角度去进行历史的考察。但赵树理的时代又不同于鲁迅的时代：这是一个 农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起来摧毁农村封建残余势力、走上彻底翻身道路的 新时代。在鲁迅那里还是一个大问号的地方，在赵树理的时代，生活本身已 经提供了一些初步答案。因此如果说鲁迅主要是揭露中国农民精神上的创 伤，以唤起人们的觉醒，赵树理则主要表现中国农民在政治、经济翻身过程 中所实现的思想上的翻身农民精神、心理状态的变化，人的地位及家庭 内部关系的变化，并且从这个变化过程中，来显示农民改造的长期性和艰巨 性。那么，赵树理的民族化，大众化创作风格具体是怎么样去表现的？赵树理的作品具有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风格的 中国气派，他把民族的传统和大众的需要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创造了崭 新的有自己特点的大众化风格的作品。首先，在生活方式的思想感情上同大众打成一片，是形成赵 树理作品质朴风格的基础。赵树理是一位农民家庭出身的作家，从小受过压迫，吃过苦，懂得农民 的疾苦。他的历史贡献，不在于一般意义上“发现”农村和农民，在于他以 对时代和人生的独特感受，推进了这个深厚的文学传统，揭开了中国农村历 史上破晓时期新的一页，展示了中国农民精神世界中趋于明朗的一面。他把 随手“拾”来的，迎面“碰”上的生活材料加以艺术化，就为新文学的发展 构筑出了一个前人未尝问津的自成体系的审美世界。他以对人民，尤其是太 行山故土人民的朴质而诚实的心，描绘了农村劳动者在突破枷锁之后，如何 发挥着充沛的革命精神力和优良的道德品质，如何以历史主动精神改变着农 村面貌和农民自身的面貌。在赵树理自成体系的农村社会破晓晚期的画卷中，人物的命运常常是同 社会历史命运的变迁相错综相交融的。他描写的笔墨不是单色调的，并非没 有描写农村破晓时期的阴影，而且满怀热情的期待描写透过云层、驱散阴影 的光明。他的笔下自然充满理想，但他并没有把破晓期的农村社会过于理想 化，他真实地写出了破晓期农村“多云转晴”的气候。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 务实派，拳拳于心的是关心田夫野老在政治变动中的婚姻和土地、租税和债 务、权利和荣誉，关心他们的文化环境、行为方式和信仰价值。郭沫若读罢 他的作品，便抑止不住狂喜的感情：“我是完全被陶醉了，被那新颖、健康、 朴素的内容与手法。这儿有新的天地，新的人物，新的感情，新的作风，新的文化。”赵树理强调“一个革命作家要以主人的责任和态度要求自己，做生活的 主人”。他以中年人的入世精神和参与意识，始终注视着那片黄土地上的风 云变幻和人生荣辱，他要求“下笔要有分寸”，在人物塑造上自然也就不能 凭空地设想出“超人式”的英雄，把他笔下的人物始终置于坚实的土壤之上。 他怀着真挚的感情描写的“小字辈”人物系列是那样朝气蓬勃，虽然也许他 们缺乏叱咤风云的气概，却总是站立在显示可能性的基点上去追求人生的幸 福，去创造群体的事业。从小二黑在斗争会上反问兴旺兄弟：“无故捆人犯 法不犯法？”到李有才板话中改选村长的时候，小保姆要跟阎恒元“扭 扭劲”，“依我说咱们老槐树底的人这回就出出头，就是办不好也比搓在他们 脚板底强的多！”又从邪不压正中小宝责问“权大了就又蛮干起来”的 农会主席，“说我不该勾引青年妇女'，难道你强逼'人家闺女与儿子订 婚，就比勾引'好一点？”到刘二和王继圣中刘二和敢于顶撞淫威犹 存的地主婆，“伺候你十七八年，还没有跟你好好算账啦”这些“小字 辈”人物作为农村社会变动时期生气勃勃的分子，都在与专横跋扈的权势力 量进行着毫不让步的斗争。他们不是从空洞的口号，而是从自己的切肤之痛 出发，脚踏实地地争取人生权利、恋爱权利、经济权利和政治权利。赵树理 笔下的先进人物，是平凡性大于伟大性，亲切感多于神圣感，他对“小字辈” 人物充满深情厚意。其次，对民族、民间艺术的继承和发扬是形成赵树理作品质 朴风格的重要条件。在艺术实践中，赵树理愈来愈系统地形成一种维护自己的“文学方向” 的理论看法，即在文艺渊源上，他认为中国存在着三套文学艺术传统“从 古代留传下来的一套”，“从民间留传下来的一套”，“五四运动以后从西洋接 受过来的一套”，“这三套东西，始终没有很好地交融往来过” 由此他提出 了艺术继承上“以民间传统为主”的主张，使他的创作回归到民族的、民间 的文学传统中，追随乡村百姓的审美趣味，创作了简直可以说“老妪能解” 的质朴平易的文风，从而推动了新文学与广大农民相结合。赵树理对中国以说唱文学为基础的传统小说的结构方式、叙述方式、表 现手段等进行了扬弃与改造，创造了一种评书体的现代小说形式，即使农民 为主体的中国读者乐意接受，又能够反映现代生活，表现出了现代中国人的 思想、情感与心理。一方面，赵树理小说创作，在结构上，继承了中国古典章回体小说和民 间说唱文艺的优良传统，即情节的故事性和结构的完整性，开头总要设法介 绍清楚人物，故事连贯到底，最后必定交代人物的结局、下落，做到故事来 龙去脉清楚，有头有尾。如小二黑结婚，从“刘家峧有两个神仙，邻近 各村无人不晓：一个是前庄上的二诸葛，一个是后庄上的三仙姑”说起，逐 一牵涉出主要人物小芹、金旺兄弟、小二黑；从第六节“斗争会”开始，情 节逐渐发展，到第十三节“看看仙姑”故事结束，当仍然加写一节“怎么到 底”，对两个“神仙”的变化做了明确交代。在故事叙述过程中，借鉴了传 统说书中“扣子”手法，大故事中套着很多小故事，环环相扣，结构紧凑连 贯，富有动作性，悬念一个接着一个，产生了吸引人的艺术力量。这显然是 吸收了我国古典文学和民间文艺的长处，但又明显摆脱传统小说章回体的程 式化框架和说唱艺术某些罗嗦、松散的不良倾向，从而创造了一种符合劳动 人民美学趣味和欣赏习惯的新文体。另一方面，在描写叙事的关系上，吸取传统评书式小说的手法，把描写 情景融化在叙述故事中，把人物放在情节发展矛盾冲突中，通过自身的行动 和言语来展现其性格。“他总是将人物安置在一定斗争的环境中，放在这斗 争的一定地位上，这样来展开人物的性格和发展。每个人物的心理变化都决 定于他在斗争中所处的地位的变化，以及他与其他人们相互之间的关系的变 化。他没有在静止的状态上消极地来描写他的人物。他总是通过人物自己的 行动和语言来显示他们的性格，表现他们的思想情绪。关于人物，他很少做 长篇大论的论述，很少以作者身份出面来介绍他们，也没有多少添枝别叶的 描写。他还每个人物以本来面目。”这种评价是抓住了赵树理刻画人物的特 点的。这和我国古典小说中描写人物方面的传统，即重视“传神”胜于“状 貌”的方法是一脉相承的。如李有才板话中的老杨形象的塑造，李家 庄变迁中的铁锁形象的塑造，都把他们置于一定的矛盾冲突和人物复杂的 关系中，通过具体的言语行动或其他人物的眼光来表现人物各自的个性特 征。这种人物性格的特殊展现使小说叙事结构创新，故事性与讲述性完美结 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