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小段 滥嘚瑟

相声小段滥嘚瑟说一个“滥嘚瑟”的故事。那是1966年的夏秋之际，我在高中读书，文革开始、学校停课。同学们火热的激情在政治口号的煽动下迸发，每个人都尽力嘚瑟，生怕被戴上思想落后的帽子。在学习两报一刊社论的时候，有人提议搞一个生动形象的阶级教育，像“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那样斗地主，一呼百应。可是问题来了：谁也不愿扮演地主，怎么办？一个贫雇农家庭出身、性格内向的男同学被推到黑板前面。他嘟囔着，十分不情愿。有位女同学拉了他一把：“你就给大伙当一回义务演员呗，别拿出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来，大方点！”他反唇相讥道：“你叫我大方点，你怎么不当？”“地主都是男的，哪有女的？”末了还调侃地嘱咐：“别客气了，啊！”大家搬动课桌，把教室前面腾空。那位同学皱蹙双眉，愁眉苦脸，被人用钢笔水（那时候都用钢笔，没有碳素笔）抹了一个大花脸，还特意在鼻子下面点了一个卫生胡，令人看了就想发笑。他非常不甘心地想钻出人群逃跑。一位男同学笑嘻嘻地用力一推：“你还想跑？老实点！”男生女生七嘴八舌“打倒土豪劣绅！”“无产阶级专政万岁！”不由分说地批斗会开始了。一个平时很调皮的男同学把纸篓用报纸包起来做成一个高帽，扣在“地主”的头上，还挺像那么回事，他皱着眉头哭丧着脸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脑门不知被戳了多少下，乱七八糟的呵斥声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使他蒙头转向、不知所措真的斗起来了。有位女同学笑弯了腰，一位男同学板着脸、非常严肃地对她说：“这是阶级斗争，不是闹着玩，严肃点！”女同学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愈发把持不住，笑得站立不稳，趴到桌子上继续笑个不停。男同学见状忍俊不禁，严厉的阶级斗争面孔突然开朗，“噗嗤”一声自己也笑了。在场的同学无不捧腹大笑。“地主”笑得把帽子掉在地上，调皮同学拾起来重新给他戴上，并且斥责：“好好戴着，四类分子帽子不是说摘就摘的。”一位同学指着“地主”斥责：“老实交代，你是怎样欺压老百姓的？”他大概是想息事宁人，早点结束批斗，随口答道：“我没有欺压老百姓，对乡亲们挺好的，经常扶危济困，他们都叫我大善人。”这下可炸了锅，怒吼声此起彼伏。“你这是阶级调和论。”“不准美化地主！”“打倒土豪劣绅！”斗争会进入高潮。在乱糟糟的情形中，那个调皮同学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拖布把（那时候的拖布把都是木质的，而且很硬。）在“高帽子”上一敲，嘴里还振振有词“看你还敢不敢欺压老百姓！”这一敲不要紧，只听得“地主”“哎呀”一声大叫，大家知道事情不妙，凑过去把纸篓上的报纸撕下来，发现“帽子”已经把他的头死死箍住，他痛苦地双手扶着“帽子”大叫需要解释一下，那时候的纸篓不像现在是塑料的，都是用铁皮的边角余料焊接起来的，特别坚硬。那位同学不仅脑袋被死死箍住，而且铁皮的毛刺刺进了他的额头和头皮，已经渗出鲜血。大家纷纷责备调皮同学，一位女同学还气呼呼地给了他一巴掌，“地主”也气急了眼，推开人群，一脚把肇事者踹倒在地。肇事者也害怕了，被踹得一点脾气也没有，担心地说：“去医院吧！”“去你个头啊！”一位同学气急败坏地说“手术刀能割铁吗？”“去化工厂机修车间找工人帮忙吧。”团支部书记是位女同学，但见识并不短。于是，几个男同学簇拥戴着高帽的“地主”向操场南端的小化工厂走去，路上一位行人还好奇地问：“红卫兵小将，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家不仅语塞，一位同学调侃地回答：“阶级教育搞砸了。”在化工厂机修车间，两位钳工师傅投鼠忌器地用锉刀把纸篓口的周边锉开几条缝，然后小心翼翼地掰动铁片，把缝隙扩大，终于把松动的纸篓拿下来了。两位工人忙了一头汗，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们练杂技呢？多亏没扎了眼睛。”一位同学解嘲道：“我们打扫卫生，闹着玩，不小心。”不好意思说斗地主了。工人把纸篓修好递过来，“欢迎再次光临！”同学们憋住笑离开工厂，然后由两人陪同“地主”去医院上了药，事后，一位男同学给“地主”取了个外号叫做“戴高帽”，是戴高乐的弟弟，有的则称作“高帽”，最后干脆直呼“帽”。这个雅号一直用到毕业离校。那位“斗地主”的调皮同学雅号比他复杂得多，最初，叫“斗地主”，后来径直叫“地主”，有人用英语称之为“landowner”，又有人音译为汉语。这个称谓经过汉译英、英译汉双重反复，最后确定下来，叫“乱嘚瑟”或者“滥嘚瑟”，简称“嘚瑟”。这个绰号持续时间相当长毕业下乡，抽工返城，进入工厂后，有的同学还直呼“滥嘚瑟”。 2023年1月18日初草于胜利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