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缺少科学精神之我见_读钱穆_中国文化史导论_

语文学刊 语 文 学 刊 2010 8 牛芳芳 北京师范大学 汉语文化学院 北京 100875 作者简介 牛芳芳 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在读研究生 研究方向 对外汉语教学 中国文化缺少科学精神之我见 读钱穆 中国文化史导论 钱穆先生曾经说过 除却历史 无从谈文化 诚然 中国文 化的各个方面和特征以及种种优点与缺陷 都全部表现在它以往 的历史中 因此 一提到 中国文化缺乏科学精神 这一话题 人 们立马就会想到 1840 年鸦片战争前后那一段屈辱的历史 一 中国文化缺乏科学精神 中国是世界上历史非常悠久的国家 在其发展过程中创造 了丰富灿烂的文化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其版图之辽阔 政治体 制之健全 经济之发达 文化之繁荣 都远远超出同时代的其他 国家 由此也吸引来了周边许多国家纷纷来向其学习 中国汉 朝的造纸术 唐朝的火药 宋朝的指南针和活字印刷术 曾在世 界范围内广泛传播 为人类文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然而 不进 则退 历史的辩证法总是无情的 明末清初 当中国上层统治者 及其人民还在为自己是 世界的中心 自给自足 而沾沾自喜 时 在不远的欧洲 新的机器不断被发明 接着工业革命轰轰烈 烈地进行 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 人类进入蒸汽时代 英国成 为 世界工厂 之后 1840 年鸦片战争爆发 面对帝国主义的 船坚炮利 曾经强大的中国却如此不堪一击 不仅战争惨败而 且还要割地赔款 那些一度沉浸在 天朝上国 的美梦中的封建 统治者们才顿时惊醒 我们已经远远落后了 于是 被惊醒了的 中国人开始探寻拯救国家的道路 当时的有识之士认为中国之 所以落后 主要原因在于缺乏先进的科学技术 于是他们提出了 师夷之长技 的口号 开始大量介绍西方先进的科技 由此 中 国就走上了一条学习西方先进科技的道路 直到今天仍未停止 钱穆先生在 中国文化史导论 里针对这一段历史 有过一 段精辟的论述 中国一向是一个农业文化的国家 他一切以安 足为目的 现在他骤然遇见了西欧一个以富强为目的之商业文 化 相形见绌了 因西方的富强 推翻了我们自己的安足 中国 文化要开始在不安足的环境中失败而毁灭 如是中国人当前遇 到了两个问题 第一 如何赶快学到欧 美西方文化的富强力 量 好把自己国家民族的地位支撑住 第二 是如何学到了欧美 西方文化的富强力量 而不把自己传统文化以安足为终极理想 的农业文化之精神断丧或戕伐了 钱穆先生这里所说的 欧美 西方文化的富强力量 实际指的就是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 因 其在之后又说到 现在的中国人 已经渐渐懂得把全部西方文 化分析解剖 再来与中国固有文化相比量 现在的中国人 他们 渐渐觉得西方文化所最超出于中国 而为中国固有文化机构里 所最感欠缺的 是他们的自然科学一方面 而中国的现状 又 是太贫太弱 除非学到西方的科学方法 中国终将无法自存 而 中国那套传统的文化理想 亦将无法广播于世界而为人类造幸 福 以上虽是钱穆先生个人的看法 但他却代表了近代以来中 国人共同的认识 二 中国文化为什么缺乏科学精神 说中国文化缺乏科学精神 也许有人要问 中国古代不是 有不少影响深远的科学著作 有灿如群星的科学家 有令现代 人叹为观止的工艺精品 更有对世界文明做出过巨大贡献的 四大发明 吗 诚然 中国古代是有过辉煌的科学成就 但科学 成就并不等同于科学精神 事实上 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并不 为中国传统文化所具有 而中国传统文化为什么缺乏真正的科 学精神 这还要从中国文化的根源处说起 各地文化精神之不同 穷其根源 最先还是由于自然环境 有分别 而影响其生活方式 再由生活方式影响到文化精神 人 类文化 由源头处看 大别不外三型 1 游牧文化 2 农耕文 化 3 商业文化 游牧文化发源在高寒的草原地带 农耕文化 发源在河流灌溉的平原 商业文化发源在滨海地带以及近海之 岛屿 三种环境决定了三种生活方式 三种生活方式 形成了三 种文化型 此三型文化 又可分成两类 游牧 商业文化为一类 农耕文化为又一类 中国文化为典型的农业文化 西方各国文 化属游牧 商业文化一类 游牧 商业文化起于内不足 内不足 则需向外寻求 因此而为流动的 进取的 农耕可以自给 无事 外求 并必继续一地 反复不舍 因此而为静定的 保守的 这 是钱穆先生对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之性格的总体概括 接 着他又论述了中西方文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不同看法 草原 与海滨地带 其所凭以为滋生之地者不仅感其不足 亦且深苦 其内部之有阻害 于是而遂有强烈之战胜与克服欲 其所凭以 为战胜与克服之资者 亦不能单恃其自身 于是而有深刻之工 具感 草原民族之最先工具为马 海滨民族之最先工具为船 非 此即无以克服其外面之自然而获生存 古草原海滨民族其对外 自先即具敌意 即其对自然亦然 此种民族 其内心深处 无论 其为世界观或人生观 皆有一种强烈之对立感 其对自然则为 天人对立 其对人类则为 敌我对立 因此而形成其哲学心 理上之必然理论则为 内外对立 农业生活所依赖 曰气候 曰雨泽 曰土壤 此三者 皆非由人类自力安排 而若冥冥中已 67 语 文 学 刊 2010 8 有为之布置妥帖而唯待人类之信任与忍耐以为顺应 乃无所用 其战胜与克服 故农耕文化之最内感曰天人相应 物我一体 曰 顺曰和 由此可以看出中西文化在自然观上完全是走了两条 相反的路子 一个是天人合一 物我一体 一个是天人对立 内 外对立 中西方自然观的不同 又形成了二者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 方式 中国人的兴趣 对于绝对的 抽象的 逻辑的 一般的 理性方面比较淡 而对于活的 直接而具体的 经验的个别感 情方面则比较浓 中西思维方式的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 方面 1 整体与个体 中国文化向来主张 天人合一 与 心物合 一 因此 中国人的对物观念 常和对人观念般 认为他们中 间也有融合一致的共通相似点 常认为物性与人性 一样是一 种天地之性 应该不相违异 中国人习惯于把世界看成是一个 有机的整体 整体内部各个部分相互联系 相互影响 与中国人 把世界看作一个有机整体不同 西方人倾向于将世界视为一个 由无数独立的个体组成的机械的存在 这是其对人与自然 人 与物的关系采取一种 天人对立 内外对立 的态度 即 主客二 分 的自然观的反映 正如钱穆先生所说 西方学术重区分 中 国则重融通 西方科学家观察外物 全从一种区分精神 中国 有科学家 亦仍必以完整的全体的情味来体会外物 此虽非绝 对如此 然双方畸轻畸重之间 则必有如此的趋势无疑 2 体悟与分析 体悟 二字很可以概括中国传统思维方式 的另一特点 东方人好向内看 而西方人则好向外看 因此太 抽象的偏于逻辑的思想与理论 在中国不甚发展 中国人常爱 在生活的直接的亲身经验里去领悟 中国人对物常不喜从外 面作分析 而长于把捉物性直入其内里 这因中国人常爱把物 界和人类同一看待 常把自然界看成一有生机的完整体 因此 好谈物之性 而不喜欢谈 物质构造 同时中国人观察的眼光 是极灵敏的 他既透过物体外层之构造 而向内深入直接掴捉 住物性 因此中国人一样能利用物界 只在西方人看来 好像是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还未到理性分析的境界 中国人也常 说 可以神遇 而不可以目视 可以意会 而不可以言传 便是 说的这个道理 与之相反 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则为理性的 抽 象的 逻辑的 分析的 西方人酷好逻辑分析的传统 可以上溯 到古希腊时代 与享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的中国古人不同 古希腊人生活在海陆交错 土地贫瘠的希腊半岛 艰难的生活 方式逼迫他们把自然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进行观察分析 深入 认识 他们自古就形成了 主客二分 的哲学思想 西方人认为 物质世界是超然独立的 因此他们才能用纯客观的态度来探究 宇宙而走上科学思想的大园地 综上可以看出 中西方文化具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 式 中国人注重 整体体悟 西方人擅长 个体分析 而科学精 神的核心是对真理的不断追求 真理之所以为真理的可贵之处 正在于 真 字 因此 对真理的探求不能仅仅依靠直觉 灵感 经验 悟性 更重要 更关键的是要透过现象 超出感性 把握事 物内在的本质与规律 科学研究活动在本质上是理性的活动 它以自然或客观世界为研究对象 综合运用分析 概括 逻辑推 导 实证等手段 力图把握其性质与规律 西方自古以来就有追 求真理 崇尚理性的精神 古希腊著名思想家亚里士多德更有 吾爱吾师 吾更爱真理 这样的名言 千百年来深深地影响 了西方人的哲学 宗教与科学 促使人们对自然界进行了不 懈的探索和分析 从而推动了西方科学技术的发展 而中国 传统文化注重 天人合一 从根本上缺乏把客观世界作为对 象来进行分析研究的心理机制 在实际过程中则偏重于从生 活的直接经验里去体悟 不擅长抽象的逻辑分析 因此 似乎 从一开始它就走上了一条不同于西方的道路 再加上国家制 度 社会观念 经济形态等各方面因素的制约 它与科学精神之 间的距离就越远了 虽然自然科学不发达 但中国文化常常是偏重于人文科学 方面的 钱穆先生曾说 吾常谓中国文化乃是 艺术性 的 而西 方文化则是 科学性 的 中国人十足是将科学艺术化了 四大 发明中只有造纸术 印刷术始终为人们所看重 火药则用来做 花爆 放在空中 变成一种佳时令节的娱乐品 如此则中国 的军用火器 便永远停滞 落人之后 不再进步了 又如罗盘 一 般社会用来定方向 测日晷 建屋筑墓 应用到鬼神迷信方面去 了 而枪炮火药 罗盘传入西方 经西方人不断继续发明 创造 了先进的武器 罗盘被应用到航海事业中 促进了西方航海技 术的发展 成了西方殖民者打开世界市场并建立殖民地的有力 工具 由此则中国的科学技术力量渐渐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 国家实力也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 1840 年的鸦片战争 以血与火 的形式将中华民族推进一段探索与变革的历史 三 片面追求科学技术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苦难的历史给了中国人以最沉痛的教训 觉醒了的中国人 从此深刻地意识到了学习西方先进科技 增强国家实力的重要 性与紧迫性 于是从林则徐 魏源的 师夷之长技 到洋务派的 中体西用 到新文化运动高唱 科学 和 民主 再到今天的 科 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一代代中国人不断向西方学习着先进 的科学技术 同时科学技术的重要性也深深扎根于当代中国人 的心中 当今社会 不仅国家提倡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整个 社会重视科学技术所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和极大便利 而且这 一思想也同时贯穿于我们的整个教育系统中 家长们从小就不 遗余力地培养孩子的科学思维和创新精神 以至于刚上幼儿园 的小娃娃长大了都想成为一名科学家 学好数理化 走遍天下 都不怕 这一说法也是广泛流传于学生和家长之间 他们在选 择专业时也多是重理科轻文科 我们的大学也更是重视自然科 学远胜于人文科学 而文科出身的人在就业方面也远不如理工 科出身的人有优势 在国家和社会观念的倡导下 在整个教育 机构的贯彻下 科学技术重要这一观念 今天可谓是深入人心 影响深远 但是 过犹不及 片面追求科学技术也造成了严重的 负面影响 我们的整个教育系统如此偏向于自然科学 那我们的人文 科学的地位又在哪里了 人文科学要怎么发展呢 我们需要科 学技术 但不要科学迷信 单一的自然科学解决不了社会精神 文明问题 科学技术在发展生产力和社会进步上具有伟大的力 量 但是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仍不容忽视 片面强调科学思维 科学技术有时反而会阻碍人们的想象 力和创造力的发展 因为科学思想的产生还需要直觉 灵感 悟 性 创造力的冲击 特别是信念 价值观念 甚至包括带有神秘 色彩的当下体验 这些东西对文学艺术也不可缺少 过分强调 实证就会使人走向死板 只重视知识和信息 不懂什么是智慧 文学史与文艺理论 68 语文学刊 语 文 学 刊 2010 8 更不懂什么是悟 这样缺乏智慧和灵悟的思维方式最终将会阻 碍科学的发展 甚至会导致艺术走向死亡 同时也应看到 一味追求西方的先进科技 看轻人文精神 建设的重要性 造成了当代中国人尤其是青年人信仰的缺失 年轻一代人既没有受到系统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 也没有受 到真正的西方文化的教育 从而就造成了他们文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