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祭（短篇小说）风雪祭.docx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风雪祭（短篇小说）风雪祭 天还黑着，叙英已经清楚得再也无法入睡像平时一样，她静静地起身，快速地穿衣，蹑手蹑脚地叠好被同屋的五个女伴睡得正香借着窗外隐隐透射的雪光，叙英看到小莞又将被子抱在了胸前，胳膊和腿儿都露在外面她怜惜地轻轻抻出小莞的棉被，为这女孩儿重新盖好，掖严被角由于父母相继病故，小莞小小年纪就跟着唯一的哥哥插队到草原，又进入呼伦河矿区，成了一名珠斯花人她才过完十八岁生日，还是个孩子呢 　　相对于内地，高纬高寒的呼伦河矿区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偏远荒僻，更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繁重卓绝而远在矿区25公里之外的珠斯花，距离边境已缺乏100公里，更是荒远繁重这里是一处游牧的夏营地，蒙语“珠斯花”的意思，是“姑娘的脸蛋儿”短暂的夏季里，珠斯花草原天蓝水碧，草嫩花香，犹如姑娘的面庞一般美不胜收然而秋风一凉，扎营的牧民便马上拔起蒙古包，赶动勒勒车，带着牧群迁往他处顺着蜿蜒的呼伦河，狂风和寒流一无遮挡，长驱直入有时风速可达十几级但是，矿区的根本创办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向内地购置，矿区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一千多里的距离交通不便，运费昂贵，远水不解近渴最好的手段，只有就地取材。

于是，优良的成砖土质，让珠斯花展现了一个整营建制的砖厂解放汽车的轮迹在草原上碾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成为砖厂连接矿区指挥部的唯一通道三百多人的创业者经它开进，成批的红砖由它运出　　此时，慌张繁忙的生产旺季已经终止天冷地冻，使珠斯花人每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连续不停的工作节奏调整为早出晚归的一班工作制其中一片面人挖土方，为来春的生产积聚原料；一片面人到邻近的怪山采石，生产红砖以外的建筑材料由于闲静，同宿舍的江南姑娘鄢敏，已经取出封存许久的编织针，她为男挚友编织的那件美丽毛衣，惹得大量伙伴竞相仿效　　套上工作服，将两条长长的发辫塞进工作帽掖好，叙英来到外间挑开炉盖儿，她看到昨夜填进的满满一炉膛的煤已经燃尽，只是灰烬中还留存着几处红亮她开头掏灰上面捅，下面钩，然后，将粉尘四散的炉灰一锹锹装入灰筐　　灰清了，气通了，炉中的余火马上像睡醒了的人一样，起劲儿地燃起来叙英转身用撮子取了一堆小煤块倒进炉中她来到桶边，昨晚打来的两桶水尽管是靠在炉边，还是被自门缝中吹进的寒风冻得结了冰叙英挑开炉盖儿和小圈，直接将一桶水坐在了炉上　　这时，她才终究直起腰，喘口气儿叙英身材颀长纤细，面目清秀但却行事利落，极其能干。

现在，她俯身端起巨大的长方形灰筐，走向外间的门　　开启门插，她习惯性地向外推去――　　房门貌似被焊住了，俨然纹丝不动　　外面，风雪的呜呜声明显入耳门约莫是被冻住了这种处境已不是第一次遇到她双手扶住门把手，将全身的气力，贯注到身体的右侧，猛然发力，向外撞去　　但是，房门仿佛是在地上长了根，连道缝儿也没有欠出　　叙英恼火地甩下头，再次聚力撞门　　照旧无功而返几次尝试，让叙英变更了方法她从炉中拨出烧得正旺的火炭，放到撮子中，将这个装火的撮子当熨斗，细心地顺着门缝反复熨烫……　　终究，有溶解的雪水渗进门内，但是叙英的炭火也耗尽了热量　　就这样一点点地，终于把门弄开了一道手指宽的缝叙英向外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屋里的人有了动静，厂部有线播送的起床号响了由于靠近边境，加入呼伦河矿区创办的全体人员都是民兵编制他们由两片面人构成少数年龄较大，是由省内各系统和各大局矿抽调而来的干部和技术工人，就像叙英他们的厂党委书记兼副厂长“老头儿”；多数人，是额尔沁草原上的插队知青，以“支矿民兵”的名义自盟内各地集结而来为了国家频频告急的能源，干部、技工和支矿民兵在两年间不断开进呼伦河畔，预备精心中燃烧的梦想之火，唤醒一片沉睡万古的大煤田。

每个人都知道，这片土地下，保存着巨大的优质褐煤资源；这个工程，是周恩来总理亲自批示开发的　　“英姐，你起床干吗不叫我?”小莞披着棉服出来，手里端着打定洗漱的脸盆　　“叫你干什么?”叙英笑了，抬手揪揪小莞的辫梢，“我热爱每个早上都看看你的小睡相!”　　“好，你揪我的辫子，罚你一会儿给我梳头!”小莞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盆儿，俯身端起了灰筐　　“哎，等等!”叙英急叫　　“为什么?”　　“门！”　　“门？”　　叙英点点头：“门还没开启呢!”　　“看我的!”小莞将筐放在地上，运足全身的气力，猛地向门撞去　　“别――”叙英的下一个字还没出来，小莞已经被反弹了回来她瞪圆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气急败坏地问：“这破门!怎么了?”　　叙英示意她顺着门缝向外看　　“啊――我的天哪!”小莞的惊叫把屋里的几个人都引了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呀!”　　地窨子的门，不是被冻住了，而是――实实在在地，被门外的大雪封住了荒原上的冬夜，比内地要来得早大量一夜之间，风助雪，雪催风，风雪之势排山倒海，竟然把全体的地窨子，都轻而易举地掩埋住了　　“哈!大雪――齐门高，平地――接云霄!”从隔壁那边，传来鄢敏的男挚友林步云的吟诵声。

　　“喂!林夫子，你们开门了，过来帮帮我们!”叙英加紧对着门缝向外喊　　小莞跟着凑过来：“报告你呀，要是不在一分钟之内带人过来，哼，你就别想再到我们宿舍来玩!”　　“去去，你这小鬼!”鄢敏笑嘻嘻地扳开小莞，也冲着门缝喊道：“叫王绥也来!”回头向大家诡秘地眨刺眼，“我就不信，他的速度能慢过林步云!”　　几个人马上一起拥过来大叫：“对，叫王绥，叙英在我们手里呢!”　　“干什么，反了你们了!我和王绥有什么关系!”　　“咦?指导员的脸怎么红了?”　　“红怎么了?那是风吹的!”　　几个人同声道：“不――相――信!”　　播送中传来“老头儿”的声音：“同志们，一人高的大雪封住了我们的房门大家不要急，已经有几个宿舍突围出去了，他们的做法是――暂时放弃房门，设法开启窗子更轻易些!”　　风雪仍在吼叫，使老头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　　屋内，叙英说：“来吧，我们试试开启窗子!”她领先跳上炕，利索地挪开行李，就去撕那些糊住了窗缝的纸条　　其他人也七手八脚地忙起来　　隐隐地，听到外面的播送声，在播放的是弥漫动感和行进气势的《三大纪律八项留神》　　身高一米八八的大个子王绥，公然三凑两蹿地接近了叙英她们他手持一把挖土的大铁锹，且铲且抛，英勇善战，锐不成当。

他干活的时候，总是一声不吭，但只要手一停下来，嘴可就开头工作了　　“嗨，这还真好玩儿!你们说，咱这四通八达的雪道，像不像当年打鬼子的地道?”他的腔调中，照旧带着浓浓的天津味　　“风雪地道战，四处是前线钢锹握在手，闪亮似利剑!”林步云又诗兴大发，边让诗句随口而出，边顺手作了个战士握枪刺杀的动作，纯熟而模范　　“嘿，我也会!”后边一个声音传来，嘹亮顺耳那是小莞的哥哥施逸伟，珠斯花最受接待的歌手听我的――林步云，号夫子，出口成章没法比!”　　人群中有人就喊：“逸伟，这不是你的强项，给我们唱一个!”　　逸伟动嘴却不影响干活，边挖雪边回复：“唱一个没问题，你们得和我!”　　“好，你唱!”　　“地道战――”一句没唱完，逸伟猛然住了嘴，他喊道：“夫子，你给改改词儿!” “地道战，嘿英雄汉，迎风斗雪齐鏖战……” 　　不知谁顺道儿去了播送室，没多久，电影《地道战》的旋律就在整个珠斯花上空随着风雪飞扬开来　　下午三点半，不仅全体的房门都开启，全体的地窨子之间都连通，而且，在老头儿的指挥下，一条从各个宿舍、各栋地窨子分别向西山坡上的食堂延迟的通道也打通了　　迟来的“早餐”照旧是“死不悔改的大�子，顽固不化的白菜汤”，但每个人都吃得特别香甜。

　　餐后，他们挖通从地窨子到土方工地的雪道却不得不采纳一个现实――地冻似铁，打定生产用土的工作，再也无法持续下去了　　“老头儿，怎么办?”　　“天黑了今天都回去；明天，去怪山看看!”　　即使两边有高高的雪壁挡着，人们还是明显地感到，风势，正在明显加大他们不再说话，节省着力气，沿着雪道，鱼贯回撤　　一整夜，都听见风雪肆虐的暴怒咆哮，仿佛人们不甘心被封埋的一系列行动让它无比气愤炉中，旺火熊熊；室内，照旧冷气迷漫　　早晨，起床号没有像平时那样响起尽管厂里唯一的一台小型柴油发电机还在持续工作，可是播送线已经被撕得断成了几截风更大，雪更厚，能见度已经缺乏一米　　老头儿实时取消了去怪山的筹划去年的风雪尚且没有如此凶暴，那座陡峭的嶙峋石山上已是无法站人，无法用钢钎打炮眼儿，还曾经发生了人员失足落进雪坑、几乎被活埋的事情　　珠斯花砖厂陷于全面停产　　更糟糕的是，老头儿打向上级汇报砖厂处境，信号猛然中断历经考验、一向畅通无阻的线，终究在不知什么地方被狂暴的风雪扭断了　　依照草原人的阅历，三五天之后，风势总会减弱所以，厂党委的紧急会议抉择，此时风雪正劲，不妨暂且按兵不动，待到风停雪住，再设法同指挥部取得联系。

老头儿率领大家把壕沟状的“雪道”纵横贯串，形成了每一间宿舍都点点相连的交通网络大家每天随时清理，这样，尽管被风雪冲荡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珠斯花砖厂生活区内的信息传送照旧畅通无阻　　猛然之间，搅得天地混沌一片的暴风雪让全体的劳累都成为过去，放松下来的珠斯花人因而静心安睡，洗头洗衣，他们尽情享受这一次的非正常休假　　没有播送听，即使没有暴风雪，这里海拔近千米的高原地势也使得内地的播送信号无法正常到达；没有报纸看，矿区交通不便，珠斯花尤其不便，任何一种报纸展现在这里，都是货真价实的“抱纸”林步云的两箱子藏书曾经洛阳纸贵，此时更加供不应求　　幸好王绥有象棋，小莞和施逸伟各有一副跳棋男女棋王挑战擂台赛因此举行得风起云涌、如火如荼只是，施逸伟毅然把自己的跳棋拱手出让，偏偏要在王绥的擂台赛中挑战，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决战神气　　而林夫子那么在他的宿舍里煞有介事地开古典文学讲座和赛诗会，花招竟然层出不穷　　姑娘们宛如八仙过海，有用织针织衣服的，有用钩针钩枕套的，还有捧着花撑用彩线绣花的　　叙英不做这些，比起这些天性化的艺术创作来，她更敬仰广阔、辽远的时空，以及在那样的时空中发生的大量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是老头儿的故事。

每逢休闲，总会有人聚到他的地窨子里听故事老头儿时年四十二岁，其实并不老但是知青们热爱这样称呼他，半是亲切，半是敬仰在民兵训练的实弹射击中，人们被他双手握枪、左右开弓、百发百中的神秘身手镇住了王绥他们几个人从同是抽调干部的副书记兼厂长那里听说了老头儿的一些体验，就死缠烂打地粘住老头儿不放，从而让老头儿生命里那些惊险刺激、曲折迷人的往事成了荒原上年轻人心心念念、神往不已的星空　　老头儿十四岁参军，体验极富传奇色调他原本是受过特意训练、业已身经百战的公安保卫人员，只是由于矿区初建，还没有他在专业方面的用武之地，才临时被任命为远离指挥部、又最靠近边境的珠斯花砖厂的书记他曾是枪林弹雨中穿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的小通信员；曾经只身进入深山密林追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曾经在横贯国土的宏大范围里，忽而现身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忽而潜行于蛇虫出没的国境线，与阴险狡猾的敌特分子机敏周旋……不过每次讲故事，老头儿总是对自己的体验绝口不谈，只讲他的战友们，那些孤胆英雄，那些智勇神探，那些至今姓名不为人所知的人们可歌可泣的热血故事……　　从老头儿的地窨子出来，夜已经很深白天，王绥一个不提防，俨然被施逸伟抓住机遇，打下擂台。

只好忄央忄央地退出比赛但他很快不再颓唐，由于他看到，正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到老头儿的宿舍中包括叙英在内，他们甚至连吃饭都硬要挤在老头儿的身边，谁也不愿离去平日，老头儿对比寡言，更很少有笑容展现，瘦瘦的脸上总有一种让人又敬又畏的严肃表情但是开口之后，你就会察觉，他其实。